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死絕殆盡

老爹不是不講道理的人,該給的錢一定會給的,你別說,村裏的人平時摳摳索索的,屬於那種去鎮上買魚都得守著,等魚死了的那種,可是這驅邪除鬼的勾當,一個個的還真是下了血本。

老爹悄悄的告訴我,村裏的人湊了兩萬塊錢出來……

兩萬算是不小的一筆錢了。

一哥耳朵尖,我估計他可能是聽見動了萬,一下子唾沫星子飛濺……

“你是不知道,那大紅棺材上的是個女鬼,有百年的道行,要不是我一早趕到,用法術把後山的陰鬼之地封了起來,昨晚炸的就不是你個觀音相了,還有老劉,對,泉兒,你來說,老劉有多厲害,這些是要加錢的……”

我一概充耳不聞,而老爹,大有一種你強任你強,我幹我的羊……

一哥說累了,估摸著也是覺得我家這六旬老漢不好糊弄,嘿嘿幹笑了兩聲,又開始啃著饅頭。

提起後山的那鬼東西,一哥神情總是很嚴肅,按他的說法,不做些準備的話,硬碰硬的話,什麽三劫五難加身的他萬萬不是對手,而那東西一天比一天凶。

觀音相都被鎮不住她經過的煞氣,下一次,怕是要勾魂奪命了。

我一聽,這小子不是在滿嘴胡扯,就問他那要準備些什麽東西。

這家夥也是不客氣,隨手拿了張信紙,從懷裏掏出來一杆毛筆,拿舌頭舔了舔,就動筆往下寫。

老爹湊過來看著,都是什麽朱砂香燭、符紙、檀香以及一些聽都沒聽過的藥材,其中特別有一個東西,那就是五年以上的紅冠大公雞……

一哥說上麵的藥材是來煉製一種“凝神丹”,後山煞氣濃鬱,一般人怕是還沒有接近就會被煞瘴所迷,死的冤枉,凝神丹方能護住靈台清明,不至於死的不明不白。

然後,就等的老爹撥款了。

老漢一聽是正事,這高人終於打算動手了,大手一揮,直接給撥了五千塊錢,一哥搖搖頭,不夠。

咋還不夠?

“有一味藥喚作百草複蓮生,是一種可遇不可求的藥材,凝神丹非它不能練,而這百草複蓮生,整個法術界也是稀缺之物。”他開口道。

老爹一咬牙,再加一萬。

一哥不動神色的收起錢,當天就開著拖拉機上了鎮子裏。

我一看老爹豪氣衝天,傻笑著道:“爹,我手機也摔壞了,你給我撥點款,我換個?”

然後被老爹朝著後腦勺一巴掌,打了個昏頭轉向。

親生的,就是狠啊。

臨走的時候,一哥交代了兩個任務,一是要那五年的大紅冠公雞,二就是要調查一下這女鬼的來曆,百年的遊魂厲鬼,絕不是風刮來的,那一聲“三郎”就是線索。

老公雞肯定是我爹去找了。

這調查的事情就靠著我了,百年的厲鬼,我問我爹,我爹一問三不知,根本沒聽過這麽一個事情。

不過他告訴我,可以去村委會看看,那裏有縣誌,搞不好有發現。

那就分頭行動吧。

老爹腆著臉,去找公雞去了,村子裏公雞不缺,可是這五年的大紅冠公雞,可就是難找了,古有雄雞一聲天下白的說法,老爹也不知道能不能行。

我到了村委會的時候,村委會隻有個胖女人,不是村子裏的,可能是什麽大學生當村官分進來的,分到我這窮鄉僻壤的也算是倒黴,看她的臉上,不情不願,滿臉的橫肉活脫脫一個賣豬肉的。

我說我是來看縣誌的,咱村裏的那一份,最好是原件,記錄全點的。

她一聽,白了我一眼,說都在後麵的圖書室,最後土最多的那一卷,別弄壞了啊。

圖書室黑乎乎的,我從前麵的《如何養豬致富》找到了最後《少生孩子多種樹》的宣傳冊,終於在一堆幾乎是廢紙堆裏找到了一本發黃的縣丞。

說是書,其實就是單獨的一張張紙了,用來固定紙張的線已經斷了,我翻開以後,居然還是繁體字,能大致看清楚意思。

從後往前翻,除了記載一些退耕還林的事情,就是以前批鬥的時候誰家誰家表現良好,再往前翻,有發現了。

我看著上麵的時間,約莫是清末,又往前翻了幾頁,一張人像出現在我麵前。

畫像是個男人,用細豪勾勒出來的,短短的幾筆,勾勒的人精氣神都躍然紙上,我看著這人有些眼熟,好像在哪見過,沒錯,確實在哪見過。

而畫像之下,署名是曾葉狄,光緒二十四年的進士出生……

感情還是個當官的,而真正吸引我的是那一句,“曾進士。乳。名三郎,乃曾攀家三子,上有大哥曾葉世,二哥曾葉節,一門三傑,是為書香門第,於光緒二十四年,三郎高中進士……

三郎~

曆史上的巧合有許多,不過那都是在曆史的洪流裏頭,我們這小村子裏,估摸著就是一條小溪,也沒有幾個三郎,這就是那新娘子每天晚上叫喚的三郎了吧。

我看著畫像上,那長的有些書生氣,你別說三郎挺有親切感,我越來越覺得,我見過他,恩,肯定見過,就是說不上來什麽時候。

順著泛黃的書頁往下看,上麵的字談不上晦澀難懂,慶幸當時修訂這縣丞的不是什麽八股的老學究,文言文我還是有點造詣的,除了有幾個字不認識,我大抵是翻譯下來一些大概,用通俗的話來說,這三郎是個悲劇人物:怎麽個悲劇法?

曾葉狄,我們就稱他為三郎,三郎不是正妻所生,是三郎他爹年過五十之後娶了鄰村的個小姑娘,這裏不排除有強槍的嫌疑,三郎就是側房的孩子,這孩子出生的時候,估摸著他娘也就是二十歲不到,大出血就死掉了。

三郎的娘死的早……

三郎他爹也已經有了兩個兒子了,多三郎一個不多,少三郎一個不少,上麵大郎、二郎還沒事老揍他,他娘死的早,被揍了以後老爹也顧不上他,估摸著是個妻管嚴,可能揍三郎這事就是正房唆使的……

所以小時候的三郎,總是鼻青眼腫的,而且飽一頓饑一頓,麵黃肌瘦,可是架不住這小子長的帥啊,二十出頭的年紀就成了小有名氣的美男子,而且寫的一手好文章,鄰村有個小姑娘叫桂兒的就瞅對了三郎,一來二去,兩人就私定終身了,約定等三郎狀元及第,便將這女孩娶回家。

三郎及第那一年,衣錦還鄉,那個時候進士是可以做官的,最起碼也能撈個縣長什麽的當當,而當時三郎的老爹已經死了,算算年紀可能就是七十不到,也許是縱欲過度死的,這點不重要。

重要的是家裏掌權的是大郎,就是三郎大哥,那會三郎的大哥估計心情不怎麽樣,小時候老欺負這家夥,這兩年還讓三郎刷過馬桶,三郎當縣長了,那自己的好日子也到頭了。

三郎回來以後,並沒有趾高氣昂的出一口惡氣,而是感謝了大哥的養育之恩,又重修了家宅,這點來看,三郎是個好人,大大的好人,不過好人是好人,三郎卻是失蹤了……

沒錯,就在三郎和桂兒商量婚事,等到上麵的任命詔書下來,就準備娶桂入門。

本來挺美的一件事,第二天三郎就失蹤了……

再也沒有找到,而三郎失蹤了,大郎和二郎還做了個禽獸不如的事情,他們把桂兒騙到宅子裏,強。暴了……

桂兒一氣之下,跳到院子裏的井裏自殺了……

人們七手八腳的把桂兒撈上來的時候,她已經死掉了,大郎和二郎連夜讓人把她扔到了後山,連墳都沒有……

後來桂兒的老爹來要人,被惡奴打了個殘疾,回到家裏,怒火攻心,想不開,就上吊了。

到現在,三郎都沒有找到。

事情並沒有隨著桂兒的死而結束,所謂頭七回煞,而桂兒頭七的那一天,正是中秋賞燈會。

中秋賞燈會,回煞勾魂夜。

這一夜,有人聽見院子裏有女人喚三郎,又看到有接引花轎停在曾家門口,隨行數十個戲班好手吹奏不聽,院子裏驚吼不斷,門外燈籠上出現了一個個的血手印,從曾家門縫當中,血匯成了小溪,從村口流到了村尾……

這一夜,所有人都聽到了一個女人不甘而怨恨的聲音,“三郎,你在哪?”

次日,到曾家送菜的老農敲門無人應,又看到腳下的黑血,從門縫裏張望,當時嚇的麵無血色,在村子裏大聲嚷著:“曾家,死絕殆盡了!”

書上對於曾家的記載是曾家上下三十餘口,皆被一丈白綾懸於庭院一顆富貴槐上,鬼氣森森,無一活口,皆一命嗚呼。

再後來,村子裏人都被桂兒的冤魂所擾,隻要是碰到大紅花轎之人,都會被詢問三郎的下落,答不出來,自然是落的一個慘死的下場,很快村子人口凋零,村裏的人紛紛離開了這裏,眼看村子就要破敗下去。

記錄到了這裏戛然而止,我往後翻了翻,有一頁是黏在一起的,不知道後來記載了什麽,村子裏居然能平安了數百年,到了現在,桂兒才重新出來尋找“三郎”,這期間肯定發生了什麽事情。

我拿出隨手的指甲剪,拿銼刀慢慢的劃開黏著的那一頁,這才揭開了後麵的事情……

光緒二十四年秋冬之際,來了這麽一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