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九章 雪鄉
車子平穩地行駛在日本秋田縣的馬路上。
慕容暖扭頭看著窗外的景色，卻無心欣賞。
她不明白，上官曜怎麽突然想要帶她出國旅遊了。
集團內外每天有那麽多事需要他定奪，他又是工作狂，怎麽突然有空陪她出來玩兒了？
不過一想到上官曜帶著她出發前，林雅那副幽怨的眼神，她就覺得暢快。
車子繞過前方積雪，停在了一處古樸的民宿前，民宿上掛著兩隻燈籠，在風雪中搖曳。
上官曜下了車，拎著行李，牽著她的手直接走進去。
民宿的老板是一對上了年紀的老夫妻，兩人和藹可親，穿著和服，一路忙前忙後地幫忙安排房間。
民宿後麵就是溫泉了，到了夜間，細雨裹著山風，夾雜著泥土和樹林的味道，伴隨著溫泉特有的硫磺味，讓慕容暖有種心癢癢的感覺。
眼看吃飯時間還早，她索性換了衣服，慢慢踩著石頭摸進池子裏，舒舒服服地靠在池壁上，一心一意地泡起溫泉來。
不知道多長時間過去，等她醒過來，發現自己已經躺在了**。
溫暖的榻榻米旁邊有個小矮桌，上麵擱著幾碟精美的小菜。
她坐起來，這才發現自己身上穿著浴袍，想必是在溫泉池子裏睡著，被上官曜抱進來了。
咦，上官曜人呢？
她好奇地推開門，看見一個年輕健美的女子穿著和服，半跪在坐席上做壽司。
“你醒啦？”對方的中文有些生澀，然而表達卻十分準確，“我叫堂口芳子，是這家老板的女兒，今天剛從東京大學回來度假。”芳子笑起來十分喜人，眼睛彎成了明月。
慕容暖瞬間就喜歡上了爽朗大方的她：“你好，我想請問，我丈夫去哪裏了？”
“咦，那位先生是你丈夫？”芳子有些驚訝，“他那麽年輕就結婚了？”
慕容暖眨了眨眼睛，意外地在她臉上捕捉到了一絲意外。
看來上官曜在哪兒都是女人們眼裏的獵物啊。
正說著話，上官曜從門外進來了，肩上落了一層薄薄的雪，他摘下風帽，衝慕容暖微微一笑。
“附近的雪場不錯，明天我帶你去滑雪。”
“我不會……”慕容暖回答。
堂口芳子眼睛一亮，熱情地迎上來笑道：“不會沒關係，我很會。慕容小姐，明天我也去好不好？我教你，保證你能學會！”
慕容暖默默瞅了上官曜一眼，他臉上倒是沒有明顯的拒絕，她心裏頓時有些不是滋味。
次日一早，她換上紅色滑雪服，跟在上官曜後頭，像個拖油瓶似的，默默盯著他與堂口芳子一路聊天。
芳子個性活潑，什麽都能聊，很快就拋下心事重重的她，和上官曜打成一片。
遠遠看去，倒好像他倆才是一對似的。
芳子的確很會滑雪，她青春靚麗，性格活潑，在冰雪上的姿勢優美利落，嫻熟的滑雪技巧很快贏得了上官曜的欣賞。
對比之下，慕容暖顯得笨手笨腳，跟現場的氣氛格格不入。
“啪嗒”一下，慕容暖好死不死又摔了一跤，她有些賭氣地坐在雪地上，把手套狠狠摔到地上，滿腹幽怨。
早知道，還不如留在家裏呢。
“吃醋了？”上官曜可惡的聲音在耳邊響起。
她矢口否認：“我沒有！”
他笑了笑，也不拆穿，徑直把她拽進懷裏，俯身替她穿好鞋子。
風雪中，他眉宇間夾雜著些許冰淩，可神色看上去卻比平時柔和了許多。
慕容暖瞥見芳子又朝著這邊走過來，她眉頭一皺，想都沒想，抬手就抱住了上官曜的脖子撒嬌。
“我累了，想去旁邊休息。”
“這麽快就累啦？”接話的是芳子，她臉上帶著紅撲撲的運動痕跡，呼出來的熱氣在空氣中形成一團水霧。
“這附近，有可以休息的地方嗎？”上官曜抬起頭，衝她笑了笑，“我也有些累了。”
芳子看了他們一眼，欲言又止。
“最近的地方就是我家的溫泉旅館了。要不，我們還是回去吧。”
“也好。”上官曜點了點頭，攙扶著慕容暖起身，也不知道是他沒站穩，還是突然間失重，整個人忽然朝著雪坡下麵栽倒下去，這一滾，就出去好遠，慕容暖看得膽戰心驚，毫不猶豫地跟著撲上去。
“上官曜！”
她沒能抓住上官曜，反而跟著他一起滾了下去。
一股夾雜著雪花的刺骨寒風撲來，雪花漫天，瞬間就把她和他的蹤跡掩埋了。
堂口芳子驚恐地站起來，四目遠眺，白茫茫一片，哪裏還有兩人的蹤跡？
她連滾帶爬地往回跑，要去找救兵來救他們。
呼嘯的寒風一陣接著一陣，黑暗中，有什麽東西順著臉上流到嘴角，迷茫中舔了舔，似乎是融化的雪水的味道。
昏迷中的慕容暖似乎想到什麽，猛地坐起來，滿臉緊張。
“上官曜！”
室內燒著一堆篝火，跳動的火光中，她要找的人就坐在對麵，悠然自在地靠在牆壁上，神情淡定地烤著火。
“你……你沒事？”慕容暖有些傻眼。
上官曜抬眸瞥了她一眼，薄唇微揚：“我能有什麽事？”
“可是剛剛……”等等，這裏又是哪兒？
她抬起頭四處打量，幹淨整潔的小房間，看上去，好像是滑雪場工人居住的地方。
“上官曜，你老實告訴我，我們來秋田縣，到底是為了什麽？”慕容暖沒有耐心繼續猜下去，她知道事情不會那麽簡單。
從來到這兒開始，上官曜就顯得格外不對勁。
上官曜目光沉沉地掃了她一眼，淡淡開口：“你不是說，想和孩子單獨相處一陣子嗎？等孩子找到了，我們在這裏呆一陣子再回國。”
找……找到孩子？
她震驚地看著他，所以他的意思是，他們的孩子失蹤了？
“上官曜！”慕容暖憤怒地撲向他，緊緊揪住他的衣領，“他不僅是我的孩子，也是你的孩子！你就是這樣對待自己孩子的？”
上官曜垂下眸子，任由她發火，半晌，低聲說了一句對不起。
她深吸一口氣，鬆開手，咬著牙瞪著他：“孩子現在在哪裏？我要知道你的計劃！”
他盯著她，似乎輕微歎了一口氣，半晌，附耳過去，低聲說了幾句。
溫泉旅館內，此刻烏壓壓站著一群黑衣人。
為首的男人溫和而不失禮節，將手裏的清酒喝完之後，慢慢放回了桌上。
“老先生，聽說前不久，您這裏收養了一名孩子？”
老夫婦倆人彼此對視了一眼，齊齊緊張起來。
“沒有的事！”
男人笑了，慢慢招了招手，立馬有人把一個年輕女子給拽了出來。
“芳子！”見女兒被挾持，夫婦倆急了。
“父親，母親，別聽他們使詐……唔……”馬上有人衝過來，捂住了她的嘴巴。
黑西裝從懷裏掏出一把槍，輕輕摩挲了一下光滑的槍口，微微一笑。
“用別人家的孩子，換回你自己的孩子。堂口先生，這筆生意，你做，還是不做？”黑洞洞的槍口已經頂在了不斷掙紮的芳子腦袋上。
堂口老先生滿臉糾結，半晌，哭喪著臉，慢吞吞點了點頭。
半個小時之後，一個哇哇啼哭的嬰兒被人接了回來，黑衣人憐惜地抱起孩子，小心翼翼地送回到車裏。
立馬有奶媽出來，緊緊抱住孩子，滿臉惶恐。
“小少爺！幸虧我的小少爺沒事！”
黑衣人無視抱在一起的溫泉旅館老板一家，走到附近打了個電話。
“少爺，已經接到小少爺了。怎麽處理他們剩下的人？”
電話那頭，上官曜薄唇微啟，清冷地說出幾個字。
“交給警察。”
這家溫泉旅館的夫婦兩人早年間就以販賣孩子出名，將不同渠道得來的孩子通過關係網，賣到世界各地，不知道犯下多少滔天罪行，拆散了多少幸福家庭。
直到年紀大了之後，才歸隱在秋田縣，交給警察處理，已經是便宜他們了。
冬雪停了一場，林蔭小道上，幾輛車有秩序地並行穿過，蜿蜒地駛過小路。
慕容暖抱著孩子，溫柔地凝視著她，心裏滿是恬靜。
一隻小貓忽然從前方道路竄出來，緊接著追出了一名女子。
司機緊急刹車，滿頭冷汗。
他搖下車窗，瞪著窗外抱起小貓的年輕女子，大聲怒吼：“喂！你有沒有看路啊？是不是想找死？”
年輕女子滿臉歉意地抬起頭，衝他們淺笑：“對不起，是我的失誤，打擾了。”
這聲音……怎麽聽起來這麽耳熟？
慕容暖與上官曜同時抬起頭，齊齊看向那名女子。
很久很久以後，慕容暖總覺得，命運好像從來也不曾真心眷顧過她，每每在她以為就要觸及到幸福的時候，總會有意外突然出現。
譬如，此時此刻，滿臉笑意地站在車外，長得與家裏的那位“林雅”一模一樣的年輕女子。
上官曜臉色僵化，安靜地坐在車裏，看著那年輕女孩兒慢慢走向他。
而那女子尚且不知道，她的出現在兩人心裏掀起了水花，她兀自走向上官曜的車，微微俯身，輕輕地敲了敲車窗，笑靨如花地問道：“先生，您還好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