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火在蔓延,火焰逼著耶律洪基隻能站在街道上。

這裏已經被封鎖住了,那些軍士用各種器皿盛著水來回跑,但卻是杯水車薪,大火不見減小。

可沒誰去關注這個。

沈安來了。

有官員說道:“那沈安是沈卞之子,子承父業,一心就想北伐。他在宋人那邊頗為得勢,趙曙重用他。關鍵是此人對外強硬,對大遼更是如此。府州和雄州之戰都是他在主導,這等人就該殺了他,就該殺了他呀!”

眾人都覺得心裏空****的,仿佛丟失了什麽東西。

府州和雄州兩次交戰,大遼威風不再,帶來的負麵影響至今未散。

耶律洪基此次親率大軍來雁門,就是這個負麵影響帶來的決斷。

可以這麽說,若非是有府州和雄州的敗仗,耶律洪基此刻還在享受生活。

“他這是想來窺探朕嗎?有趣。”

耶律洪基嘴裏說著有趣,握著刀柄的手卻越發的緊了。

他看著兩邊,那些臣子和侍衛們的神色各異,在火光的照耀下顯得有些詭異。

“該殺了他的呀!”

一個文官突然頓足道:“那沈安對大遼充滿了恨意,宋人這幾年越發的蒸蒸日上,此人居功至偉……神威弩據聞就是此人弄出來的,還有那個金肥丹……火藥也是他改進的……陛下,這等人若是弄死了他,對宋人而言就是少了十萬精銳,十萬精銳呐!”

眾人不禁都點點頭,有人苦笑道:“若是知道他在使團裏,某拚死也要弄死他……不對,陛下,此刻派出精銳去追殺他……對,還來得及,還來得及!”

耶律洪基是氣壞了,所以沒反應過來,此刻被這麽一提醒,他就咆哮道:“去,派出曳落河,去追殺他……殺了他!”

“陛下有令,曳落河全軍出擊!”

馬蹄聲轟然遠去,耶律洪基冷笑道:“沈安若是身死,趙曙可會心疼?”

一個臣子笑道:“沈安於宋人而言就是寶貝,這個寶貝死在大遼……趙曙怕是會被氣死,哈哈哈哈!”

“準備迎接宋人的憤怒吧。”耶律洪基的心情漸漸好轉了,“沈安一死,他們會發狂,隨後……會政爭。

宋人最近弄了不少新東西,包括什麽宗室革新,這些就是新政。朕一直在等著他們內部發生爭鬥,可卻沒有,為何?

因為沈安在,此人在其中攪和,讓那些反對者無法發作……若是沒有他……

若是沒有他,韓琦等人和曾公亮等人會鬥起來,還記得慶曆年間嗎?那時候範仲淹等人弄了個什麽新政,結果鬧騰的上下不寧,造成的分裂至今還在,這是讓宋人不斷衰弱的分裂……所以,沈安一死,好處之多,讓朕不禁要感謝上蒼。”

他雙手合十,衝著蒼穹默念幾句,然後說道:“這是好事,上天賜予大遼的好事。”

一件壞事變成好事,這便是上蒼在保佑大遼。

耶律洪基不禁虔誠的祈禱著。

去追查起火事件的侍衛回來了,一臉懵逼的道:“陛下,那沈安……那沈安就是自稱曹雪芹的那個……”

啥?

耶律洪基想起那個宋人在臨走前的微笑,很是從容和老實。

是了,老實。

老實就是純良。

——沈安看著純良,天下獨此一個的純良。

耶律洪基想挖掉自己的眼睛,憤恨讓他的呼吸急促,麵色潮紅。

若是當時有人能認出沈安來,此刻沈安就該跪在他的身前哀求。

“那個騙子!”

耶律洪基怒道:“竟然化名,曹雪芹……曹雪芹……”

朕還誇讚了這個名字不錯,可特麽的誰曾想竟然是化名,假的!

他一腳把侍衛踢翻,怒吼道:“再派人去,把馬跑死了也要抓到他,要活的,朕要讓他跪在身前求饒……”

“是。”

馬蹄聲再起,隨即遠去。

侍衛爬起來,低頭道:“陛下,先前那沈安出來之後,就蹲在窗戶邊上,說是鞋子掉了……”

耶律洪基回身,大家齊齊看著那個還在燃燒的地方。

房屋已經倒塌,可那個房屋的大致構造大家都記得。

窗戶邊上,然後弄了個什麽東西……

耶律洪基問道:“朕記得火頭最先就是從窗戶那裏竄進去的……”

“陛下,火頭就是從窗戶那裏開始的。”

瞬間眾人就傻眼了。

這把火竟然是沈安點的?

這廝先是化名為曹雪芹,跟著使團混進了朔州城,接著大搖大擺的見了耶律洪基。

“他是來窺探朕的。”耶律洪基怒道:“可誰都沒認出他來,任由他放肆的打量著朕,任由他在看著大遼鐵騎的虛實,這是恥辱!”

是啊!

大家都知道這是恥辱。

“無恥!”

主辱臣死,一個文官麵紅耳赤的道:“陛下,此等人……無膽之輩,不敢報上真名,否則那曹佾哪有資格擔任什麽正使……鼠輩,無恥之尤!不要臉!”

“上次記得宋使來時,臣問過他沈安何許人,他一臉認真的說沈安純良寬厚,最喜以德服人……那個騙子!宋人都是騙子!”

一個年輕的武將在咆哮著:“陛下,臣願率軍前去追殺沈安,不成功……臣就不回來了。”

他的一個對頭比較陰,就冷笑道:“先前你在陛下的麵前說了什麽?那沈安不來就罷了,他若是敢來,你若是弄不死他,回頭就弄死自己……如今沈安來了,又走了,你怎地還不去死?”

艸!

年輕武將也想起了這茬事,當時耶律洪基還因此對他讚賞有加。

那時的他意氣風發,覺得自己無所不能。

可現在呢?

現在沈安大搖大擺的來了,又大搖大擺的走了,還順帶不要臉的放了一把火。

“啊……”

年輕武將大吼一聲,衝過去和對頭打作一團。

“夠了!”

耶律洪基怒道:“趕出去!”

文官們鄙夷的看著那兩個武人,有侍衛拎著棍子進來,一路把他們抽打了出去。

一個文官目光炯炯的道:“陛下,咱們可以派出使者去汴梁,當著趙曙的麵揭穿此事,讓他懲處沈安,否則大軍南下,頃刻滅國!”

耶律洪基看了此人一眼,覺得這樣的蠢貨就該去草原放牧。

有人苦笑道:“那沈安並未留下把柄……正所謂捉賊拿贓,捉奸拿雙,咱們什麽都沒拿到,就憑著一張嘴就想讓宋人認罪,可能嗎?”

呃!

文官悲憤的道:“難道就這麽忍了?”

“沈安他們肯定會很慢,咱們的馬比他們的更好,所以……”

眾人都冷冷的笑著,想象著沈安被抓回來的場景。

“朕要讓他生死兩難!”

耶律洪基一拳捶打在土牆上,沙土窸窸窣窣的往下落。

“好力氣,陛下神力啊!”

“臣妄為武人,可差陛下多了。”

“陛下威武!”

大遼才將被沈安羞辱,耶律洪基就用一拳提振了大家的心氣。

耶律洪基隻覺得拳頭那裏疼痛難忍,他的嘴角抽搐了一下,說道:“朕這便去歇息了,有了沈安的消息,隨時來報。”

“是。”

眾人恭送走了他,有人拿著火把,湊到牆邊去看。

“陛下的拳腳越發的厲害了,這樣的一拳怕是會……怕是會……怎麽有血?”

這人愕然,然後又覺得不大妥當。

大家才將誇讚了耶律洪基的神力,你這邊就來了個現場揭穿……

你太有才了呀!

這人緩緩回身,發現身後竟然沒人了。

這等事不在場最好。你說掩耳盜鈴也好,欲蓋彌彰也罷,總之一句話:能裝傻就裝傻。

“人呢?人呢?”

……

今夜的月亮很清冷,淒淒慘慘的掛在天上。

那些枯黃的植被沐浴在月光之下,顯得格外的蕭瑟。

“快!”

馬蹄聲由遠及近,飛快而過。

從出了朔州之後,沈安就在催促著大家趕路。

曹佾雖然是武將後代,可此刻夜風淩冽,吹的他露在外麵的肌膚都麻木了。

關鍵是他不知道沈安為何要這麽急。

“安北,為何要急匆匆的趕路?”

柳客也有些不解,“歸信侯,遼人雖然凶狠,可追殺使者這等事他們還是幹不出來的。”

沈安在催促著戰馬趕路,一張嘴寒風就鑽進了咽喉裏,他咳嗽一聲,說道:“某在耶律洪基的窗戶下麵弄了個東西……”

“啥東西?”

曹佾覺得事情怕是有些不妙。

按照他對沈安的了解,能讓這廝認為耶律洪基會派人來追殺使團的事兒……那就是大事,能把耶律洪基氣吐血的大事。

柳客笑道:“隻要不是什麽痛罵耶律洪基的書信,自然就無事。咱們慢些,不著急。”

年輕人,你的定力還是差了些啊!

沈安的聲音在寒風中傳來,很清晰:“出發前某讓書院的學生們弄了個定時的東西,類似於火折子……火折子知道吧?”

“知道,不就是蓋著暗燃,要用的時候拿出來吹幾下就燃起來的東西嗎?”

這個誰都知道。

沈安笑道:“某在後麵裝了調製好的火油,很厲害的火油……”

臥槽!

柳客傻眼了。

“你……你竟然在耶律洪基的房間外麵縱火?”

“對。”

“你確定會燒起來?”

“書院的學生們為此試驗了多次,絕對沒問題。”

柳客麵色慘白,喊道:“快跑!”

耶律洪基被這麽一把火給燒了,絕壁要發狂啊!

曹佾罵道:“安北,你這個缺德帶冒煙的……兄弟們,耶律洪基要發狂了,快跑啊!”

“歸信侯一把火燒了耶律洪基的住所,快跑啊!”

“快跑!”

消息順著傳下去,使團的人都要瘋了。

大宋和遼國互相派出使者多年了,可有誰在對方皇帝的住所縱火的?

它就壓根沒有。

今日沈安這一把火絕壁要載入史冊了。

這是好名還是惡名,目前還不得而知。

目前使團的人隻有一個念頭……

“咱們若是被抓到了,耶律洪基絕對會讓咱們生死兩難……”

“兄弟們,跑啊!”

北宋大丈夫

北宋大丈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