蓮晴走路的姿勢極度的美,微微一擺動,身上的褶裙就會輕輕的飄浮起來,恍若那飄舞的飛蝶般,但是福多多注意的不止隻是這些,還有那熟悉的裙角。

雖然當時她隻瞟到那麽的一丁點,但是刺繡在裙尾處的那粉色舞蝶,卻是讓她記憶尤甚,想抹也抹不去。不由的,福多多深深的歎了一口氣,濃鬱的憂愁布滿周身。

“姨奶奶,您怎麽了?可是身上有哪兒不適?”碧桃見福多多一臉的不快,還不時的皺眉、撫額,以為她又犯病了,將手放在她的前額探探溫度,立馬有微燙的氣流鑽入她的肌理之中。

碧桃一驚,忙喚來正送蓮晴回來的碧蓮說道:“碧蓮,快過來!我怎麽覺得姨奶奶的身子好燙,你過來探探。”

聞言,碧蓮上前探了探,果真如碧桃所說的那般,溫度著實很高。

“姐姐,這可如何是好?”碧桃畢竟少不經事,即使再有心眼,遇到突發事件,一時也慌亂了手腳。一會說回稟大太太,一會又說不行,想跑去請大夫過來醫治,可是卻又邁不開步來。

見狀,碧桃忙安撫她說道:“碧蓮,別慌!快去弄盆涼水和一條布巾來,先讓姨奶奶降降溫再說。”

“噯。”碧蓮忙退下準備。

“姨奶奶,奴婢扶您到**歇息,可好?”碧桃攙扶起昏昏沉沉的福多多向架子床走去,可是反手卻被她一把抓住。

碧桃困惑,問道:“姨奶奶,怎麽了?”

福多多甩了甩疼痛欲裂的腦袋,沙啞的說道:“碧桃,我好累,真得好累。我上輩子活得已經夠辛苦了,這輩子就隻想簡簡單單的過活,可是為什麽老天總是要捉弄於我,你說這是為什麽?是不是我越可憐,他就會越開心,你說是不是?”

此時的福多多煩躁得很,隻想找個人傾訴傾訴一下苦悶,而眼前的碧桃正是好人選,不免向她一股腦的倒出深埋在心中的種種。

“姨奶奶,您說糊話了,說什麽上輩子這輩子的,您的好日子就要來了。來,先躺會兒歇息一下,等您醒來就是番美好的景象了。”碧桃並沒有在意,隻當是福多多病糊塗了,說些糊話。

“美好?我上輩子沒有體會到的東西,這輩子也不會有的,恐怕等我醒來將會是腥風血雨的場麵了。你看看這些高高在上的太太少爺姨娘們,各個來這小院來,明麵上說是好意來探病的,可指不定他們是在背後暗暗的操縱些什麽,但是唯一可以確定的是我現在是他們的棋子,隻是一個棋子!”福多多說到尾端之處,忍不住高喊了一聲。

“姨奶奶!”碧桃訝異,忙製止福多多胡言亂語的話,還不放心的左右看看,這才說道:“姨奶奶,您想多了,事情哪有您想得那般的複雜,或許……或許……”碧桃想開口安慰福多多來著,可是卻也說不出話來。

“碧桃,你也不用安慰了,你的好意我都知道。我想你這下午去打探,也多多少少知道他們的用意吧,你不用說我也猜測的出來,大概是懷孕的新姨娘進門,使得那些人不安了,所以想用我當作靶子,你說對不對?”

碧桃無言,從她打探來的消息來看,的的確確是有那麽一層意思,但也未盡全是。可剛想張嘴向福多多說起時,碧蓮卻在此時端著木盆走了進來,隻能改口說道:“姨奶奶您也別多想了,您不是常說船到橋頭自然直嗎?一切都會好起來的。”

這次福多多並未多言,順著碧桃的意躺了下來。經過剛才一番的傾吐,她覺得好受了許多,眉宇間的惆悵也淡去不少,露出了一絲笑顏,說道:“碧桃,幸好有你,我能有你相伴,是我的幸運。希望你能夠陪伴我一輩子,隻是我知道是不可能的。”

碧桃一頓,差點使碧蓮遞過來的布巾掉在地上,但仍舊不動聲色的問道:“姨奶奶,您知道了?”

“知道什麽?知道你終究有一天會嫁人嗎?我真嫉妒你那夫君,可以與你白頭到老。”福多多微眯著眼,又因為高燒,並未察覺到碧桃的異樣,反而自顧自的說道:“碧桃,你長大以後如果沒有遇到對你好的男人,那就不要嫁人好了,就與我作伴吧,好不好?”

“姨奶奶,那奴婢,奴婢碧蓮呢?”碧蓮見福多多對碧桃如此不一般,忍不住吃味的問道。

福多多睜開眼簾,抬眼望著碧蓮那閃閃的光芒,說道:“你呀,你長大以後還是嫁人吧,省得嘰嘰喳喳的吵得我頭疼。”

碧蓮撇了撇嘴,說道:“姨奶奶,您可真偏心。”

福多多笑而不語,閉上雙眼任由黑暗侵襲著她。

碧桃怕碧蓮多心,見福多多已熟睡,燒也控製了下來,想著碧蓮以後可是要與福多多長往相處的,就拉著她到屋外,柔聲安撫道:“碧蓮,我是伺候姨奶奶久了,奶奶才會如此惦掛著我。我想依你活潑的性子,與姨奶奶相處一段時間後,定比我還得奶奶的乖,你……”

碧蓮不在乎的擺擺手,說道:“你不用解釋太多,我才不會吃味呢。畢竟今後你可不能伺候於姨奶奶左右的,我有什麽好生氣的。”

碧桃扯了扯臉皮苦笑,說道:“是啊,過了今晚就要與姨奶奶離別了。你今後可要好好細心的伺候姨奶奶,可不能有半點馬虎。”未完,還不遺巨細的向她交待了福多多的一些生活細節。

等碧桃說得差不多的時候,天色已黑。

雖然碧桃仍舊覺得還有一籮筐的事情沒有交待完,但是已經到了到廚房領食盒的時辰了,也就隻能作罷,想著晚上抽空的時候再與碧蓮說說。

站在屋外吹風的碧蓮,早就聽這碧桃喋喋不休的話,不耐煩了,但是礙於她現在還在福多多跟前當差,也就隻能一隻耳朵進,一隻耳出的聽著,心神卻早已天馬神空去了,一句話也沒有留在心上。聽聞碧桃說要到廚房領今晚的吃食,趕忙自動請纓,一溜煙的就跑了。

望著碧蓮遠去的背影,碧桃無奈的搖搖頭,說了句‘小孩子心性’就回屋了。

來到床前,碧桃見福多多睡得滿臉通紅,不放心的再次探了下溫度,確定燒已經退了下來,才悠悠的歎了口氣,坐在床榻腳上,看著她的睡顏發起呆來。

今個下午,她不止打探來福多多交待的事情,也迎來了自己未來的走向,見到了除非進府問她拿要月錢,平時概不看望她的母親。

想到當時的情景,她就猶如吃了黃蓮般苦澀。

“女兒啊,這些年讓你受累了。”碧桃的母親樓氏一見到她,就立馬兩眼濕潤的上前摟抱著她的肩膀,噓寒問暖的樣子十足像極了深情的母女。

碧桃深知母親的脾性,知曉她此番前來並非隻是單純的探望,少不了是家中缺少銀錢使喚,才會來此。

想到剛從當差姐妹的口中探到此番府中風向轉變,福多多要倍受重用的事情,碧桃就一陣為難,畢竟此後姨奶奶真像她們所說的那般,那麽此後要用到銀兩的地方還很多,少不得上下要打點一番,但是姨奶奶的月銀也就一兩,再加上那些個刁鑽帳房的使壞,每每去領都不足一兩,更何況平日裏為了能夠讓姨奶奶過得好些,少不得要孝敬有地位的奴仆。

這樣一來,姨奶奶不僅每月沒有存銀,有時碧桃還會偷偷的貼補一些。

想到這,碧桃輕輕推離了樓氏,歉意的說道:“娘,是不是家裏的銀錢不夠嚼用的了?女兒本月的月錢還未領,不如您改日再來,可好?”

樓氏的臉色陰沉下來,但是很快的又神色稍霽,嗔怪道:“娘今天來,可不是伸手向你拿銀錢的,而是帶你出府享福的。”

“享福?享什麽福?”刹那間,碧桃的臉瞬間白了下來,心跳如鼓,預感著樓氏接下來所說的話,並非她希望聽到的。

說到此事,樓氏的眉眼都笑開了起來,說道:“當然是天大的福氣,你遠房姑媽的兒子要娶你為妻,還給了咱家十兩銀子做聘禮呢。十兩銀子啊,這可是比咱們十裏八村的姑娘的身價都要來得高了,多給你長臉啊!婚期就訂在了後日,你去收拾下行囊,特別是銀錢方麵的可不要落下了,這可是你在餘府辛辛苦苦掙下來的,不能便宜了他人。”說著,樓氏就要拉著碧桃走。

碧桃一把甩開了樓氏,說道:“娘,您怎麽可以不經我的同意就定下了這門親事?更何況我與餘府已經簽下了死契,是不可能跟你走的。”此時,碧桃的心冰涼徹骨,沒想到娘會為了區區十兩銀子就把她賣給了一個癡傻男人為妻,而且不顧要與餘府毀約。

隻是視錢如命的娘,會為了十兩銀子而賠損餘府二十兩嗎?碧桃很是懷疑。

果然聽樓氏解釋道:“放心,先前我已經與大太太說好了,讓碧蓮代替你,大太太也一口答應了,你就放心好了。這筆帳,娘可算得真真的,絕對不會虧了自家的。”

碧桃很是無力,沒想到大太太竟然答應了。

思忖間,碧桃想到了福多多,可是又想到現下福多多也自身難保,又正是她平步青雲的好機會,她絕對不能在此時給她添加煩心,讓大太太對她有了隔閡。

思來想去,碧桃也就隻有‘認命’這兩個字的出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