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聽晏那句“不回答私人問題”,是蘇從意斷片前最後的記憶。

飯局很快散了,她眼神飄忽地跟著站起來,膝蓋一軟,被阿雪扶住。

“……”

阿雪說了句什麽。

落在蘇從意耳邊忽遠忽近,聽不清,一路顛簸地下了樓梯走到門外。

意識昏沉間,阿雪叫了聲“陳先生”,她身子一輕,被人打橫抱起。

叮。

周圍溫度上升。

像風鈴被推門時帶出的風吹動,叮咚響,她拉著誰的手進了一家貓咖店。

七八隻毛絨絨親昵地圍到腳邊,她彎腰撈起一隻,把臉埋到貓貓濃密柔軟的背毛裏,滿足地貼貼蹭蹭。

奇怪的是貓毛觸感溫熱光滑,連鼻尖縈繞的味道都是清新幹淨的。像佛手柑和鬆香檀木,又像燃燒的日式香。

落雪的森林裏添了火,漂浮的冰塊島嶼之下是洶湧流動的深藍火焰。

好香的貓貓。

酒精的作用讓她喉間一陣幹渴,腦神經發出疑似上癮的危險指令。

蘇從意舔了舔唇,忍不住使勁揉了一把貓貓的絨毛,又把臉貼上去。

“……”

裴西在駕駛座上膽戰心驚。

後視鏡裏,長得乖乖瘦瘦的小姑娘才霍霍完自家老板的腦袋,又醉眼朦朧地扒開了西裝外套,拽著襯衫領把臉埋在他頸窩,吸貓吸的無比滿足。

裴西噤若寒蟬地盯著後視鏡,生怕陳聽晏一個不耐,讓人姑娘血濺當場。

結果發現,被吸的貓正靠在椅背上,全無反抗,一手還漫不經心地攔在蘇從意腰後,以防她不小心掉下去。

自然到好像已經做過很多遍了。

裴西暗暗驚訝,下一秒,陳聽晏抬起眼,直直地在鏡中和他對上。

心裏咯噔一下,裴西很快調整好表情,用指背推了推鼻梁上金絲邊框的眼鏡,溫和道:“小先生,大概還有五分鍾到蘇小姐住的金華酒店。”

陳聽晏頷首,往上抬了下掌心。

裴西心領神會地升起擋板。

——合格下屬的第一條守則,不要好奇老板任何隱私。

車內被擋板隔成兩個空間。

陳聽晏轉頭看向窗外高樓霓虹,任由懷裏的人趴在自己肩上,吸貓似的黏了一會兒。他收回視線,捏著小姑娘白瘦的後頸,把人提溜到旁邊,伸手準備撈過編織毛毯蓋到她身上。

手指剛碰到軟毯,醉鬼不依不饒地又貼了上來,含糊不清地嘟囔。

“別跑……貓貓……”

還真把他當貓了?

陳聽晏無言,垂下薄薄的眼皮冷淡地瞧她片刻,托著她的下巴推開。

腕上方形表盤光滑冰涼,動作間蹭到蘇從意側臉,降了她臉上高溫。

仿佛燥熱的夏日貼上來一杯冰鎮檸檬水,蘇從意舒服不少,懵懵懂懂地睜開眼,灰蒙蒙的視線透進些光。

車燈昏暗,光影憧憧。

恍惚間。

她看見陪她進貓咖的那人的臉。少年穿著白色校服襯衫,趴在吧台上安靜地看她,琥珀色的眼珠像隻貓。

浮躁的心髒被安撫,蘇從意突然擁有了說不出的強烈的安全感。

“……再等五分鍾。”

她喃喃著蹭上去,要親他唇瓣。

陳聽晏反應慢了拍,偏頭躲過,又被捧住臉。

“再等我五分鍾,就去上課。”蘇從意小聲重複一遍,整個人幾乎反坐在他身上,居高臨下地用鼻尖抵著他的鼻尖,蹭了蹭,又想去親他。

下巴被人不輕不重地捏住。

窗外有車擦道而過,燈光遠遠打來又飛速退去,有一瞬照亮了車內。

偏橘調的光線裏,陳聽晏眼底就像是藏了塊即將被擦亮的炭火,又熱又易燃,湧動著某種將要失控的情緒。

濃烈到近乎病態。

車內重新暗下來時,再看去,他眼裏又平靜到隻是黑漆漆的。

兩次被躲開,蘇從意不爽地仰頭掙開陳聽晏的手,借著姿勢推他肩膀。

男人毫無防備地被按在椅背上,微微睜大眼。蘇從意強勢地扣住了他瘦削的手腕,偏下頭第三次找他的唇。

這次他沒再躲。

唇上溫熱又軟軟的,觸感很好。蘇從意蹭了兩下,心滿意足地要離開。

身下的人突然動了動喉結,抬手壓住她後腰,不容抗拒地把她帶進懷裏。

主導權在幾秒內顛倒。

“不是你提的分手麽?現在又來占人便宜。”陳聽晏垂眼,溫柔地將她散落在臉側的碎發都別到耳後。

聲音輕描淡寫,帶了分惡劣。

“——你對柯溱也這樣?”

聽見熟悉的名字,蘇從意醉意朦朧的腦子清醒一瞬,還沒有反應過來是怎麽回事,後腦勺就被壓下來。

那人力度有點凶地咬她唇瓣,撬開齒關,呼吸滾燙,吻得深入又熱烈。

像密閉的箱子開了縫隙,鎖在平靜之下的瘋狂洶湧而出,將她淹沒至頂。

耳邊傳來雨珠砸在玻璃上的劈啪聲響,一滴一滴,逐漸變大。

水霧彌漫。

細白的手按上車窗,指尖微蜷,留下五道長長的、濕漉漉的指痕。

而後手背又覆壓上來男人寬薄的掌心,在霧蒙蒙的玻璃上十指扣合。

水珠蜿蜒而下,匯聚流淌。

……靠。

蘇從意熱到有些缺氧,迷糊地想。

這春/夢尺度真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