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雲中子

大雪封山是什麽樣的????

放眼望去,白茫茫的一片,踩在雪地裏深一腳淺一腳的,即使是老跑山的,也免不了會失足,這樣的天氣,大家唯一能做的,就是躲在家裏,點起爐子,燒熱火炕,在一片暖洋洋的氣氛中,聊聊天兒,打打撲克,打發時間。

“這大雪沒有一個月的功夫,根本就化不了,不過半個月之後,這雪凍結實了,咱們倒是可以出去走走。”吃過早飯之後,雪便已經停了,張文革蹲在外屋的門檻兒上,一邊抽著旱煙袋,一邊說道。

“老哥,這半個月,咱們吃飯可就成了大問題了……”鄭東方蹲在張文革身邊兒,一邊兒抽著軟中華,一邊兒擔憂的說道。

“那沒啥,家裏別的沒有,就是糧食多,夠咱們吃上一個月的……”張文革倒是一點兒都不擔心,“看見棚子裏那幾口大缸了麽???裏麵兒都是麥子,差不多有五千斤,其他人家也差不多,村兒裏有磨坊,有牲口就能用,不用到鄉裏的機磨上去……”昨天晚上的時候,張文革可沒有把這個信息說出來,人家不是做買賣的。

“那就好……”鄭東方鬆了一口氣,笑道:“老哥,這半個月就多打擾了,你放心,咱們也不能叫你吃虧,到時候,咱們都按市價算……”

“嗯……”張文革也不矯情,點了點頭算是應下了,畢竟,那將近五千斤糧食,可是他們家的全部財產了。

“那有啥副食沒有???雞鴨魚蛋之類的……”聶蒼龍從屋裏走了出來,蹲在倆人對麵兒,笑眯眯地說道。

“還想吃雞鴨魚蛋???”鄭東方直接翻了白眼兒,“你真是少爺級的,這都什麽情況了??咱們這是落難好不好???”

“那也不能光吃幹糧吧???”聶蒼龍壞壞一笑,“我倒覺得今兒早上的燒老家雀兒挺香的,就是不禁吃……”雖說麻雀雖小,五髒俱全,可是麻雀畢竟是麻雀,五髒再全,它也不能當小公雞兒吃。

“咱們住在山裏,平時倒是經常進山打點兒野牲口,改善改善生活,不過這麽大的雪,山裏也進不去呀……”張文革抬眼望了望遠處白茫茫的一片起伏,歎息一聲,“恐怕這一場雪之後,山裏的野牲口也要死上大半……”

“物競天擇,適者生存……”鄭東方彈了彈煙灰,說道。

“誰管他野牲口,咱們自己還顧不過來呢,”聶蒼龍一笑,“大爺,你家裏有沒有打獵的家夥什兒???借咱用用???天寒地凍的,打起獵來肯定容易……”

“西棚後壁上有獵叉……”張文革又吧嗒了幾口旱煙,“以前家裏還有毛槍**,不過後來國家禁槍,就全都上交了,你要是想找槍,就去村長家試試,興許他能藏著一兩杆兒……”

“槍就不用了,有叉子就行……”聶蒼龍一笑,鑽進西棚裏,將獵叉取了出來,獵叉拿在手中,聶蒼龍才驚訝的發現,這竟是一杆兒三尖的鋼叉,三尖長一尺左右,閃爍著烏突突的光芒,看上去異常的鋒利,而那叉柄,更是奢侈的花梨木,沉甸甸的非常有重量感。

“哇……”聶蒼龍拿著獵叉比劃了半天,“花梨木,得值不少錢呢……”

“啥???花梨木???”一聽花梨木,鄭東方立刻來了興趣,趕緊上前查看。

“當然了,花梨木的紋理我還認得出來……”聶蒼龍也感覺挺驚訝的。

“我的天呀,還真是花梨木的……”鄭東方打量了半天,終於確認了叉柄的材質,臉上都是不可思議,望向張文革的時候,一臉的難以置信,“看不出來呀,老哥家裏頭藏著寶呢……”

“土改的時候,地主老財家的車轅子改的,那老粗的車轅子改成了四根兒杠子,我爹分了一根兒,一直用到現在都沒壞……”張文革神色間有些尷尬。

“這玩意兒,最起碼也得七八萬那……”聶蒼龍把手中的獵叉耍了個花兒,“得……大爺,這獵叉我先用著,絕對不給你弄丟了……”

“那有啥計較???要不是你,我還不知道這個叉子這麽值錢呢……”張文革倒是挺大方的。

“好嘞,謝謝大爺了……”聶蒼龍一笑,向著屋裏喊道:“小君,進山玩兒去嘍……”

“去哪兒去哪兒……”秦小君蹦蹦跳跳的從屋裏跑了出來,兩隻大眼睛忽閃忽閃的直放光。

“進山打獵去,抓幾隻野牲口開開葷……”聶蒼龍拿著獵叉比劃了幾下兒。

“等等……”秦小君眼前一亮,一溜煙兒跑回了屋兒裏。

“還真去呀???”鄭東方有些懵。

“當然了……”聶蒼龍一笑。

“大雪封山的,山裏危險的很……”鄭東方想勸勸。

“嗬嗬……”聶蒼龍沒有說話,隻是笑了笑,父親被雙規,小丫頭兒心情不佳,他有責任哄她開心。

秦小君再出來的時候,懷裏已經多了一口苗刀,小丫頭兒蹦到聶蒼龍身前,大眼睛忽閃忽閃的盯著他:“咱們什麽時候出發???”

“現在就走……”聶蒼龍一揮胳膊,率先向著院兒外走去,秦小君蹦蹦跳跳的連忙跟上。

“你們兩個,不要走的太遠……”張文革悶聲說道。

“知道了……”聶蒼龍揚了揚手中的獵叉,隨口應著,頭都沒有回。

“等我們回來請客哦……”秦小君挺歡樂的道。

聶蒼龍和秦小君鑽進了老林子中,大雪封山的,山裏也是坑坑窪窪的,深一腳淺一腳,走起來異常的艱難,兩人隻能手牽著手,才能勉強在這雪中行走,不過山裏的雪倒是不怎麽厚,畢竟有樹擋著,一般隻有膝蓋深,隻有少數地方才較深些。

“小君,你的小手兒真滑……”聶蒼龍用獵叉做拐杖探路,走在前麵,另一隻手牽著秦小君的小手兒,不時的她的柔荑上揉揉捏捏,嘴裏壞笑。

“哼哼……”秦小君沒好氣的笑了笑,“你就沒感到有點兒涼???”

“嘎???”聶蒼龍心中一動,扭頭一看,正看到秦小君的手腕兒上盤著一條小青蛇,後脊梁上不由得冒出一絲冷汗,尷尬一笑:“小青真活躍,大冬天的都加班兒……”卻是不敢再作怪了。

“哼哼……”秦小君得意一笑,腳步都輕快了起來,環首左顧右盼著,“這麽大的雪,要是堆雪人就好了……”

山路不好走,尤其是下過雪之後,不過抓些野牲口卻是相對容易一些,大雪從天而降,隻要不是生活在樹上的,都要被大雪覆蓋,火熱的呼吸,會讓它們將蓋在身上的雪融化,從外麵看,隻要哪些雪層有要融化的地方,那就說明這個地方有野牲口。

“嘿嘿嘿……”兩人走了不多遠,秦小君突然一臉興奮,指著一個冒著騰騰熱氣的地方,“你看那裏是什麽……”

“嗯???”聶蒼龍順著秦小君的手指望去,眼睛一眯,“走,咱們過去看看……”

“嗯……”秦小君連忙點頭,小丫頭兒早就興奮的渾身細胞都跳躍了起來。

兩人慢慢的靠近了那個熱氣蒸騰的地方,那一層雪呈現半透明狀,麵積足有兩米見方,裏麵黑乎乎的,根本看不清是什麽東西,隻能看到裏麵的生物在慢慢的蠕動,隨著每一次蠕動,熱氣就出現一次潮湧,顯然,下麵不是一個群體,那就是一個龐然大物……嗯,是一個龐然大物的可能性居多。

“怎麽辦???”秦小君感覺自己的心跳都加速了,顫抖著聲音向聶蒼龍詢問。

“怎麽辦???”聶蒼龍撇了撇嘴,猛地提起了獵叉,狠狠的向著藏在雪下的生物紮去,“這麽辦……”

聶蒼龍有股子莽勁兒,這一叉下去,直接就紮穿了下麵的生物,然後剟到了地上,通紅的血瞬間就把雪染成了紅色。

嗷……

一聲痛吼,隻見雪層瞬間就蹦飛了,一隻龐然大物從雪地裏竄了出來,腰上,當當正正的插著一根獵叉,叉尖兒從另一端穿過去,尖兒上滴答著滾燙的鮮血。

“啊,是狗熊……”這隻龐然大物出現的一瞬間,秦小君立刻驚呼出聲,身子不自覺的退後了兩步。

吼……

狗熊暴怒了,帶著血絲的腥紅雙眼看到麵前的兩個人,立刻揮起寬厚的巴掌,向著兩人拍去,它也不管會拍在誰身上,反正誰也擋不住它的一巴掌,頗有點兒一力降十會的意思,管他前麵是什麽,哥一律以力破之。

“小心……”聶蒼龍連忙回身抱住秦小君,身子一扭,滾了開去。

“吼……”狗熊一擊不著,連忙快步追上去,它今天要是不把這兩個人類拍在這兒,是絕對不會善罷甘休的,睡覺的時候挨了一叉子,換了誰都沒個好脾氣,更別說是熊了。

“嗆啷……”聶蒼龍抱著秦小君滾出老遠,把女孩兒留在地上,他卻是翻身而起,順手將秦小君帶著的苗刀抽了出來。

話說,這秦小君帶著的苗刀可並非是普通的刀,乃是當年蚩尤的佩刀,先不說鋒利與否,單是其曆史價值,就已經不可估量了,是苗寨的傳承之寶。

聶蒼龍抽出苗刀,向著狗熊的腰腹,直接一個橫斬,一陣刀光閃過,血光乍現,這粗壯的狗熊,竟是被聶蒼龍一刀斬為兩段。

狗熊被斬成了兩段,兀自不停地掙紮著,兩隻打巴掌使勁兒的扒著雪,橫截斷處,內髒、腸肚滾落了出來,淋漓的鮮血狂湧出來,將雪染成一片赤色。

“哇……好殘忍啊……”秦小君一骨碌爬了起來,看到已經被一刀兩斷的狗熊,心中不由得湧起一陣不忍。

“殘忍麽???你忘了你放蛇咬人的時候了???”聶蒼龍額頭上都冒出了黑線,順手一刀,將狗熊結果了。

“討厭……”秦小君小臉兒一紅,“人家還給你解毒丸兒呢……”

“難道是免費的???”聶蒼龍眉毛一挑,“都兩萬多了……”

“你……”秦小君麵皮微窘,嘟起小嘴兒,“誰搭理你……”

“哼哼……”聶蒼龍頗為得意的一笑,“咱們趕緊把這熊收拾起來吧,這麽大個兒,夠咱們吃上好幾天的了……”說著,聶蒼龍持著刀,開始肢解狗熊。

“說好了哦,我要這個熊掌……”秦小君跟在聶蒼龍身邊兒,指著狗熊的那個稍大的熊掌,小嘴兒直流口水。

“天呀,你怎麽這麽殘忍???竟然要吃人家的手掌……”聶蒼龍故作震驚的道。

“討厭,你滾呀……”聽男人將自己的話還了回來,秦小君粉麵羞紅。

“嘿嘿嘿……”聶蒼龍嘿嘿傻笑。

“笑什麽笑???動作快點兒,一會兒血腥味兒把狼招來了……”秦小君惱羞的在聶蒼龍背上捶了一拳。

“嘿嘿嘿,是是是……”女孩兒的俏皮羞惱模樣,讓聶蒼龍看的心頭直跳,嘿嘿傻笑著,連連應是,“話說,這刀可真是個好玩意兒,不沾血……”

“哼……”秦小君抿著小嘴兒,嬌哼了一聲,站在聶蒼龍身後,看著他肢解狗熊。

“那個啥,兩位小友可否把熊膽賣給老道???”兩人正忙的熱火朝天呢,身後突然響起了一個相當猥瑣的聲音,把兩人嚇了一大跳。

聶蒼龍本能的持刀戒備,秦小君則‘刺溜’一聲鑽到了聶蒼龍的身後,小腦袋從聶蒼龍的肩膀上探出來。

兩人看清了,突然出現的猥瑣家夥,赫然是一個邋遢老道,這老道光著頭,長長的頭發隨意挽了一個髻,插著一根虯結彎曲的木棍,黑臉膛,小眼睛,酒糟鼻,一張寬闊大嘴下麵蓄著一縷山羊胡,身上是一身不知道多久沒洗的黑色道袍,油泥積了厚厚的一層,胳膊肘兒上,搭著一個灰白色的馬尾拂塵,腳下,卻是一雙小牛皮的靴子。

“喂,你是誰???”聶蒼龍拿刀尖兒指著邋遢老道,戒備的說道。

無聲無息的出現在他們的身後,雖然大雪能把人的腳步聲無限消弭,但是這老道士也絕對不是普通人。

“嘿嘿,老道道號雲中子,是一個遊方道士……”邋遢老道笑的異常猥瑣,麵皮就好像**一樣,都是褶子,隨手一指狗熊屍體,“老道給你們算上一卦,你把這熊膽送給老道,好不好??”

“算得準麽???”秦小君來了幾分興趣,說道。

“不準不收錢……”邋遢老道自信的一笑。

“真的???”聶蒼龍眉毛一挑,說道。

“當然,誰不知道老道我童叟無欺???”邋遢老道得意的道。

“那行,你算吧……”秦小君眼珠一轉,笑著說道。

“哼哼……”邋遢老道看著秦小君的笑意,心頭不由的有些打鼓,以往能露出這樣笑容的人,都不是省油的燈,不由得眉毛一挑,一雙渾濁的小眼睛中冒射出了兩道精光,在兩人臉上一掃而過,隨即淡淡的開口了:“你二人此行有大劫難,現在返回北京,或者就此安頓下來,為時不晚,一出燕趙地,生死不輪回……”

“是麽???我們還有這麽大的劫難呀???”聶蒼龍一呲牙,“老神仙,你現在可以走了……”

“不送了哦……”秦小君笑道。

“喂……”邋遢老道臉色一苦,“小哥兒,小妹兒,你們好像忘了我的熊膽了吧????”心中卻在暗罵:“就知道這兩個小東西會耍賴……”

“你是人,哪來的熊膽???”聶蒼龍一擰眉頭,笑道。

“就是……”秦小君猛點小腦袋。

“你們……”邋遢老道氣結,“老道拚著損耗壽元,泄露天機,為你們卜了一卦,你們……你們……”

就沒見過這麽不厚道的人。

“你剛才好像說了,不準不收錢的,等你說的那個什麽劫呀難的,在將來統統變成現實,我們再把熊膽給你,這才公平嘛,不然的話,誰知道你是不是忽悠我們???”聶蒼龍笑道。

“就是就是……”秦小君笑眯眯的幫腔道。

“你……”邋遢老道眨巴了眨巴小眼睛,想說啥,可是話到嘴邊兒又說不出口,終是氣哼哼的道:“那老道就跟著你們,讓你們看看,老道卜的到底準不準……”

“小君呀,咱們是留在這裏,還是回北京呀???”聶蒼龍向著身後的女孩兒擠眉弄眼一番。

“留下來吧,好山好水的,順便陶冶陶冶情操……”秦小君聞弦聲而知雅意,當即說道。

“咳咳……”邋遢老道氣得渾身直抖,“你們兩個,氣死老道了……”

“氣死人不犯法吧???”聶蒼龍扭過頭,向女孩兒詢問道。

“好像……氣死、嚇死人都不犯法……”秦小君歪著腦瓜兒想了想,說道。

“欺方家太甚,信不信老道和你們拚命……”邋遢老道一瞪眼,說道。

“你上來試試,你信不信我防衛過當???”聶蒼龍把刀一震,瞪圓了眼睛說道。

“我……老道不跟你們這兩個小輩一般見識……”邋遢老道看著苗刀刀刃上那閃爍的寒光,氣勢當時就弱了,嘴裏嘀咕,“拿著蚩尤了不起呀???要不是看這刀太凶厲,老道當時就五雷正法……”說著,扭身便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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