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守護這份吵鬧?”

趙仲鍼迷惑了一下,然後說道:“是守護這份繁華吧。”

沈安點頭道:“是。”

趙仲鍼坐直了身體,很是自信的道:“肯定能守住。”

“對頭呢?”

沈安扳著手指頭說道:“遼人第一,西夏第二,交趾第三……”

趙仲鍼自信的道:“遼人如今漸漸保守,西夏人也就是不停的襲擾,至於交趾,上次你給了李日尊狠狠的一下,再動手他就得要掂量掂量了。”

“有信心是好事,不過大宋最大的問題卻不在外。”

“我知道,三冗。”

“你什麽都知道。”

“對,我琢磨了許久,覺著要向外,得先解決大宋內部的問題。”

趙仲鍼意氣風發的道:“首要是冗官,要學範文正,大刀闊斧的動手……”

沈安幽幽的道:“範文正屍骨已寒。”

趙仲鍼一怔,然後頹然道:“安北兄,這是割他們的肉,不會有人支持的吧?”

這娃現在已經修煉的很出色了,至少不會一廂情願的認為自己能為所欲為。

老王前世搞的革新就是猛衝猛打,這裏麵鐵定有趙仲鍼的想法在。

年輕人,不能衝動啊!

不然你遲早也是撲街的命。

沈安見他頹然,就淡淡的道:“慢慢的來,比如說……改製如何?”

“咦!”

趙仲鍼一聽就覺得有戲:“是啊!目前的官職太過紛雜,職權交纏頗多,各處都在怨聲載道,若是借著改製的由頭慢慢的動手……”

這個叫做什麽?

“把青蛙放進冷水裏,下麵燒火,青蛙會覺著舒服,等它發現太燙卻已經晚了,最後被燙死在鍋裏……”

“這個很神奇啊!可卻很有道理。”

趙仲鍼起身道:“安北兄大才,我如今隻覺著眼前一片光明,哈哈哈哈!”

他被簇擁著回宮,路上就吩咐道:“去弄幾隻青蛙來。”

楊沫愁眉苦臉的道:“小郎君,這時節沒有青蛙呢。”

趙仲鍼歎道:“蠢材蠢材,青蛙在冬眠呢!去莊上尋老農。”

回到宮中後,趙仲鍼就去請示父親。

“燒火?”

趙曙皺眉道:“宮中不許動火。”

趙仲鍼挑眉道:“爹爹,炭火。”

柴火會冒煙,咱用炭火。

趙曙好奇的問道:“你要弄什麽?”

燒個炭火還請示,這是要烤肉吃嗎?

趙仲鍼笑道:“孩兒想做個試驗。”

……

楊沫提著布袋回宮了,“先前那些軍士還檢查了,見到是青蛙都嚇了一跳。”

炭火燒起來,銅盆架起來,趙仲鍼很期待的說道:“把青蛙丟進去。”

楊沫打開布袋,愕然道:“死了兩隻。”

不過還剩下三隻,他把布袋傾倒在水裏,三隻青蛙就落了進去。

沒有呱呱呱的叫喚,在趙仲鍼期待的目光中,三隻青蛙毫不猶豫的蹦跳了出來,隨後往邊上逃竄。

“抓回來!”

三隻青蛙再次被丟進水裏,此刻水微溫。

“又逃了!”

“抓回來!”

“跑了跑了。”

來回幾次折騰之後,趙仲鍼失望了。

“假的。”

他一腳踢翻了銅盆,炭火被水一激,頓時就冒起了白氣。

“小郎君!”

趙仲鍼的腳被燙了一下,邊上的王崇年驚呼一聲,“去請禦醫來。”

“住口!”

趙仲鍼麵色鐵青的喝住了他,然後緩緩回了房間。

一群人麵麵相覷,王崇年沉聲道:“不許多嘴說出去,否則……”

眾人都應了,喬二卻悄然去找到了趙曙。

“大王,小郎君進了房間就沒出來。”

趙曙問了發生的事,就搖頭道:“情深不壽,情深不壽……”

喬二不懂這是什麽意思,但慶寧宮卻安靜了下來。

趙仲鍼在自己的房間裏默然坐著,直至天黑依舊沒動靜。

肚子在咕嚕咕嚕的叫喚,可他卻絲毫沒有用飯的意思。

“這是失望了?”

門外突然有人問話,趙仲鍼抬頭,“爹爹,孩兒無事。”

外麵的趙曙歎道:“從你懂事開始,為父就是那個模樣,所以你覺著沒有依靠……直至你遇到了沈安,他就如同是兄長般的幫襯你,於是你信賴他。可這個信賴一旦發現摻假,你就會失望……”

“你是怕什麽?”

“孩兒怕那些道理都是假的。”

“雜學?”

“對。”

“你更多的是害怕別人辜負了你的信賴吧?”

趙仲鍼默然。

“那就去問,別憋著。”

趙曙說道:“為父卻覺著是你最近有些急躁了,你急躁什麽?”

“爹爹,官家……”

父子倆同時沉默了下來,良久,趙曙說道:“為父在呢,你且安心。”

趙曙每日都會見到趙禎,對他的身體狀況更了解。

那位至尊看似越來越好,可每當看到他眼中的血絲時,趙曙總覺得不對。

一種風雨欲來的感覺。

趙仲鍼感受到了,所以他開始焦躁不安。

否則隻是一個小實驗,他哪裏會發火?

……

“你這是毛病!”

第二天趙仲鍼再次出宮去了沈家,很坦然的把自己的感受說了。

啪!

沈安好久沒動手抽他了,可這次真是忍無可忍。

趙仲鍼捂頭道:“不知怎地,我最近心裏有些急躁。”

“急躁?上火了?”

沈安頭痛的道:“你才十五六歲,這是……春心萌動了?”

“沒有的事!”

趙仲鍼漲紅著臉道:“我是擔心……官家。”

“說說吧。”

沈安覺得這個少年怕是有些心理問題,他擔心這廝變成趙曙第二,所以就讓人弄了些酒來。

喝的微醺之後,趙仲鍼才說出了自己焦躁的原因。

“我會……”

他看了一眼沈安,猶豫了一瞬,“我會想著這個大宋隻有我才能解救,然後有些迫不及待,可……”

可上麵還有趙禎和你的老爹。

你這個想法有些大逆不道啊!難怪會急躁。

沈安順手摸摸他的頭頂,就和摸果果一個動作,“你是發現了大宋的危機,然後覺著隻有自己才能解決,於是就急切了……”

趙仲鍼躲了一下,但還是被摸了一把,他有些不自在的道:“我成人了。那個……是這樣,我覺著唯有自己能解決,可還得等許久,所以就急切。”

“而這種急切你覺著是大逆不道的,所以就焦躁不安。”

“好了。”

沈安止住了他的話,說道:“你這是少年的急切,某也有過,所以別扯淡了,沒什麽大逆不道,隻是心急了。”

趙仲鍼還有些不自在,沈安心中哀歎,難道我有做心理導師的天賦。

“你可尊重你的父親嗎?希望他長壽嗎?”

“希望。”

“那不就結了?你沒有什麽對不住他們的地方。”

“真的?”

趙仲鍼畢竟才十五歲,心理依舊不夠堅強。

“沒錯!”

“真的?”

沈安怒了,於是揮手。

“啪!”

趙仲鍼捂著腦袋,皺眉道:“你為什麽又打我?”

“放肆!”

厲喝聲中,一個人影衝了進來。

沈安看到了那張骷髏臉,他下意識的抓起裝水果的木盤子擋在腦袋之前。

呯!

木盤子毫無懸念的被洞穿,就在那五根幹瘦的手指頭穿出來時,門外傳來了聞小種的咆哮。

“郎君躺下!”

沈安毫不猶豫的躺了下去,張八年嗖的一下就避開了。

一把短刃飛了過來,張八年險險避過。

聞小種已經衝了進來,一拳衝著張八年的後腦打去。

沈安連人帶椅子倒在地上,看到這一幕不禁暗讚:好,一拳爆掉這個死太監!

可張八年卻輕鬆的轉身避開,隨手一爪抓了出去。

“他的爪子很硬!”

沈安先是警告了聞小種,接著隨手拿起地上的筆筒就扔了過去。

這廝也缺德,扔筆筒還大喊一聲:“看飛刀!”

張八年本是一爪抓向聞小種,聞聲就揮手。

啪!

筆筒在他的爪子之下變成碎片,沈安慘不忍睹的眯著眼睛,喊道:“再動手老子可不客氣了啊!”

“住手!”

趙仲鍼也喝了一聲,張八年這才收了鷹爪。

可聞小種的拳頭卻沒收,一直在他的額頭前才止住。

張八年冷冷的看著他,沒有絲毫動容。

聞小種並未收手,隻是看向了沈安。

沈安爬了起來,拍拍手,說道:“罷了,看他瘦巴巴的模樣,就別欺負人了。”

地上的筆筒碎片在嘲笑著沈安的大話,可張八年卻不在乎這個,“你就是聞小種?”

“是。”

聞小種收回拳頭,張八年冷冷的道:“剛才若非是沈安阻攔,你已經變成了一具屍骸。聞小種……聞先生可好?”

這廝看來對那位聞先生是深惡痛絕,所以恨屋及烏,把聞小種給恨上了。

“沒完了是吧?”

沈安拿出個小瓶子,弄了火折子,說道:“覺著自己的鷹爪無敵了?”

張八年回身皺眉:“你想說什麽?難道你還有什麽手段來擋住某嗎?”

沈安笑了笑,“出來看看。”

眾人跟著他出了書房,隻見他點燃了小瓶子,然後扔了出去。

小瓶子在空中就開始火花四濺……

“火嗎?”

張八年覺得沈安是在逗樂子。

“再看看。”

無數火頭落地,竟然在石板上燃燒。

沈安過去踩了一腳,挪開腳後,那火焰竟然沒熄滅……

張八年的麵色終於變了。

“這是……鬼火?”

……

第三更送上,晚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