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3章拉攏

寧芳瞪大眼睛,卻見沈繼的劍尖在劃傷她的衣裳之前,便隨著噗通一聲悶響,頹然倒地了。

她趕緊拍了拍朱五姐兒小手,讓小姑娘把拉緊的弦收了回去。

餘遠誌在沈繼身後,高舉著隻香爐,還心有餘悸,“瘋了,這些人都瘋了麽?這樣接生,隻會母子雙亡!”

竇媽媽卻著急的四處找繩子,“快把他綁起來!萬一他要是醒了,又對王妃不利怎麽辦?不過王妃,咱們倒是不好要他的性命。怎麽說,也是王府故人。”

這個道理寧芳是懂的。

她們家不想造反,但也不好得罪這群舊屬下。

尤其這些人,顯然有點走火入魔了。真撕破臉皮,恐會生禍。

隻是讓寧芳的略感意外的是,剛剛不是看到竇媽媽有些動搖麽,怎麽又肯幫她?

實在忍不住,她就問了句,“媽媽,你不覺得心動?可以奪回帝位呢!”

竇媽媽急得直拍大腿,“我的王妃,您這會子怎麽還想這些破事兒?我實告訴您吧,早八百年前,我家小姐和姑爺就都想明白了。能丟了那個皇位,才是天大的好事。若能連那個破王府一起丟掉,咱家方得平安喜樂呢。哎,我跟您扯這些幹嘛?餘大夫,你快過來看看,現在該怎麽給王妃接生?”

其實餘遠誌剛暈過去沒多久,就醒過來了。

不是他給自己用了假藥,假藥也騙不過沈繼。

但沈繼沒留意到的是,當寧芳纏著他說話的時候,已經暗示朱五姐兒,悄悄把解藥拔了瓶塞,放到了餘遠誌鼻邊。

也幸好餘遠誌足夠機靈,醒了也躺地下裝暈。隻等著摸清沈繼意圖,才在關鍵時刻跳出來,打暈了沈繼,否則就憑他們老少婦孺四個人,肯定也幹不過一個沈繼。

天空一道電光驟然亮起,隨後有悶雷隆隆滾過,狂風大作,吹得湖麵都透著一股動**不安的味道。

透過假山的縫隙,餘遠誌看了看外麵的天,轉頭再給寧芳把了把脈後,帶著幾分無奈,“王妃,您可能,真的隻能在這裏生了。”

沈繼倒是沒撒謊,他給寧芳下的催產藥,確實極猛,而且無法可解。

如今又遇到這樣天象大變,挪動產婦實在是太危險了,還不如就躲在這裏生產。

便是竇姑姑這樣老成之人,也有些慌了,“這荒郊野地的,可怎麽能生孩子呢?王妃,王妃你現在怎樣?”

腹痛一陣陣襲來,寧芳從來沒有象此時這麽清醒過。

悄悄把一枚寶石戒指褪下,握在掌心,讓那銳角刺痛自己的神經,她提起口氣道,

“竇媽媽,我還挺得住,你也別慌……想想鄉下,鄉下許多女人就算是在田地裏也能生……我,我就不信我做不到!”

她又徒然提高了嗓門,“餘,餘大夫,你也不必有任何顧忌,為我接生!我這條命,還有我孩子的命,就全拜托你了”

餘遠誌咬了咬牙,“王妃,那屬下就冒犯了!”

在寧芳今天點名把他帶出來的時候,餘遠誌其實是有些心理準備的。

就算王妃沒有生產,但如果遇到危急時刻,少不得要攙扶一把,有些男女授受不親之事。

難道寧芳不知道這樣做,會對自己名聲有影響嗎?

她當然知道。

但她還是選擇了餘遠誌,這是對他的看重,更是對他的信任。

餘遠誌也知道,有些人家會特別忌諱男大夫看女眷身體。哪怕是為了救命,也是不高興的。但他所認識的程嶽,絕不是這種人。

事實上,程嶽私下多次叮囑過餘遠誌。如果他不在家時,寧芳遇到什麽緊急情況,讓餘遠誌不要有任何顧忌,哪怕兩個嫂子阻攔,都不要理,隻管大膽施救。

現在寧芳又說了這話,那餘遠誌再不客氣,直接將手放到了寧芳的腹部,摸起她的肚子。

隻這樣隔著衣服,到底還有些看不真切,餘遠誌不由得還是看了竇媽媽一眼。

明白他還是有些忌諱,竇媽媽急道,“都這時候了,你還看我做什麽?給王妃接生吧,名節比起性命來,那就是個屁!這些輕重,我老婆子還分得清。”

這話說得寧芳和餘遠誌都忍不住笑了,不過也就這麽一下,就又被眼前的情勢拉回注意。

疼,

實在是太疼了。

寧芳隻覺腹中一陣陣絞痛,忍不住都抓緊了朱五姐兒的小手。

可隻一下,她就意識到不妥,又鬆開了手。

不過小姑娘卻很暖心的又把她的手握回自己手上,還拍著小胸脯示意,她會打鐵,很有力氣,不怕疼。

寧芳勉強笑了笑,卻仍是隻抓住了小姑娘厚厚的棉襖一角。

餘遠誌讓竇媽媽把寧芳裙底的褲子脫了,按要求檢查之後,肅容道,“王妃,那人下的香料實在猛烈,您現在真的是要生了。那陣痛會越來越猛,並不象平素我跟您說過,還會有間歇的時間。所以,您會很難熬。”

難熬不也得熬過去嗎?寧芳無聲的笑了笑,果決問,“說!我該怎麽做?”

餘遠誌也不客氣了,“為了減少王妃的痛苦,我會施針,助王妃盡快誕下小世子。這樣痛苦會加倍,但長痛不如短痛,王妃以為如何?”

寧芳冒著冷汗,眨了眨眼,算是同意了。

竇媽媽問,“那我呢,我該怎麽做?”

餘遠誌道,“我要媽媽趕緊去燒熱水,把他們準備的這些刀剪都燙燙。還有他們準備的這些白布,也要煮了,再掛在火邊烤幹。”

這事不難。

為了給寧芳接生,沈繼他們早準備了炭爐銅鍋,那炭還是宮中上貢的銀霜炭,燒起來連煙都沒有,十分省心。

至於水,這假山裏就連著一眼幹淨的湖心活水,極是便利。

“那王妃就交給你了。”竇媽媽二話不說就去生火燒水了,卻還要厲聲交待餘遠誌一句,“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容我托大,說句不敬的話。英王府可以暫時沒有小世子,卻絕對不能失去王妃,你明白嗎?”

餘遠誌點頭,“這事王爺交待過,我分得清輕重。”

程嶽當然看中自己的子嗣,但如果孩子和大人隻能保一個,他一定會選擇大人。

因為孩子可以再有,但大人失去,就再也沒有了。

“謝謝,謝謝你們……”劇痛中的寧芳,已經說不出更多的話來了。她努力微笑看著竇媽媽和餘遠誌,眼角卻閃爍著淚光。

不管她表麵上表現得再鎮定再淡然,這也是她第一次懷孕,第一次生產。

說不害怕,那是假的。

尤其是剛剛那沈繼,想剖腹取子時,寧芳是害怕的。

她怕竇媽媽餘遠誌他們都會倒向沈繼那邊,完全不顧她的性命,隻為了保住她腹中的孩子。

雖然她也能為自己的孩子豁出性命,但卻絕不是這樣被人強迫著去死。

她又不是生孩子的工具,難道她除了生孩子,對英王府,對程嶽就再無意義了嗎?

好在這世上明理的人更多,有竇媽媽餘遠誌護著,寧芳可以放心的生孩子了。

不就是痛嗎?

她忍得住!

隻是,隻是程嶽到底怎樣了?宮中現在究竟怎麽樣了?

同一座宮城裏的另一頭。

程嶽暫且安好,但形勢也不容樂觀。

八皇孫將一隻玉瓶擲到程嶽懷裏,眼神狂熱又冷酷的說,“要麽,擁護我父王為新君。要麽,就喝了它!”

那玉瓶白身紅頂,正是宮中給人賜死的鶴頂紅。

程嶽撫摸著這隻溫潤的玉瓶,神色淡然,也不知在想些什麽,遲遲沒有答話。

八皇孫到底沉不住氣,逼問道,“你別想著拖延時間等救兵了,四皇叔勾結容貴妃,證據確鑿,已經算是被廢!這宮中除了我父王,誰還能繼承大統?”

聽他這麽說,程嶽反倒輕笑起來,“你既如此篤定,又何必前來勸降於我?直接武力鎮服群臣,不就好了麽?反正如今戚老都督中毒,生死難料,正是天大的好機會。”

聽他語帶譏諷,八皇孫一時語塞。

要說戚老都督真是倒黴,正是他先飲了獻到皇上麵前的酒,嚐出不對,警惕的說有毒,才製止了事態的進一步惡化。

要是永泰帝真的中毒死了,隻怕此時宮中已經打得血流成河了。

可就是因為永泰帝沒死,才壓得這幫皇子皇孫們,不敢太過份。

八皇孫心裏其實恨死了戚老都督的多管閑事,但這話也隻好爛在肚子裏,隻能強硬道,“那是因為皇上給毒害得腦子不清楚了!否則查那些犯上作亂之人就夠了,何必連我們一起查?為了脫罪,那些賊子定然會跟狗一樣亂吠,胡亂攀咬人。我此時找上你,也無非是見你平日還算明白事理,不至於那麽糊塗,你可不要給臉不要臉!”

程嶽瞥了他一眼,“那這麽說,我還得多謝八皇孫賞臉了。隻我才疏學淺,膽小怕事,隻怕擔不起此番重任,還請八皇孫另請高明吧。”

“你!”八皇孫委實氣得不輕,偏偏又拿程嶽沒辦法。他拿那瓶鶴頂紅,也是嚇唬程嶽的。哪裏真就敢叫他去死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