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卷書被依次印刷了出來,沈安甚至還親自出手展示了一番怎麽更換活字。

“很簡單,烤化藥劑,看,取出來了。”

沈安取出了活字,隨後組合了一下,印出了幾首詩。

“雕版為何貴?”沈安覺得趙曙和宰輔們還沒看到活字最好的地方。

“雕版要印製東西,一版就是一版,不能更換字,也就是說,雕刻好的板子,不印刷的話就廢掉了。可活字不同,它可以隨意更換組合。”

沈安看著韓琦,“韓相,那三幅字畫下官就卻之不恭了。”

韓琦不禁心痛了一瞬,然後說道:“罷了,晚些你自己去挑。”

老韓雖然跋扈,但信譽還是很不錯。

沈安看向歐陽修,“歐陽相公,虞世南的真跡……”

虞世南的真跡啊!

堪稱是價值連城的寶貝。

“是你的了。”

歐陽修的眼角在抽搐,顯然很肉痛。

還有官家許諾的一幅字畫。

官家的庫藏定然是至寶,但沈安肯定知道分寸,裝作忘記了官家先前的許諾就是了。

這是做臣子的本分。

可沈安卻微笑道:“官家,臣聽聞宮中有顏真卿的一幅字……”

這個沈安,大膽如斯啊!

趙曙看著他,目光冰冷。

沈安依舊在微笑。

氣氛不大對,包拯在衝著沈安瞪眼,沈安依舊如故。

趙曙突然問道:“為何如此膽大?難道你不怕朕記恨你?”

沈安微笑道:“大宋重契約,在官家許諾的那一刻起,就和臣立下了一份契約。契約成便不可違背,雖帝王也不能,否則何以讓天下重信諾?”

眾人默然。

沈安覺得大宋最讓自己喜歡的就是重契約,“臣並不乏錢財,若是可以,臣也能重金懸賞好字畫。可和這些比起來,臣更看重一份契約的履行。”

他想通過此事來告訴大家,契約帝王也該遵守。

有了這個前提,以後君臣之間會達成一些類似於契約的默契,有了這些默契,大宋朝局才能穩定。

趙曙點頭,“朕會信守承諾。”

這是一個好的開端。

韓琦等人顯然也想到了這一點,於是看向沈安的目光中多了讚賞。

這個小子總是那麽狡猾,一件事都能挖坑把官家給埋了。

不過官家顯然是心甘情願被埋,所以還笑吟吟的道:“你家果果擁有無數名家的字來學習,以後怕不是會成為一代大家,而你的字……”

沈安的字就是個笑話。

“哈哈哈哈!”

笑聲中,趙曙說道:“此物於教化有大用,你立下了大功……”

沈安拱手,“官家,此物非臣首創。”

“哦!”趙曙好奇的問道:“是誰?”

“畢昇!”

“畢昇是誰?”

宰輔們往來無白丁,相互一看,都知道對方沒聽說過此人。

“此人原先是印刷鋪的匠人。”沈安正色道:“後來他發明了活字印刷,可卻無人重視。”

趙曙讚道:“既然如此,朕當封賞他。”

“他已經去了十餘年。”沈安覺得畢昇該活著來接受這份榮耀。

“如此……你很好。”

趙曙突然走過來拍了一下沈安的肩膀,“作為權貴,你有能力把此事封口,把活字印刷納為己有,可你卻坦然相告,很好。”

他回身道:“追封畢昇。”

“是。”

韓琦等人應命,至於追封什麽,這個得回去研究。

不過活字印刷的功德太大了,沈安估摸著不小。

隨後宮中就傳來消息,官家追封了一個叫做畢昇的匠人為蘄州團練使。

團練使這個封賞出現最多的還是皇族,一個匠人竟然得了這個,為何?

外界一陣好奇。

隨後沈安帶著匠人們去了禦街上。

“活字印刷?”

一張紙張貼著,上麵是活字印刷的每一個步驟。

匠人們開始展示。

“竟然能這樣?”

印刷鋪的人瘋了,他們在抄錄步驟,同時記錄匠人們的每一步。

隨後消息才完全傳了出來。

“是一個叫做畢昇的匠人發明了活字,可惜無人看重,那匠人最終鬱鬱而去。後來沈安無意間得知了此事,就琢磨了一番,成功弄出了活字。”

趙允讓拿著一本書在看,聞言說道:“畢昇有大功德,沈安也有功德。”

來稟告的仆役說道:“是呢,好些讀書人都在讚美此事。”

趙允讓愜意的道:“那些讀書人往日不喜歡沈安,如今卻隻能違心的讚美他,想來沈安會得意非常吧。”

老仆幹咳一聲,說道:“阿郎,沈安得了好幾幅字畫,價值連城呢!其中有一幅是官家喜歡的。”

“嘖嘖!那個貪婪的小子,十三郎被他給坑了。”

趙允讓擺擺手,阿蘇退後。

“有人羨慕?”

仆役說道:“是,有人說沈安是走運了。”

“蠢貨!”趙允讓不屑的道:“那畢昇弄出了活字,定然不隻是他一人知曉,那些人為何不用?這叫做慧眼識珠。而那些不用的都是有眼無珠的蠢貨!”

“阿郎,沈安此舉倒是緩和了些和那些人的關係。”

趙允讓點頭,“是好事!”

“阿郎,時辰到了。”

趙允讓點頭,隨即起身更衣。

稍後他出現在了宗正寺裏。

“見過郡王。”

一眾宗室中人起身相迎。

趙允讓點頭,坐在了上首。

他先皺眉看了一眼趙宗諤,然後說道:“今年風調雨順,這是祖宗的福澤,也是諸位的輔佐,官家很高興。”

嗬嗬!

大家一陣賠笑,但大多心中不屑。

祖宗的福澤也就罷了,你趙允讓說什麽大家的輔佐,這不是睜眼說瞎話嗎?

自從趙曙登基之後,宗室的日子就越發的難過了,堪稱是王小二過年,一年不如一年。

趙允讓幹咳一聲,“你等請了老夫來,究竟有何事?有事說事,無事……老夫府裏新到了一隊歌姬,沈安那邊孝敬了幾壇美酒,正好享樂一番。”

這個不要臉的老東西!

趙允良敢打賭,此刻在場的起碼九成人在暗罵著趙允讓。

趙宗絳站在他的後麵隨侍,突然俯身在他的耳邊低聲道:“爹爹,錢啊!”

趙允良點頭,嘴唇微動,“讓別人出頭。”

趙宗絳站直了身體,覺得自家老爹膽小了些。

趙宗諤起身道:“郡王,這個月的錢糧還沒發呢。家裏都揭不開鍋了。”

說著他放了一個屁,後麵的宗室男子瞬間差點背過氣去。

“是啊!都晚了兩日了。”

“急什麽?”趙允讓拍著案幾道:“兩日不吃飯也餓不死人!”

說著他看了趙允良一眼。

趙允良穿著一身道袍,臉頰清瘦,道袍裏看著空****的,仿佛來一陣風就能把他給吹跑了。

趙宗絳也好不到哪去,一臉的仙風道骨。

這父子倆辟穀算是上路了。

“可家裏沒糧食了呀!”

“再說了,官吏們都按時發錢糧,為何我等宗室不能?”

“莫不是官家想餓死咱們?”

“是了,餓死咱們能省錢!”

“今日若是沒個結果,某就不走了。”

“……”

群情激昂之下,趙允讓也很頭痛,他罵道:“吵個屁!都聽老夫說話。”

可大夥兒還在鬧。

趙允讓怒了,一腳踹翻了案幾,上麵的茶杯什麽的掉了一地。

好了,安靜了。

趙允讓很滿意的道:“都等著,老夫去問問。”

他徑直出去,到了街上時,尋了家小店進去,熟練的喊道:“來一碗酸辣湯,再來一個餅。餅要幹的,要剛出爐的。”

店家應了,稍後送了來。

酸辣湯也是沈安的手筆,這家的味道不錯,趙允讓都吃過十餘次了,隻是全是外賣。

把烤餅掰碎弄進酸辣湯裏浸泡,筷子攪動幾下,看著烤餅屑沉沒下去,趙允讓心滿意足的喝了一口。

啊!

他忍不住搖頭晃腦,讚道:“就是這個味。”

吃完美食,他才施施然的去了皇城。

他也不進去,就蹲在政事堂的大門外。

臥槽!

這是官家的親爹啊!

若是被官家看到他在政事堂的外麵連凳子都沒有,大夥兒都準備被發配吧。

門子請他進去,老趙搖頭,說是等消息。

消息傳進去,韓琦等人排著隊來了。

“見過郡王。”

眾人很恭謹的行禮。

趙允讓就蹲在那裏不說話。

韓琦彎腰問道:“郡王這是……”

趙允讓歎道:“宗室要餓死人了。”

為啥?

韓琦抬頭,眾人都搖頭。

“請了韓絳來。”

韓琦黑著臉,心想這事兒和政事堂沒半文錢的關係吧,您這徑直尋了過來算是什麽事啊!

可他卻不敢怠慢,幾番勸說趙允讓也不進去,就蹲在他的邊上陪著。

旁人蹲著沒事,老韓太胖,最後撐不住了,幹脆就坐在了地上。

他的這個動作被趙允讓看在了眼裏,不禁微微點頭。

為官的都喜歡維護自己的形象,如韓琦這般的算是不錯了。

稍後韓絳來了,聽了這話後一臉懵逼,“三司錢糧不差啊!”

不差錢的三司為何漏發了宗室的俸祿?

而且這些錢糧都是自己去領取的,也就是說,宗室的人白跑了一趟。

韓絳也不知道,他急匆匆的回了三司,一問之下差點氣吐血。

“拿下!”

他隨後就進宮請罪。

“什麽?”

趙曙得了消息也為之一驚。

“陛下,三司有官吏勾結庫藏小吏,偷運糧食出來……”

“他們把那些錢糧變賣了,隨後弄了個神仙丹,四處叫賣,說是吃了延年益壽,長生不老。”

趙曙和宰輔們齊齊想到了一個人。

“沈安!”。

……

第二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