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離轉身,入目的是一張清秀的臉,不出色,卻很幹淨,他穿著一身儒雅的素色長袍,不華麗,卻很幹淨。

這個幹淨的年輕人,安離是有些映像的,是不久前的賽詩會上那個懷才不遇的秀才。她最記得的,是那天白衣飄飄的風的琴,還有霸道囂張的秦王的詩,他們,同樣優秀……

“小姐,真的是你啊,小生隻當是看錯了,沒想到真是小姐。”秀才看起來很高興,笑得溫和,握著一柄折扇,衝安離拱了拱手,禮貌的說,“小姐這裝扮,似乎有急事,不知在下可有榮幸,能為小姐解憂?”

“倒也沒什麽大事,不過先生來得及時,小女子的確有事相求。”安離也客氣的福了福身,這人她是信得過的,她此番去尋找卿月樓的事不能聲張,問路還是得找個信得過的人,這秀才確是來得巧了。

“小姐但說無妨。”

“小女子素聞京中有處佳境,名喚桃花塢,傳言此處十裏桃花,數頃荷塘,風景如畫,美不勝收,如今正是賞荷時節,故尋思著去此處遊玩,無奈不識路,不知先生可否能為小女子引路?”

秀才自聽到桃花塢三個字,臉色就一直不大對勁,待安離說完,更是麵露難色,勸解道:“小姐有所不知,此處去不得。”

“如何去不得?”安離問。

“且不說這桃花塢地處偏遠,荊棘滿地,地勢險要,諸多危險,光說年前桃花離奇枯死一說,便是大凶之兆,何況這荷花隨處可見,小姐若是不嫌棄,在下可引小姐去別處觀賞荷花,小姐意下如何?”

“先生好意,小女子心領了,不過,這桃花塢小女子還是要去的,勞煩先生指路。”

秀才見安離堅持,幽幽的歎了口氣,道:“既然小姐執意要去,在下也攔你不得,隻是那桃花塢著實不是好去處,還望小姐三思。”

“哦,先生何出此言?”

“小姐有所不知,桃花塢離奇,並非佳境,是個是非之地啊。”秀才探頭左右一看,神秘地說,“在下曾經在桃花塢親眼見過不祥之物!”

“不祥之物?”安離心下更是疑惑,難道這個時空還有妖精不成?

秀才將折扇往嘴邊一蓋,低聲道:“事情是在幾個月前,在下一時興起,邀幾位同窗去桃花塢踏雪尋梅,本該是逸事,不想幾位同窗都抱恙在家,在下不想掃了興致,便獨自一人前往了此地,當時時值寒冬,又是風雪交加,那桃花塢處處充滿了凶險,但白雪紅梅美不勝收,倒也值得。當日,於山崖峭壁上,在下便遇著不潔之物。”

“不潔之物?是凶獸猛禽,還是山怪河精?”安離心裏,對卿月樓在桃花塢的事不疑有他,越發的堅定了。

果然,那秀才臉色劇變,說話都不那麽利索了,隻聽他咳嗽了兩聲,才徐徐地說:“非也,是一個穿著紅衣的男子!”

穿著紅衣的男子!

安離能想到的,除了司寇千傲,還有誰?但若真是他,這秀才哪裏會嚇成這樣?想司寇千傲雖然長相邪魅惑人,但也不至於說是不祥之物,於是安離也不作他想,當下疑惑的問秀才:“既然是個人,先生又何必懼怕?”

“怪不得小姐發問,那男子可不是尋常人,他的掌心能生出火焰來!這還算不得稀奇,在下親眼看到他墜入懸崖,不多時,竟又在瀑布處出現,不但毫發無傷,而且在瀑布中如履平地,且不說這尋常人做不到的事情,光是那冬日的冰水,就由不得人碰觸,小姐說說,這哪裏是人啊?所以在下奉勸小姐,最好是不要去得好,這桃花塢怪事連連,去不得,去不得啊。”

聽秀才的描述,安離更是確定,此人是司寇千傲沒差,他掌心起火她是見過的,至於墜崖,對於武藝高強的人來說不足為奇,水上漂也是常見的功夫,秀才一介書生,不知道也是常事。不過,這樣一來,更說明了司寇千傲的武功高深莫測,安離拿回秘色瓷的幾率似乎更小了幾分。

“多謝先生提醒,不過小女子確有要事,這桃花塢是非去不可,還望先生指路。”

秀才遲疑了片刻,一拍胸口,道:“既然這樣,就由在下陪小姐去吧,桃花塢凶險,小姐一介女流,隻身前行實在不妥,在下正好也是閑著,倒不如舍命陪美人。”

安離輕笑,倒是個義氣的正道男兒,初時還對桃花塢避之不及,現在卻願意陪她同去,不過,帶上他,隻怕徒添麻煩,於是婉言拒絕,秀才也不多說,細細的畫下了去桃花塢的路線,囑咐安離小心後,才戀戀不舍的目送她離開,轉身,暗歎連連。

“圍起來,就是他!”

尖銳的喊聲響起,一支青衣隊伍齊刷刷的圍住了街道中央迷茫的秀才,周遭立即聚集了大票看熱鬧的百姓,一見秀才,馬上開始議論紛紛。這京中百姓誰人不知秀才的性子,直言不諱,剛烈耿直,沒少得罪權貴,日子過得拮據。都推測著他這又是得罪了哪方大人物,倒也沒有發現這夥兒青衣人的來頭。

“這光天化日,朗朗乾坤,諸位有話請講,何必做這番仗勢?”秀才見慣了權貴欺壓,倒是顯得不卑不亢,引得周圍又是一陣歎息。

青衣人不回話,秀才有些不耐了,掙紮著想要離開,語氣也不那麽友善了,“這天子腳下,難道就沒有王法不成?”

“朕就是王法!”霸氣囂張的話一出,青衣人讓出道來,萬俟聖昕一身戎裝,緩步走來,眉宇間,寫不盡的焦急和懊惱,卻又被驕傲占據,讓他看起來俊美如斯,他走到秀才跟前,一把抓住他胸前的衣襟,怒道,“快說!璃兒在哪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