媛湘心想,反正在相府之中也無事可幹,程澤雪要陪那些女眷,也沒空與她說話,不如就與舒沁一同去吧。再者,她也想求一個願望。

舒沁拉著她走後門,媛湘想,前門人多眼雜,出行不便,走後門也沒什麽奇怪的。所以也就隨著他去了。

後門停著輛馬車,兩人上了車,馬兒便踢踢踏踏地往前奔騰而去。媛湘拉開簾子看了看,外麵太陽猛烈,白花花地刺疼她的眼睛。

“小心瞧著眼疼。”舒沁說。

媛湘露出會心的笑容,“還記得兩年前我們一起去月峰廟,遇上了趕圩,人很多,我們差點走散了。”

“嗯。幸好沒走丟。”

媛湘輕輕一笑。那時候的她,心境比現在開朗許多。怎麽不過兩年時間而已,她的心已經陰霾密布,再也沒有了原先那種意境?她準備再掀開簾子看看,舒沁捉住了她的手。“外麵太亮,別看,小心傷了眼睛。”

媛湘便不看了。她打了個嗬欠,“好困,我睡一會兒。到了月峰廟叫我。”

說完便靠在車背上,閉起眼睛。天熱困乏,馬車又晃得暈,媛湘竟然很快就睡著了。

她睡得迷迷糊糊的,也不知道好睡了多久,睜開眼睛時,車廂空****的,舒沁不知道去哪裏了。

心中升起一股怪異的感覺,她掀開簾子看了看,外麵天色已暗了許多,而且,遠處是山巒疊起,根本不是在城區之中。她心下大驚,連忙衝到前麵去。駕車的老者回頭看了看她,咧嘴一笑打招呼。

媛湘連忙問道:“大叔,舒沁呢?”

“少爺有事先回去了。讓我把小姐送香靈鎮,他隨後就來。”

香靈鎮是個什麽地方?媛湘心中已隱約知道是怎麽回事,她忙說:“停下來,停下來。少爺可有留什麽話?”

“沒有啊。”

舒沁怎麽會是做事如此沒交待的人?她又縮加車廂,四處摸了摸,可能在她剛剛歪著睡著的地方找到了一封信。

連忙將信封扯開,信封上的字體工整,想必不是在馬車上寫的,而是出門之前就已經寫好了。

“湘。見字勿怪。一切皆是為了你好。從前我錯了,我卻不能錯得更深。讓你離開皇宮,離開京城,到任何地方去過日子,那才是報父母養育之恩的最好辦法。不要回來,走得越遠越好。”

媛湘又驚又急。舒沁為何沒有經過她允許的情況下就自作主張……他不知道她現在的想法,憑什麽覺得他是為她好,就把她送到別的地方去?就這樣把她一個人扔上路,他也能放心大膽地離開。

她衝到駕車的老者前麵:“大叔,把我送回城。”

“不行啊,少爺交待了要送你到香靈寺,否則斷我月錢啊。”

媛湘黑下了臉:“你知道我是誰嗎?”

“是咱們家小姐啊。”

“那不是關鍵,關鍵是我現在是皇宮裏的女官!隻和皇上告了一天的假出宮,萬一我晚上沒回去,皇宮裏勢必派人出來找,到時候查到你頭上,說你把我拐帶騙出城,這個罪名你擔得起嗎?”

老者笑了笑:“少爺真是料事如神,他知道小姐肯定會這麽說的,所以讓我不要聽你的,隻管繼續往前駕馬車就好了。”

“……”

迄今為止,這個世界上最了解她的人就是舒沁了。可他也許不知道,當她下了決心,她就要把事情做到圓滿!

“你光聽他的,不聽我的是吧,你以為我是在和你開玩笑!”媛湘沉下了臉,“我告訴你,現如今我是皇上跟前的紅人,你說少爺他罩得住你麽?隻怕連他和相爺都要受牽連,別說你一個藉藉無名的小人物了!”

駕車的老者臉上有些猶豫,媛湘再接再勵:“再說,你家裏也還有家眷吧,皇上是我們能得罪得起的嗎?少爺犯糊塗,你怎麽也跟著糊塗?快點將我送回去,別釀大錯!”

老者很為難,“我送你回去,少爺少不得要生氣的,他若將我從相府趕走,我可再去哪裏找好差事?如你所說,家裏還有眷屬要我養活呢。”

“少爺的品性是好的,你就說我拿刀子強迫你回去就好了。他不會拿你怎麽樣的。”:

老頭子猶豫了好一會兒。半晌,想必是覺得媛湘說得有理,便調了馬車頭,篤篤往城中而去。

媛湘在舒了口氣的同時,又有些哭笑不得的淒涼。舒沁有送她走的決心,沒有和她一起走的決心;但擰心自問,如果今時今日,舒沁真的拋棄所有和她一起浪跡天涯,她去嗎?

這個假設卻讓她思考,糾結了好久。

她不得不承認,就算舒沁要和走,她也不走。也許在不知不覺間,舒沁在她心底的角色已經易位,他已經沒有當初那麽重要,讓她有將仇恨全部掩藏的決心。又或者,當時還未進宮的她,離她父母被冤枉的真相太遙遠。

現在,離真相近一步,她就離仇恨更近一步。她沒有辦法心平氣和地快樂地生活下去,除非拔掉她心底的那根刺。

望了望外麵逐漸變暗的天色,她暗自苦笑。舒沁連和她走的決心也沒有,她又想那麽多做什麽呢?

她讓車夫直接將馬車駕到皇宮門口。當他們到達皇宮的時候,已經酉時了。天有些陰沉,媛湘很快通過城門,往玉圓殿而去。當她踏上這片堅實的地,心中竟是前所未有的蒼涼感。

她知道自己前進的方向未必是對的,但,至少是她自己想要去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