範銘想的是同周一宣周胖子同樣的策略,宴請眾商,不過他可就沒有周胖子這麽大方了,隻包場,酒菜、妓家一律不請,而且時間是選在了人潮冷清的上午,地點則就在他住的客棧旁邊一家酒肆中。

樂平心裏有些犯怵,小聲的湊到範銘的耳邊問道:“這是不是太過寒酸了點,總得上些酒菜才對。”

範銘將他瞥了一眼,“你請麽?”

“我那有錢!”樂平撇了撇嘴,曬道:“好歹也是一方商賈,連個酒宴都請不起,若是搞砸了,可別怪我沒幫你。”

範銘翻了翻白眼,心中也有些打鼓,不是他不願意上酒菜,請小姐,而實在是人窮誌短,馬瘦毛長,身上雖說好歹有臨行前婦人給的五百貫和王知縣的一千貫,但這畢竟不是自己的錢,不過最主要的原因是他有信心這些布帛商不會惱怒,而會感激他,拍了拍樂平的大腿,“放心吧,沒事的!”

第二天的上午,範銘同樂平兩人老早就在約定酒肆裏,範銘大剌剌坐在主位上,閉目養神,反倒是樂平有些替他著急,見範銘悠閑的樣子,忍不住問道:“你就一點都不擔心他們會不會來?”

範銘睜開眼睛,凝思半晌,“他們會來的,商人重利,這個時刻正是他們著急上火,左右為難的時候,任何一根救命稻草都不會放過,哪怕是我這個看起來不像那麽回事的稻草。”

果真如同範銘所料,辰時一過,陸陸續續的來了不少的客商,樂平詫異之餘忙起身同這些人打招呼,“李掌櫃、王掌櫃,二位到的可真及時啊,來來,我給二位介紹下,這位是範公子,應天府大布帛商,來宿州收購布絹,諸位今次有福咯……”

“承蒙出手,汗顏汗顏……”

類似的對答持續了近一個時辰,一時間幾乎大部分的客商都認識了這個飄逸而有不失沉穩的年輕‘布業大賈’,然而眾人的眼光中依舊帶著不置信的眼神,無他,這次的宴請也著實太過寒酸了一些吧!

借著方才打招呼的空隙,他仔細的觀察了一下,如今到的人雖不少,但真正的大頭並沒有出現,也難怪,自己的名號又不響,也不是什麽有來頭的人物,能夠召集到這些人已經是不錯了,能夠撈到一條是一條吧。

見人來的差不多了,範銘站了起來,一拱手,“諸位,本人也是個商人,年輕不經事,若是等下有什麽話不妥的地方還請多多包涵。”

“好說,好說!”底下的一幫客商也都是走南闖北的人物,大風大浪見得多了,範銘這麽一說他們也沒放到心裏去,凡是說好話的一般也就沒什麽好事,若不是這次貨脫不了手急得沒有辦法了,他們還真不想理會這剛長毛的小子。

觀察眾人的反應,範銘笑了笑,“諸位注意到了吧,今次雖說是我宴請大家,然而卻沒有半點酒菜,知道這是為何麽?”

眾人頓時來了點精神,原先還沒有太過在意,

這麽一說反倒是有些反應了過來。

“按理說這次宴請眾位,要好好招待才對,可我不甘心那!”範銘頓了頓,“要說我是來幫大家的,要請也是大家請我才對。”

範銘一副痛心疾首的樣子,惹得樂平心中一陣發笑,暗道這小子裝得還真像,不過這一番‘不要臉麵’的開場白反倒是引起了眾客商的一番哄笑,“範東主若是真能幫我們,我們就算請你百次千次都不過分。”

“好,痛快,那我也不拐彎抹角了,就直說了。”範銘哈哈一笑,“此次諸位圍困在宿州,也是突來之禍,算算時間也有將近兩個月了,相信諸位也想了許多辦法,但始終解決不得,唯一的辦法就隻能是求助衙門了。”

見眾人頻頻點頭,範銘心中底氣越來越足了起來,語氣一轉,“我原先也是這樣想的,但是我得到一個消息,此事怕是不歸三司管了。”

這話一出,頓時下麵的議論聲如同煮沸水一樣擴散了開來,一個看上去頗為麵熟的客商哈哈一笑,曬道,“這事不歸三司管,還能歸哪兒管,難不成歸大理寺管麽?”

麵對些許的嬉笑聲,範銘笑了笑沒有正麵同他爭論,隻是淡淡一笑,“此事萬分確切,若是不信,大家可去陳家探風,若是沒有此事,陳家必定回如同以前一般,謹守嚴出,若是他們能夠收到一些風聲的話,怕是這幾天出貨不及……”

範銘頗有自信的話惹起了眾人的再一波熱潮,都有些坐立難安,更是有些借錢來做買賣的恨不得馬上去陳家探個究竟,若是遲了恐怕自己要虧得傾家**產,最終還是一個坐在角落的老商人發話了,“諸位少安毋躁,範東主即是將咱們請來,必定是有法子解決,還且聽他說完。”

“沒錯,我也就打開天窗說亮話,這次我要收購你們手上的貨,有多少收多少,若是大夥不信我的實力,至少可以相信宋州莫家的實力。”範銘從懷中抽出一張鹽引在空中一亮,“這張鹽引上有莫家的專屬名號,大夥可以驗查驗查。”

客商中做過鹽貨生意,拿過鹽引仔細的查驗了一番,最終點了點頭,“沒錯,是真的,官府印信都是真的,隻是這價格幾何?”

“四成價!”

“範東主的意思是,這次是你同莫家聯合收購了?”

範銘點了點頭,“宋州同宿州路程不遠,陸路可通,到應天府也方便些。”

另有一客商問道:“前番周一宣周東主相約也是是半價,說還可以加價,我們為何不送到他哪兒去?”

範銘哈哈一笑,“你們若是相信一個北人勝過自己人的話,那我也沒什麽話好說了,隻能是各安天命了。”

下麵的一眾客商陷入了沉寂,這畢竟是數千貫、甚至數萬貫的一筆買賣,這些天被這買賣折磨得頭痛不已,這鋪生意算是載了,若是不出這貨倉、吃住、交際那樣不需要花錢,現在出了的話起碼還能抱住

個本金,早死早超生不是!

但真就這麽出了的話真不甘心那!

見到眼下的情景,範銘還哪能不知道已經差不多說動他們的心了,趁熱打鐵道,“我要說的也就是這麽多了,諸位回去再考慮考慮,我就住在旁邊,大夥隨時可以來找我,若是肯賞臉留下來陪敝人吃午時的話,倍感榮幸,不過我再透露給大家一個消息,過兩天應天府商稅務的人怕是真要下來了。”

這話落,眾人哪兒還有心思留下來吃飯,開玩笑,這本來就要虧錢了,還要抽一筆稅的話那還讓不讓活了,紛紛起身告辭,各自留下名帖,趕著出去各顯神通打探消息的準確性,這一刻時間還真就比金子還珍貴了。

等眾人散得差不多了,樂平總算的是鬆了一口氣,開始一個勁的繃著讓他差點沒抽筋,望了一眼神色依舊平靜的範銘,“你就一點都不擔心這些客商‘不上鉤’?”

範銘淡淡一笑,沒有答話,做生意不就是一個騙字麽,拚得就是心理素質,誰能夠屹立最後麵不改色,誰就是贏家,想當年在一個人麵對世界五百強總裁、經理十多人的‘盤問’時他也侃侃而談,如今這算得了什麽。

“餓了吧,咱們吃點東西吧!”

範銘哈哈一笑,站了起來朝外堂一招手,將小二叫了過來,笑著對樂平道:“要吃什麽,盡管點,人多我請不起,你一個人還是沒問題的。”

樂仿佛看怪物一般望著範銘,搖頭輕歎了口氣,“也不知道你小子是不是天生做生意的料,說得好像真的一樣,連我都動心了,要是他們知道專使大人過不日便到,那還不要把你給撕了。”

“買賣一事,本就是一個贏或賠而已,各憑本事,我又不是在惡意騙他們,就算是將來專使大人到了宿州,也不一定能馬上解決這些客商的問題,到時候虧的還是他們自己,有時候就是打一個時間差,他們決不會恨我,反而還會感激我。”

樂平想了想隨即又點了點頭,歎了一口氣,“說的也有道理,新法未正式確立,專使大人就算來,也名不正言不順,或許這次還是要由三司來辦,或許又相互推諉,最終吃虧的還是這幫客商。”

說到這裏,範銘突然想到一個問題,重新打量了樂平一番,問道:“樂大哥,你在汴梁到底是啥身份?還有樂小姐呢,真是鄭家的媳婦?”

樂平神秘一笑,“不可說,不可說,我隻能告訴你,樂小姐和鄭家有些淵源,而且身份不一般。”

他這麽一說,範銘反倒不好再問下去了,各人有各人的難處,強問下去傷感情,更何況人家幫了自己這麽多忙,要是自己再不識臉麵的話就真不會做人了,“算了,咱們喝酒,或許今天晚上應該就有消息了。”

“哈哈。”樂平悵聲一笑,“對對,謀事在人,如今該做的已經全部做了,下麵就看老天給不給麵子了,來喝酒……”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