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忘記了, 再一次地忘記了。
很難形容狄戈．布蘭度現在的心情如何，他拿著準備好的食物，心想雪南現在應該醒了, 滿懷期待地回來。
他在想昨天晚上兩個人算是互通了心意, 隻要再克服一些小困難，他們就能永遠在一起, 就像童話那樣。
聖子忽然很累，張了張嘴，卻沒發出聲音。他看著雪南, 努力了半天，用自己聽起來都陌生沙啞的聲音說：“沒事。”
“是嗎？我昨天晚上突然很暈, 渾身都不舒服, 在某一刻失去意識，一直到今天早上。”雪南挺疑惑的, 看對方忽然平靜下去, 渾身散發出低落情緒的樣子，實在不像“沒事”。
他心想自己可能做出了什麽出格的舉動，或者說了什麽奇奇怪怪的話：“如果我冒犯到你, 我向你道歉。”
聖子木然地搖搖頭：“沒有。”
他給自己下了緘言詛咒：雪南失去記憶的部分不能主動對他說。這個詛咒是防止他說出一些不該說的話，但是現在詛咒依舊生效。
哪怕隻是因為情緒過重導致的斷片，也被劃分在了不允許開口的那一欄。
“好，好吧。”對方不願意說, 雪南也不能硬逼著他開口，“我還有事。你感覺不舒服一定要告訴我。”
最後一句話被他強調了兩遍，聖子隻是木呆呆地站在那裏, 沒有點頭, 也沒有搖頭。
雪南沒辦法了。
他答應了精靈們今天要去講課, 就一定不會食言，滿懷心思地去隔壁自己的房間拿書本，出門後還不放心地回頭看了一眼。
而聖子目送他離開的背影，麵無表情地把自己帶回來的食物吃掉了。他帶了兩人份，吃得很幹淨，一點也不剩。
然後，離開這個地方。
——
雪南的右眼皮總是在跳。
俗話說，左眼跳財，右眼跳災。他直覺有什麽事要發生。
上了一會課，他發現這事和聖子沒關係。
和這群精靈有關。
精靈族內有專門上課的場所，有簡易的黑板，紙張也是森林裏某種特的植物纖維製作而成：精靈親近自然，能夠輕而易舉地找到合適的植物，特別是身處森林這樣的大環境。
上課的場所不大，大約隻能容納四五十學生，和現實世界的一個班級差不多，但由於精靈族人少，新生兒更少，這麽小點教室居然裝不滿。
成年精靈族基本上都會聽從精靈王的命令，隻有未成年的鬧騰精靈們天天想著溜出去。而精靈這一物種又是從母樹上結的果子中誕生出來的，天生沒有父母引導，他們壽命悠長，喜歡發呆睡覺，對找伴侶這一件事也不熱衷。
這就導致了精靈新生兒們沒有人照看，很長時間都是自生自滅，布蘭度這位精靈王上任後任命了專業照看未成年幼崽的精靈後，情況才好了一點。
在雪南進入教室後，喧鬧的室內安靜了一瞬，緊接著昨天和他說過話的精靈迫不及待地開始發問：“哥哥哥你怎麽才來，我們等了半個上午。”
“不要叫我哥哥，叫我雪南就行。”雪南私心並不想讓別人喊他哥哥，先是糾正了稱呼問題，再解釋自己來的遲的原因，“我睡過頭了，抱歉啊。”
即使雪南的態度耐心又溫柔，還是有不少精靈很是拘謹。
他們很少看見外人，但是聽到這位好看的陌生來者也會和他們犯同樣的毛病，心裏隻覺得和對方拉進了一些。
簡單的聊天之後，雪南開始給他們介紹數學。
他準備先從數字開始教起。
本來以為這是最簡單的環節，沒想到一教就是一中午，雪南嘴皮子都快講幹了，還是有精靈發問：“為什麽這個數字可以代表1啊？”
雪南：“……”
精靈：“為什麽這個數字叫阿拉伯數字？阿拉伯是什麽？不可以叫精靈數字嗎？”
雪南：“……”
精靈：“還有……”
“等等等，我感覺這個不適合你們。”雪南嗓子有點啞，他實在受不了，喊了停。
精靈們乖乖閉嘴了，一雙一雙幹淨的翠色眸子看著他，讓雪南生出了一股帶壞小孩子的羞愧感。
他在想，是不是自己教得太難了？
許多問題他都沒有聽過，連解釋都不好解釋。現實世界的孩子們從小在數字的耳濡目染下，能快速上手很正常，老師想解釋數字的來曆也很簡單。但是在這裏，一切曆史都是架空的——甚至還存在神話傳說，更有魔法這種超能力。
應該是自己的教學有問題。
雪南深刻反思了自己，歎了一口氣，他發現自己不是很適合這個行業。
他的信心全無，被打擊得沒有繼續講課的心思，在宣布下課後匆匆離開了教室，回去之後想想又沒有什麽其他的可以轉移這些孩子的注意力。
雪南情緒低落地走出門，和進來時判若兩人，頭頂上似乎有一隻黑色雲朵，往下淅淅瀝瀝滴著雨滴。
“你不要這麽垂頭喪氣。”
他剛走出門，就聽見身旁傳來一道熟悉又好聽的聲音，視線從麵前的地板轉移到身旁。
原來是精靈王。
他身上是一件大同小異的雪白袍子，卻硬生生穿出一種不同於旁人的架勢，下意識地拉開了對方和其他精靈族的距離。
雪南鬆了一口氣，心裏說不上失落還是慶幸，失落站在門口等待他的不是聖子，又慶幸對方沒有看見自己失誤的一麵。
“對不起啊。”他習慣性地道歉，眉心擰在一起，痛快地承認自己的過錯，“是我想得太簡單了，我以為通過教學會轉移這群精靈的注意力，但是教的科目不對……不僅沒作用，還有可能帶偏他們的思維。”
“沒關係，是他們的問題。”精靈王不太會安慰別人，他直覺現在要說些什麽，不讓雪南繼續陷入自責中，於是毫不留情地掀開這群精靈的老底，“他們本來也不是好好學習的料，已經有好幾個精靈被他們氣跑了。如果實在沒辦法看住他們，我會讓別的精靈把他們全部關押進地牢，十幾天而已，應該受得住。”
精靈王早就想好了這群熊孩子的去處。
雪南歎了一口氣，糾結地攪著手指，忽然感受到手上的觸感不對。
低頭一看，是一枚素圈戒指。
“這個好眼熟。”雪南對首飾一類不太感冒，將右手慢慢舉到眼前，仔細打量著這個小東西，銀白色的戒指在陽光下微微反光，越看越眼熟，最後終於想起來，“這不是狄戈的嗎！”
作者有話說：
非常感謝大家對我的支持，我會繼續努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