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門沒關,估計是易初陽出門時忘帶上了。

沒等謝青旂去想易初陽的粗心大意,房門就被他一腳踢開了。

剛把人放下來,還不等**的人對他發火,他就非常自覺摘下口罩。舉起雙手,口罩懸掛在兩指指尖上,隨後往後退了兩步,似乎是在對他表示著,會與他保持距離的意思。

易初陽看著他浮腫的右臉,就知道自己昨晚下手有多狠,怪不得今天出門都得帶著口罩啊。

易初陽頓了頓,想著這明明是他活該,然後才開口罵道:“你有病啊?”

對於易初陽罵人的詞藻,基本上不脫離那幾個字,謝青旂已經很習以為常了。他伸手扶了扶金絲眼鏡,繼而繼續舉起雙手,一本正經地說:“現在有病的是你。”

“我這是外傷,而你——”易初陽氣得伸出手指了指自己,又指了指他,“就是純屬腦子有病。”

謝青旂看著那隻指著他的手,正好是受傷的那隻手。於是謝青旂順勢抓住他的手腕,翻了個麵,手掌朝上。

易初陽奮力掙紮著,剛剛那是人多,抵不住這狗東西臉皮厚,現在就他們兩個人了,還想用這一招?

“滾開!”

易初陽越是掙紮,謝青旂就多用了幾分力,將他想要掙脫束縛的手腕給鉗製住了,“聽我說!”

“滾!我不想聽!”

“我為昨晚的事請跟你道歉。”

易初陽手肘一頓,不可思議地看著他,下意識地停止了掙紮。

確定傷得不是很嚴重,謝青旂才帶著淡淡的笑意抬頭看他。目光裏流轉出的溫柔,就算易初陽是個傻子,也看得出來謝青旂是在向他示弱。

“對不起,昨晚不應該......”

“夠了!”易初陽已經不想再聽下去了。

“上完藥我就走,要不然我會一直呆在這兒。”謝青旂笑得極為淺淡,“你應該也不想見到我吧?”

易初陽紅著眼撇過頭去,不再看他,但終歸還是帶著點怨氣,不情不願地說:“上完就滾。”

“.........”

謝青旂沒忍住,噗嗤一下直接笑出聲來,“你確定?”

易初陽不明所以地看著他,反射弧漸漸反應了回來。

媽的!我究竟說了個什麽鬼東西啊!!!!

“.......”

易初陽默然地盯著謝青旂臉上那讓人討厭的笑,說出這種話,也真夠謝青旂在心裏嘲笑他好幾天的了。

媽的,真想揍他!直接把他揍失憶得了。

經過昨晚的事,謝青旂可並不打算為難他。畢竟這家夥最近總炸毛,實在是太難哄了。

他將口罩放下,從鐵架上拿出棉簽,沾著燙傷膏小心地給他上起了藥。

易初陽怕疼沒敢動,剛上藥時就沒忍住想往回縮手。後來沾了藥,冰冰涼涼的,他又忍不住屈了屈指尖。

“那麽緊張的話,下一次就得小心了。”

“還不是因為你。”易初陽小聲嘀咕著。

“什麽?”謝青旂顯然是沒聽清楚。

易初陽嘖了一聲,不耐煩地說:“沒什麽。”

“再燙傷的話,就要記得立馬用冷水衝洗一下,能緩解一些。”謝青旂突然想到什麽,就問:“既然你要打電競,那就更應該好好愛惜自己的手了。”

“你管我?”易初陽習慣性地回嗆了他。

謝青旂聽著有些無奈,“你這傷,是昨晚那杯水吧?放在床頭,確實是我欠考慮了。”他看著他說著:“而且我現在是你的醫生,當然要管你了。”

易初陽不知道想到什麽,忽然沒由來地沉默了。

謝青旂似乎有所察覺,就隨口問了一嘴:“怎麽了?”

“你的臉,不上點藥.....啊?”不知道怎麽回事,關心的話隻要是從易初陽嘴裏出來,總有那麽一點奇怪。

“還沒來得及,晚點吧。”

“腫得跟豬頭似的,也不注意一下。”

“很難看嗎?”

兩人大眼瞪小眼,一時之間,都不知道說點什麽好。

“要不我還是把口罩戴上吧。”謝青旂作勢就要起身。

“誒——”易初陽下意識地拉住了他。

兩人都愣了一下,易初陽尷尬地把手收了回來,“那個什麽.....有沒有藥啊?我給你擦一下好了。”

“嗯。”謝青旂沒有猶疑,當即從口袋裏掏出一支藥遞給他。

“.......”

易初陽盯著那支藥,嚴重懷疑這一切都是謝青旂設計好的坑!

“......”

易初陽無言地接過了藥膏。

結果就出現了一個十分怪異的場麵.......

他們兩個,一個坐在**,一個蹲在地上,為彼此上藥。

這下,易初陽終於真實的知道了什麽叫做‘兩敗俱傷’。

冤冤相報何時了啊......

“聽說....嗯.....”易初陽盯著他臉上的傷,這話也說得有些別扭,“那個什麽,你現在休假啊?”

謝青旂拿著棉簽的手頓了頓,緊接著若無其事地繼續給他抹藥,片刻後才勉強,‘啊......’了一聲。

易初陽皺起眉頭,似乎有點急,“為什麽?”

謝青旂頭也沒抬,“醫院用人緊張。”

“說謊。”易初陽雙眉緊皺,拿著棉簽的手也停了下來,直接拆穿了他,“他們都跟我說了,你就我一個病人。”

謝青旂也停了下來,蹲在地上非常認真地端詳著他的臉,似乎想在他臉上看出個洞來。

易初陽被這樣盯著,顯然是很不自在的,“幹、幹什麽啊?!”

謝青旂看著他,突然笑了,“你想說什麽?”

“我....”

易初陽與他對視良久,想問的話太多,最想問出口的話,卻永遠哽咽在喉。

他想問出來,卻永遠張不了那個口。

易初陽尷尬地清了清嗓子,話鋒一轉,直接略過了這個話題,“那、那什麽....我還聽說、聽說你退出了副科長的競選?”

易初陽一直在注意他的情緒變化,可謝青旂的臉上幾乎沒有任何情緒的浮動,不知道是真不在意,還是說他偽裝得實在太好了。

“你聽說的還不少啊。”謝青旂繼續低頭給他擦藥,問:“小雅說的?”

“小雅?”

“哦.......”謝青旂恍然,他們可能還不認識,於是便失笑道:“就是今天早上給你送藥的那個小護士。”

易初陽一愣,旋即反應過來,在心裏罵了一聲,

媽的!

怪不得謝青旂能那麽精準地知道他去了哪。

果然是個大嘴巴,敢情這小護士是在兩邊當臥底套消息呢。

謝青旂看似沒什麽所謂地解釋起了自己退出競選的原因來,“其實也沒什麽理由,就是這兩年太累了。當上副科長隻會更累,倒還不如好好休息休息,我就是想偷個懶。”

“你又不是那種會嫌苦怕累的人。”易初陽想也沒想就脫口而出了,畢竟謝青旂有那麽多條路可以選,卻偏偏選了最苦最累的一個行業。

聽了他這話,謝青旂稍稍揚起眉梢,抬頭試問道:“你又知道?”

“......”

看謝青旂還在笑,易初陽反而一點也笑不出來了。

“你這樣做,總不會是因為我吧?”

“........”

“........”

易初陽剛問出口,當即就後悔了。

這話一問出口,就好像易初陽已經認定了謝青旂這麽做就是因為他似的,確實有些太不要臉了。

“我是說.....我可不想和你扯上什麽糾紛啊。”

謝青旂笑了笑,似乎並沒有多在意,“這跟你有什麽關係?”

“早不退晚不退,偏偏是昨天晚......”突然想到昨晚的事,易初陽硬著脖子,象征性地偏頭清了清嗓,“偏偏是昨天啊.......還說什麽其他醫生沒空,那明明——”

“明明什麽?”謝青旂打斷他的話。

易初陽一愣,對,要怎麽說?

說,明明有其他醫生,卻謊騙他說沒有?

這話要擱在其他人麵前說說倒是無所謂,但他是謝青旂啊......

易初陽又怎麽能說得出口?

看他回答不上來,謝青旂直接回答了他所有的問題,“你想多了。”

“.......”

易初陽沉默了。

說那麽多,原來都是他想多了啊......

所以......

他為什麽要出現啊?

他明明大可以走出這個大門,假裝沒聽到任何關於易初陽的消息,然後若無其事地離開。

隻要他想,無論花都城有多小,他都有辦法讓易初陽找不到他。同理,無論花都有多大,他都有辦法與他相見,隻要他想......隻要......

他想。

“謝青旂。”

這是重逢以來,易初陽第一次那麽認真地叫他的名字。

“嗯?”謝青旂低著頭,含糊地應了一聲。

易初陽揚起頭來看著他的頭頂,沉默半晌才說:“我看不懂你。”

這也是易初陽的真實想法。

他......是真的看不懂他。

無論是從前還是現在,易初陽感覺自己好像從來就沒有一次是看準過這個人的。

“看不看得懂的,又有什麽關係呢?”說著,謝青旂站起身來,甚至沒抬眼看過易初陽一瞬,就直接轉身將手中用過的棉簽丟進了垃圾桶。

“誒——你的臉......”還沒上完......

謝青旂背對著他,淡淡說:“不用了,我自己來就好。”隨後他又叮囑了一句,“你想好得快一點的話,這兩天就先別沾水了。”

“......”

易初陽緩緩低下了頭,不知道什麽時候,手上的棉簽已經被他折斷了。

盯著謝青旂的背影,那原本曾經糾結苦惱的事,似乎終於有了點思緒.......

現在的他倒是看清了一點,無論眼前這人他究竟猜得準不準,好像確實和他都沒什麽關係。

是他多管閑事了。

易初陽冷笑一聲,回了他前麵的話,“是,是沒什麽關係了。”他看著剛塗好藥膏的手,總覺得手上的神經有些刺痛,“既然藥已經上好了,那你現在可以滾了嗎?”

謝青旂回頭看著他,隨後低頭扶了扶眼鏡,抬眼的那一刻,他從容一笑道:“當然。”

冤冤相報何時了......

下一句是什麽來著?

得饒人處且饒人?

哼!我偏不!

明明冤的隻有他一個,憑什麽還要他饒人啊?

現在饒了他,簡直不要太吃虧了!

易初陽抬頭與他對視,表麵笑嘻嘻,心裏:謝青旂,你給老子等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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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話要說:

易初陽:“狗東西,給老子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