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節 夜路慢走

聽說要走夜路,我還是挺不情願的。因為我怕黑。

我從小就對於黑暗有一種天生的恐懼。突出表現是晚上要是自己在家,我會把家裏大燈小燈甚至手電筒都開著,然後懷裏摟著根棍子才敢睡覺。屋子裏的一點點響動,哪怕是風刮著門窗的聲音,我都會嚇的一激靈,立刻從炕上爬起來。

可一向說一不二的爺爺根本就不會給我表達不情願的機會,他打開門就走。

時間是晚上九點了。農村沒有噪雜的夜生活,村民大都已經睡覺。晚上的街道靜悄悄的。我低著頭緊緊跟在爺爺身後,眼睛不敢往四周看,隻覺得四周的黑暗裏似乎藏著可怕的怪物,隨時會衝出來咬我一口。

我們一路向北,出了村子後我不由得往後縮了縮脖子。因為村北不遠處便是我們村的墳地。對於我來說,晚上從那裏經過,絕對是件極其恐怖的事情。

一旁的王朵朵看出我害怕,瞄了我一眼,嘴角帶著一絲冷笑。

我看出那姑娘的鄙視,一陣火氣上來,心想好歹咱是個男的,可不能被個女人鄙視。心裏想著,腳上的步子加快,快步往前走。

“喂,你能不能別走那麽快。”王朵朵見我走的快了,喊了一句。

“是你走慢了好不好。”想起那姑娘鄙視的眼神,我覺得我得找回點平衡,所以不但沒有放慢腳步,反而加快了腳步。

心裏盤算著我先轉過前麵的山坡躲起來,等下他們經過的時候,我蹦出來扮鬼嚇唬一下王朵朵,最好是能嚇哭她。我心裏想著,步伐邁得更大了。

“喂,我叫你停下!”後麵王朵朵的聲音變得焦急起來,音量都提高了不少:“姓於的你快點給我停下!”

感覺到她的聲音不對,我趕緊停下腳步。剛停下,一股冷風帶著陰寒之氣,從身側一穿而過,我覺得身體一陣發涼,涼的我一哆嗦。

身後,王朵朵靜靜站在那裏,冷冷的看著我。一旁的爺爺則是滿臉關切。我看著他們的表情,突然意識到什麽剛才這陣寒徹心骨的陰風有問題。

腦海突然想起關於王朵朵的傳說:陰陽眼。我一激靈,難道剛才從我身邊掠過的是鬼魂?!傳說中無形無體的陰靈?!

“剛才,是不是有東西從我身邊跑過去了。”我小聲問王朵朵。那姑娘還是一副冰冷的表情,但她的表情更加坐實了我的推測:剛才從我身邊過去的,絕對是鬼魂!

換做以前,也許我不會這麽肯定。但這幾天,又是跑蛟龍又是碰狼精的,再加上我親眼看到黃皮子拜月。這些事情完全打亂了我對這個世界的認知,現在再詭異再古怪的事情,我都會接受。

“過去了你也看不見。”我爺爺開了口:“以後別這麽冒失了。記住在夜晚走路,最忌諱走的快了。畢竟走路的不隻你自己,小心給別人擋著路。你走的慢點,別人被擋的時候繞路也才方便。”

王朵朵聲音清冷的補充道:“走的慢了,也方便自己避讓別人。要知道路就這麽一條,就算你沒擋住別人,但別人也會擋你的路。”

說話間已經走過了村北的那片墳地。我忍不住回頭看了看。那些墳頭影影綽綽,其間點點綠光閃爍,嚇的我心裏一哆嗦。

“停!”王朵朵突然又低聲喊了一句。這次我很識相的立刻站住。又是腳步剛停的一霎那,一股陰風從身側一穿而過。

“荒郊野外,多的是四處遊**的孤魂野鬼。”王朵朵冷冷的說道:“你以後走夜路,還是別那麽冒失的好。走的慢點沒壞處!”

“哦。”我老老實實的點點頭。剛才那陣陰風刮的我手腳冰涼,透徹心骨。在這荒郊野外的,對於這位具有陰陽眼的姑娘說的話,我還是相信並且服從的好。

三人無語,繼續往北走了一裏路。夜色昏暗中,幾道在夜空中緩慢交錯而過的光柱格外顯眼。那是封村的軍隊發出的探照燈燈光。

我看到那燈光,突然想到有地方不對:“爺爺,白天那少尉不是說封村了嗎,還說“隻進不出”,那為什麽咱出村,沒有當兵的攔著?”

爺爺淡淡的說道:“我跟少尉約好了,我可以任意出入,不能阻攔。”

“哦。”我低聲應了一句,心裏卻是不信。白天爺爺和少尉說話的時候,我一直在身旁,可沒聽少尉說過類似的話。

“你不信是吧?”爺爺感覺出我的疑惑,解釋道:“少尉雖然嘴上沒說,但是暗地裏用手勢交流了。”

“啊?手勢?”

“少尉臨走的時候,五個手指是散開,手心向上劃了個弧形。如果我沒猜錯,那意思是告訴那個少尉:允許我這個老頭子隨便亂跑。”

“這樣啊。”原來兩個人是是通過手勢。一旁的王朵朵好奇的插話道:“於爺爺,手勢怎麽玩啊?教我一點吧。”

“嗬嗬。”爺爺微微一笑道:“那就交你點簡單點的。”爺爺右手五指並攏,手心朝下點了五下,說道:“這是我當年剛幹民兵時候的暗語。意思是準備集合開會。”

爺爺一路比劃著幾個簡單的手勢,不知不覺中我們已經沿著村子後的小河一直走到村子西北的小山。其實這山就是原來的西山。那條蛟龍把西山一劈為二,北麵的部分被它劈到了海邊,成了西北山。

我們停在了小河匯入丁字灣的地方,麵前的海麵一片黑暗,寂靜無聲。不遠處的一片蘆葦**裏,有一隻海鳥飛過,撲閃著翅膀掠向夜空。

爺爺把手指伸進嘴裏,打了一個口哨。一陣嘩嘩的水聲,蘆葦叢裏一隻小船慢慢劃了出來。那船離我們少說有兩百米,但詭異的是,前一秒船身剛從蘆葦**裏出來,下一秒就停在我們麵前。

小船大約有五六米長,是村裏常見的出海打魚的普通漁船。船頭站著一個一身黑衣的瘦高老人,拄著一根和他等身高的撐船的竹竿。那人看向我們的眼神空空洞洞,了無生氣。那人是個瞎子!

每個村子裏都會有幾個詭異的人存在。我們村裏,瞎子絕對算是最詭異的人。

瞎子一個人吃住都在那條小船上,從來都沒下過船。最詭異的是,瞎子從來不在白天活動。他總是半夜撐著他的小船在丁字灣兩岸遊走,天一亮才收工。

“大半夜的,這是幹嗎去?”瞎子對著我們的方向問道,聲音尖利,如夜梟刺耳。

“這不是那條蛟龍跑了嘛,去海北找一下老王。”爺爺似乎跟瞎子很熟,一副跟老友交談的平淡口氣。前文說過,我們村在丁字灣南麵,習慣把丁字灣北麵的地界叫成海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