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敬仁受傷

清晨,破曉的黎明在厚重的雲朵裏擠出一席之地。風有些大,吹得樹葉嘩嘩作響。

阿善借著涼風清醒過來,發覺自己身旁的敬仁正盯著自己看,他的眼裏布著細小的血絲,疲勞且憔悴。“敬仁?你守了我一夜?”

敬仁閉上了幹澀的雙目,複有睜開,“你終於醒了,我還以為這瓶藥不管用呢。”說著,把手中的藥瓶晃了晃,“我一直不停的喂你吃這藥丸啊。”

阿善拿過敬仁手中的藥瓶掂了掂,空了。有驚無喜的睜大了眼睛,“這藥丸全都喂給我吃了?”

敬仁點了點頭,“恩,是的。”

阿善恨不得自己還是昏迷不醒的狀態,這藥可是師父用了十年時間收集草藥才煉製出來的,才八顆,堪稱小定魂丹。當時水京良留給阿善四顆,“四顆藥丸全都喂給我了?浪費了。”

“你醒來就好了,隻要你沒事,以後想煉製什麽丹藥都可以嘛!”敬仁不好意思的跟阿善打哈哈。我也不知道你這麽珍惜那些小藥丸的啊。我在皇宮的時候都是衣來伸手飯來張口的。“阿善,你現在好了嗎?那蜘蛛顏色花俏,你幹什麽要幫我擋那一下呢?”

“珍奇花草邊通常都有毒蟲守護的,那些毒蟲顏色越鮮麗,毒性就越強。幸虧咬的是我,要不你就不是現在這樣的能動能說了。我的那些丹藥啊,心疼啊。”阿善捶胸頓足的傷心著。她懊惱:就不該把那些藥拿出來,反正我的血液裏也有毒,根本不在乎再多融合一份了,睡一覺也總會好的,可惜啊!恨啊!

“那毒蜘蛛怎麽會又死了呢?為什麽咬的是你,你就這麽開心啊?”敬仁對毒蜘蛛玉石俱焚的行徑覺得好奇。

阿善尷尬的笑了笑,“我不是開心,而是我身上有比它還毒的毒血啊。我若是中毒了,睡一睡就會沒事了。那毒蜘蛛咬人是不會死的,但它咬的是我,所以它被我的血毒死了。”

雨,毫無預兆的從空而降。眨眼間,細長的雨絲由稀疏轉向密集。

阿善抬手擋住雨,“喂!什麽鬼天氣?說下雨就下雨啊?”

敬仁又被阿善逗得樂了起來,嗬嗬的笑個不停,竟忘記了用手擋住雨。

“傻笑什麽?咱們需要找個地方避雨了。”說著,阿善牽起敬仁的手,小跑起來。“咱們去找找哪裏有避雨的地方。”

敬仁盯著自己被阿善牽起的手,楞了半刻,甜甜的一笑,“好,我們去找找。”

他們一邊跑,一邊找尋,找了半天都沒有找到一個可以遮風擋雨的山洞,最後隻得棲身於一棵百年的老槐樹下。

老槐樹枝繁葉茂,豐腴的葉冠擋住了大半的雨水,但風一吹過,大片大片的雨水又被帶到了樹下。

“破天氣,你好端端的下這麽大的雨幹什麽啊?”阿善憤憤的咒罵著。

敬仁的眼睛沒有離開過阿善一寸。“它下這麽大雨,是說明老天爺長眼了啊,昨天你不是還說想要一場滂沱大雨嗎?”

“那也不能說下就下啊?”阿善用手擋在額前,擋來擋去也擋不住雨水,最終把手放了下去,“不擋了,擋也沒有用!”

“既然天公不作美,不如我們就在這裏等待雨霽吧。”敬仁比阿善顯得從容,的確,他並不介懷這場突如其來的雨,相反倒是有幾分感謝。“阿善,你說的血裏有毒?是怎麽回事?”

阿善苦苦一笑,沒有對敬仁回避,“在很久以前,我的仇人殺光了我全族的老老小小,我也被他抓住了。他恨我的族人,也恨我。所以,他拿我試藥、試毒。我經常被他強行灌下一些不知名的毒藥、毒汁,也經常被痛得生不如死。後來,他不研究毒藥了,因為他發現了一處蛇窟,我想那裏應該是為我精心準備的吧。他捆著我,蒙住我的眼睛,把我扔到了蛇窟裏,黑暗裏,我因為看不到而恐懼不安,身體止不住的瑟瑟發抖,結果可想而知,我被毒蛇咬的體無完膚。這樣的痛苦每隔一段時間都會重複。”

“啊!”敬仁聽得心驚膽戰,可阿善的話還沒有說完。

“一次,我在掙紮中掙脫了蒙在眼睛上的布條,但不幸的是,被他發現了。往後,他再把我扔進蛇窟時,就喂我服下可以令人暫時失明的毒藥。那些藥服的久了,眼睛也就離瞎差不多了。那段時間,我每天隻能看見兩個時辰的光明。眼睛總是會痛,身上也會因為被蛇咬而痛苦不堪。那種滋味很難受。我想我就是在那個時候才沾染上了一身的毒血的。”阿善直勾勾的看著前麵,不知是看見了什麽,還是陷入了過去。

“是誰?這麽狠啊?”敬仁下意識的看著阿善亮如星鬥的眼睛。“你現在看得到我嗎?”

阿善噗的一下笑了起來,“現在的我,沒事了。後來我遇見了我的師父,他救了我,還教會了我醫術。”

“那你的仇人呢?他在哪裏?”敬仁又問。

“我發過誓,他日定會叫他嚐到更多的痛苦的。”

“如果需要,我願意幫助你。”敬仁說得真切,他願意幫助阿善,他相信阿善,也是由心底疼惜眼前所愛慕的女子的。

“謝謝。”阿善感動於敬仁說出的話,盡管敬仁幫不了什麽忙,但是自從踏上了複仇之路後,就鮮少能有人對我說出可以感動我的話了,也很少有人能像石然一樣在不經意間溫暖我那顆孤寂黑暗的心了。

“這雨不知道要下多久?”敬仁心口不一的問,他希冀這雨一時半刻停不了,能呆在心愛之人身邊就夠了。可雨總會停,隻是早晚的問題。

……

雨勢漸小,太陽已然等不及了,從雲朵中冒了出來,一場太陽雨,在不久之後便完全消去了蹤影,空留下初霽後的新鮮潮濕的水氣。

“可算是停了!”阿善晃了晃竹簍,晃去了上麵的水珠,背到了身上。“我終於可以去采藥了。”

“我也和你去!”敬仁快走兩步跟上阿善,“想不到這場雨居然下了一個上午!”

阿善抬起頭,“這又是中午了。我們再找找,若是辰時再找不到我們就下山吧。”

敬仁讚同的點了點頭,他們相隔五步的遠,一前一後的找尋著,敬仁並不知道阿善要找的是什麽樣的草藥,隻知道那花草的香味很特別。在他的印象裏,這個世上可以稱之為特別的香味,隻有代表九五之尊的聖上身上的龍涎香。那個味道他不陌生,他的皇爺爺身上便有。

“阿善,你說的奇特香味,是不是龍涎香啊?”敬仁一邊用鼻子聞著,一邊問。

阿善沒有聽過龍涎香,“龍涎香?那是什麽?”

“是一種特別香料,味道獨特。”敬仁解釋著。

“涎?何為涎?涎者,唾沫、口水也。所謂龍涎香,是不是就是龍的口水味?”阿善有板有眼的問著。

敬仁楞在原地,不知該笑還是該哭,被視為唯一能匹配聖上的香料居然被解釋成了龍的口水味,但阿善解釋的倒也可愛,“字麵上算是可以這麽理解吧。”

“不知道龍的口水味是什麽樣的味道,也不知道誰會願意把它當做香料,很惡心啊。”阿善厭惡的吐了吐舌頭。

一陣陰風從敬仁身邊拂過。他慶幸這話沒有被皇爺爺聽見,也慶幸這附近沒有其他人,若是傳到皇爺爺的耳朵裏,就算有十個阿善都不夠死的。

阿善看出敬仁有點不同尋常,狐疑的打量了他半天,見他不表態,便不再理會了。低下頭,繼續找尋迷蝶花了。這樣的找尋無疑是大海撈針,時間在無聲無息的流逝,難道真的找不到嗎?阿善心裏是涼的,我一定要找到,我要去救我姐姐。“敬仁,辰時快到了,你先下山吧,我想再找找。”

敬仁直起身子,“你說的什麽話啊?我陪你一起找!咦,阿善你聞到沒有?這裏有股花香!很好聞,不知是不是你說的那種。”說著,便跟著花香向著源頭走去。山角有一片紫色的花叢,上麵飛舞著幾隻叫不上姓名的蝴蝶。

阿善也聞到了花香,“沒錯,是這個味道。迷蝶花,我終於找到了。”

“原來它叫迷蝶花啊?好名字。我去幫你摘。”說著,敬仁跑到山角。“才不過這麽幾朵,居然可以發出這樣奇特的香氣。我都幫你摘下來吧。”說時,他注意到山崖的峭壁上還有一簇,想都摘下來,不作考慮的將半個身子都探到了崖邊,把手伸向那一簇迷蝶花。可是不想花沒摘到,人卻整個翻了下去,還好,下麵有一片較為寬敞的平地。

“敬仁!”阿善見敬仁翻了下去,控製不住,叫了起來。

左腿的小腿很痛,可能受傷了,敬仁忍著痛,對阿善喊道:“沒事,我發現一條下山的路,太高興了,就搶先翻了下來。”

阿善也已跑到了崖邊,小心的沿著崖壁爬了下來,“有沒有受傷啊?”

“沒事,給你花。上麵還有一些,我幫你摘!”敬仁逞強的站起身子,才發現原來崖壁並不高,隻是剛剛沒過自己的一個頭的距離,又是一陣陰冷的風從身邊吹過。丟人!怎麽隻顧著摘花,竟沒有發現這裏這麽矮啊?要是被阿善知道我從這上麵摔下來,還摔破了腿,豈不是丟人丟到家了?

“謝謝你。”阿善笑著謝道,她把迷蝶花放入竹簍中,“你是不是崴到腳了?我扶著你下山吧。”

山路依舊崎嶇不平,但兩個人都找到了要找的東西,也就不再在乎這些了。下山比上山要順利的多。

阿善扶著敬仁走到山腳下時,已近黃昏。她注意到敬仁的額頭布滿了豆大的晶瑩的汗珠,覺察事情不妙,強行按他坐下,撩開他被血染紅的褲腿,“你的腿!你怎麽不早說呢?”

“沒事的,就是破了而已。”敬仁忍著痛,笑著。從小到大,流了這麽多血,他還是頭一次,本不想被阿善知道,沒想到這麽快就被戳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