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清逸走出帳篷,臉上依然是淡淡的笑容。帳篷內,司空流雲和獨臂將軍正在商討剿魔之事。這與他無關,他也不感興趣,他隻是來接月兒的。不知道她在這裏好不好?有沒有人為難她?還有,他得盡快帶她離開。既然夜冥敢派人到燕王府擄人,難保他不會再派人到這裏。

不過他還真沒預料到,傳說中獨臂將軍竟是如此年輕,聽聲音看骨骼因該隻有二十來歲。“長江後浪推前浪”這句話還是月兒告訴他的,現在完全可以用在這個人身上。

走到小樹林邊,突然眼睛一亮,閃出笑意,然後嘴角彎起了更加美好的幅度。

“姑娘在幹嘛?”

“爬樹!”這不是明擺著的嗎?

“姑娘爬樹幹嘛?”

“上樹!”這個回答夠絕了吧?

“姑娘上樹幹嘛?”

“看風景!”天,還問,沒看到她很忙嗎?

“姑娘看風景幹嘛?”

“陶冶情操!”拜托,煩不煩啊?難道還要問“姑娘陶冶情操幹嘛”?

“我看姑娘爬了三尺,又滑下兩尺半,照這樣下去,恐怕到天黑都上不了樹吧。”

什麽?腦中突然卡帶——

“YYD!要不是你這個人老像唐僧一樣在旁邊WW的,姐姐我早就爬上去了!”水映月又羞又氣的轉過身去怒吼那個“唐僧”,不過在看到他那雙帶著笑意的如幽穀般的眼睛時,她的表情從憤怒轉為震驚,從震驚轉為驚喜,再從驚喜轉為興奮。

她張開雙臂飛快的向他跑去,臉上掛著大大的笑容。“花妖,你來啦!”也不管現在自己衣服上,手上全是泥土,就直撲別人懷抱。

任她抱著自己,雲清逸拿出手絹替她擦臉上的汗水與泥土,眼睛彎成了月牙形,“才一個晚上不見,月兒就變成小花貓了。看來,你在這裏過得還不錯嘛!”能放任她爬樹,說明她是自由的。

聽了他的話,再看了眼他手中變了色的手帕,水映月才意識到自己的身上現在有多髒。連忙放開還在他衣服上作案的魔爪,往後倒跳兩步。“不好意思,我忘了剛才在爬樹,身上還很髒。”說完,吐了吐舌頭。

雲清逸隻是笑著搖搖頭,然後拉著她的手向不遠處的小溪走去。

水映月則像個做錯事的小孩子,低著頭默默的跟在他後麵。眼睛不經意的一瞟,便看到了他背上自己的作案證據——兩個黑黑的掌印,在淡茶色的衣服上特別顯眼。不過瞧著蠻好看的,有點抽象畫派的感覺,還有點行為藝術的意境。嘿嘿~自己果真是一個天才,隨便一抓就能抓出幅曠世巨作,要不再抓上一把?

雲清逸突然停下腳步,轉過頭看著她欲伸過來的魔爪,眼睛閃閃發光,嘴角的笑意異常濃烈。

“嗬嗬~嗬嗬~我打算幫你拍拍灰塵,拍拍灰塵。”水映月幹笑著,停在半空的手伸也不是,縮也不是。

“是嗎?那我怎麽從你的眼睛裏看到了犯罪的信息?”

有那麽嚴重嗎?她連忙反駁:“哪有什麽犯罪的信息,最多是惡作劇……”糟糕,說溜嘴了!她連忙假笑著:“嗬嗬~我這就去洗手,我這就去洗手。”說完,比兔子蹦得還快。

小溪清澈見底,倒影著湛藍的晴空。

水映月把自己的手、臉洗幹淨後,忍不住捧了口溪水嚐嚐,覺得十分甘甜。她突然想到一句廣告詞——“農夫山泉,有點甜”。還是古代的水好啊,全天然,無汙染,不需任何加工。從花妖手中接過髒髒的手帕,清洗幹淨後蓋在自己的臉上,然後躺在草地上,把雙腳放入小溪中輕輕拍打。

世界多麽美好啊!不知道從什麽時候開始,她已經習慣了古代的生活,習慣了古代幹淨的空氣,習慣了古代特色的糕點,習慣了古代各式各樣的人物,甚至是習慣了突如其來的“驚心動魄”。

還有十九天就回家了。十九天,她每天都在計算著日子,卻不知道是因為期待還是因為害怕。在這裏,她認識了很多朋友,飛飛、寒寒、天墨、天禹、夜叉……姑且也算上司空流雲和上官池吧。還有一個愛著她的她也愛著的人,她的花妖。她的花妖,如此出色的一個男子,如若能和她一起回去,不知會羨煞多少人的眼球。

她的腦中突然浮現出花妖那張蒼白的臉,輕鎖的眉頭,毫無血色的嘴唇以及額頭上的清汗,心中一陣抽痛。

為什麽他說離開鬼穀就會這樣?難道他不能離開鬼穀?難道離開鬼穀後他每晚都必須承受這樣的痛苦?難道沒有任何解決辦法?那他,不是不能和自己一起回去了嗎?

雖然花妖告訴她,沒問題的;雖然花妖告訴她,有她這個暖爐在就行了;雖然花妖被稱為醫毒聖,她該相信他。但是,她知道事情並不像他說的那麽簡單,他隻是在安慰她。

扯下臉上的手帕,水映月轉頭看著躺在身邊的男子。絕美得令人心醉的側臉,長長的睫毛下一雙幽穀般的眼睛倒影著天空的湛藍,挺直的鼻梁下是一張帶著懶懶笑意的嘴唇,花般的顏色。他就那樣靜靜的躺在那裏,就是一幅讓人癡迷的畫。可是誰又知道,這樣一個如妖精般美好的男子,每天晚上都會忍受著痛苦的折磨,隻是為她……

感受到了她的目光,雲清逸轉過頭看著她,卻發現了她眼中的淚水。

“怎麽了?”他伸手替她輕輕的抹去眼淚,詢問著原因。

水映月“騰”的起身,俯視著他的眼睛,認真的問道:“花妖,為什麽說離開鬼穀你的身體就會變成那樣?別隱瞞,告訴我,好嗎?”

雲清逸盯著她的眼睛,看到了裏麵的堅持,於是輕輕歎了口氣,把她拉來躺下,如空穀清泉般的聲音緩緩流淌著:“我體內天生帶著寒毒,因為我母親本是極寒的體質。隨著年齡的增長,寒毒也越來越明顯,在我七歲那年,全身已經寒冷似冰。一開始,大家以為是我體質的問題,所以找了各種補品與珍貴藥材給我調理,但並不見好轉,反而一天比一天嚴重。有時候我就是坐在院子裏,院中的花草都會被寒氣凍死。”

雲清逸轉頭對她一笑,“那時候,我除了覺得身體比較冷以外,並沒有任何痛苦,直到第一次寒毒的發作……”眼神開始變得深幽,“也是在我七歲那年,正值盛夏,灼熱的陽光讓我感受不到絲毫的暖意。我就蜷縮在花園的角落裏,體內串起的寒氣讓我全身僵冷,我不能動也不能發聲,隻能在那裏靜靜的等著,等著有人發現我的異樣……”

再次拭去她的眼淚,雲清逸的眼神恢複了平和,嘴角掛起了淡淡的笑容。“知道我不是因為體質問題,而是體內有著寒毒的時候,我的母親把我送到了鬼穀……我從來沒見過我的父親,因為母親不願提起他,所以我也不問。母親是個堅強有主見的人,為了把我送到鬼穀醫治,他答應了我師父,也就是以前鬼穀主人的條件,嫁給了他。”

“師父待我們母子極好,他一邊替我壓製寒毒一邊傳授我他所有的本領。後來,我寒毒發作的次數越來越少,直到每晚子時才發作一次。但這樣下去也……”他突然對她調皮一笑,“我忘了告訴你,以前的鬼穀是名副其實的鬼穀,除了瀑布與那條小溪外,全是沼澤和黑壓壓的雜草。”

見她不信的瞪大了眼睛,雲清逸笑著說道:“為了讓我徹底遠離寒毒的痛苦,也為了給我母親一個舒適的生活環境,師父動用他的小鬼們填平了沼澤,清理了雜草,並種上了各種暖性的藥花,還挖了個湖,在上麵建了個亭子。就變成了你現在看到的鬼穀的樣子。對了,我師父在當年被成為‘黑閻王’,‘閻王令’一出,眾大小鬼們莫不遵從!”

水映月是徹底驚呆了。天,花妖的師父太NB了!填平沼澤,清理雜草,種上藥花,甚至還弄出個“人工湖”?聽起來簡單,在這個沒有任何現代建築工具的時代,實施起來不是一個“難”字就能形容的。花妖的師父,你真是我的SUPERSTAR!偶崇拜你!

“鬼穀四季如春,加上滿穀的藥花散發的暖性藥氣,我體內的寒毒也就不再發作了。可是,我的母親……天妒紅顏吧,自她去世後,師父就發狂了,至今下落不明……”

自古英雄難過美人關,花妖的師父也是個癡情之人。

水映月覺得十分難過。

在她生活的世界,很多人都把愛情當做遊戲,說分就分,說離就離。雖說每個人都有尋找自己幸福的權利,但真正的愛情,雖談不上生死相隨,至少要懂得珍惜,懂得相儒以沫!

沒有付出,何來回報?一邊斤斤計較著自己感情的投入,一邊無盡的索取著對方的投入,這樣的愛情能長遠嗎?能幸福嗎?愛一個人,首先就要讓自己覺得愛著他也是一種幸福,如果自己都不覺得幸福,那又能給對方帶來幸福嗎?當然,愛的對象也要找好,“強扭的瓜不甜”,就像司空流雲就像上官池……但愛上誰並不是自己能控製的……

愛情這東西太複雜,太麻煩了。以她的資質自認為還參不透,算了,別想了。還好她愛的人也是愛她的,這點就足夠了,不是嗎?她是幸運的,不是嗎?

但是……

水映月神情暗淡下來,她的花妖,是不能離開鬼穀的,也就是說他不能和她一起回去。那她該怎麽辦?她能放得下嗎?她有那麽灑脫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