“你是誰，想要做什麽？”隔著道玻璃窗，江大樹都能感覺到那年輕人身上的戾氣，似乎風有形，自己就準被那眼刀子割得全身傷痕。
時刻防備著，江大樹的腳步也悄悄往後挪動，隻等著這人對自己一攻擊就做好全然的護衛。
“江楠他老攻。”何坤麟說話賊不客氣，被一句兩句的逼問也弄得不耐煩了。且雖然看不上眼江繼明，但對這叫江大樹的男人也沒多看上一眼。兩個人，都算是市井小民，沒有資格在他麵前嚷嚷。
想著自己如果不是在乎江楠那小沒良心的，是決計不會出現在這裏。但那傻瓜，卻還乖順地，把自己埋進這些人挖的坑裏，不和自己說上一絲半分……
現在更是在醫院裏跟人和和睦睦地照顧母親，完全把自己排斥在外。
越接近那小傻瓜無奈的真相，何坤麟對他的怨，恨，早就消散得無影無蹤了。隻剩下對他淡淡的憐惜和莫名地好笑，以及淺淺地無奈。
江楠永遠是這樣，認為他自己低矮一頭，就什麽事都溫弱著，打碎牙往肚裏吞。
倒不過，對江楠寵溺無奈是一回事。
何坤麟敢這麽不要臉麵地把自己這層身份跟兩個麵前稱得上是江楠鄉裏長輩的男人麵前一說，就注定要把他這樁“金玉良緣”的婚事給攪黃了，是另一回事。
“你說什麽？”江大樹有些沒聽明白，老公是什麽，江楠和這年輕人不都是男人嗎，怎麽會有夫妻之份。
鄉下人多保守，一輩子都難以見著十裏八鄉出現對同性戀。且家中有孩子性取向不正常，誰又會去四處嚷嚷，徒給自己家中人丟麵子。
更何況農村的男人多是莊稼漢子，農活幹得久了，看誰都是黑黝黝的一個樣。倒是平日裏在家中繡繡花的女人，“膚白貌美”，符合他們一貫的審美。
“我，和江楠是戀人。”這一次把自己話語裏的吊兒郎當全部收斂了起來，而是說得謹慎認真，何坤麟心髒蹦跳的頻率稍微快上幾分，像是在做出今生最重要的承諾。
“哈？”江繼明也有些震驚，雖然平時對繼子漠不關心，但他這麽一大事，卻還是來了勁兒管，“你不是和江楠都是男人嘛。”
眼底裏迸射出興味的光芒，江繼明可沒心思說反對這種畸形戀愛的話，隻是覺得兩個男人相愛，倍有趣。
果然林子大了，什麽鳥都有。這男人跟男人戀愛可不是頭一回，而且這事情，還是發生在自己身邊人身上，可不新奇，可不詫異。
“江繼明，你這是找人來糊弄我？”始終不覺得男人跟男人有相愛的可能，江大樹隻當江繼明是在糊弄玩笑自己，不由得火大德很。
“他沒糊弄你，我是江楠在大學裏麵的戀人。”遞給江大樹一張照片，展示在玻璃片上，江大樹隔著綠色的窗戶看得清楚，照片上的兩個年輕人依偎在一起笑得歡暢。
而他們的模樣，赫赫然就是江楠和眼前這個男人。
暗自慶幸著自己雖毀壞了所有和江楠的合照，卻在手機加密相冊裏保存有幾張很久以前的，何坤麟在認清自己不想要放手的心後，便把這些照片洗印出來。
“這……”被何坤麟肯定且認真的語氣稍微說服了幾分，江大樹一根腸子直到底，人家說得在理就相信他。
“爸，樓下怎麽了？”扶著樓梯把手，盈盈走下來個溫柔細潤的女孩，披散著著烏長的頭發，一派水鄉的嫋嫋娉婷之感。
瞳孔烏黑，似有長睫如羽扇撲閃，小巧挺翹的鼻梁之下，絳唇不點而朱。被家裏人常年養在家裏，很少外出，姑娘的皮膚甚至白得有些透明，泛著病態的弱感。
這容貌，哪怕是拿到京都裏邊去，也是會有人喜歡的。隻可惜，空洞無神的眼睛，使得這一步步下樓的女孩子的氣韻失去三分靈動。
或許姑蘇處在江南水鄉，柔柔的水意把這邊的女孩子都養得極其溫柔小意。
哪怕眼睛看不見，何坤麟瞧著這從樓梯上緩緩走下來的女孩子，江淺的外貌，心底裏卻也是覺得她是配得上江楠的。
“你怎麽下樓來了?”在江繼明麵前再嫌惡，在何坤麟麵前裝得再色厲，但麵對起自己女兒，江大樹還是把他自己最柔和的一麵展示出來。小心地捧著嗬護著，生怕她受到一點驚嚇。
“在樓上聽到了點動靜。”何坤麟用石子砸玻璃的聲音太響亮，江淺又因著眼睛的原因聽覺格外靈敏。
以為樓下父親出了什麽事，心中著急的她也顧不得左右，摸索著下了樓。
“江小姐，你知道你父親替你找了一門婚事嗎？”不得不說江大樹對自家女兒也是格外珍視的，比起隨意找個男孩讓女兒出嫁，他更看重的，是和女婿的性格。
江繼明雖說混賬不像話，但江楠卻是這十裏八鄉都誇讚的大學生，也是瞅準江楠的優秀，江大樹才對江繼明多有忍讓。
“知道，我已經和那個男孩子見過麵了。”輕輕點頭，女孩微笑起來，臉頰兩邊便各綻放開一個清淺卻分外好看的梨渦，倒讓何坤麟的語氣也軟和下兩分。
“他跟我說，他喜歡男孩子，在京都有個戀人，和我結婚隻是被強迫的。”很是平淡的敘述那天江楠跟自己約見是所言，江淺並非不善解人意，隻是難以拗過嚴肅的父親。
“他什麽事都跟你說！”江大樹被女兒的一句話弄得不虞，心想這江家小子也是個有心機的，知道自己這邊走不通，就去淺淺那裏說情。
“嗯。”被江淺話語裏“戀人”二字打動，何坤麟心裏邊的戾氣去了不少，都能完全平和下心態，跟這姑娘正常說話了。
能尊重著江楠的情感，不是自私地盲目把人困鎖在身邊，何坤麟承認，自己對這女孩生出些好感。雖然她還是自己的情敵，到目前身上還牽著跟江楠的婚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