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隻是陣痛,衛臨瀟先吩咐一位穩婆去歇著,若是拖的久了,到了第二天要生的時候,隻怕人都沒有精神,還不如這會兒休息好了,到時候穩妥些的好,沈媽媽也便應了,和另一位留下來的孫婆子守著。到了臨晨時分,衛臨瀟覺得下體熱熱的,想著大概是羊水破了,果然,用手一摸,身下已濕了一片,感覺極為不舒服,便小聲跟沈媽媽說了,又叫人去換幹淨的褥子過來墊上,上麵鋪了層沸水消過毒的床單。

沈媽媽見是羊水破了,衛臨瀟畢竟是頭胎,怕她害怕,沉著地讓人換了床單被褥,又讓人叫了那位吳婆子過來。

晨曦微露,產房外的丫鬟們有些守著門,有些有條不紊的忙碌著,素妗端了碗參湯過來,惜竹接了,送進屋裏,衛臨瀟喝了湯,吳婆子忙讓人收了碗筷。

太陽跳出東邊的地平線時,張掖跨進產房所在的院子,朝霞如彩,院子裏那棵梨樹的花已落盡,碧綠如洗的葉子在陽光的照耀下,發著亮晶耀眼的光。

剛一入院,便聽到產房裏衛臨瀟的一聲慘叫,張掖心中一突,也不管門外守著的丫鬟攔著,橫衝直撞的入了屋。丫鬟們從來沒有見過張掖如此凶狠的樣子,那張沒有血色的臉,冷的叫人害怕。

“二少奶奶,是小公子,您生了位小公子。”

兩位穩婆連連給衛臨瀟道喜。

惜竹接了已用繈褓包好的孩子給衛臨瀟看,沈媽媽坐在床邊拿著拍子給衛臨瀟拭著一頭一臉的汗水。

張掖聽到穩婆喜滋滋的聲音,一時鬆了氣,隻覺得頭暈目眩,差點倒下,還好是在門外,一個重心不穩,倒靠在了門框上。

屋裏的人聽到聲響,回頭望過去,都嚇了一大跳。

沈媽媽忙站了起來:“二爺,您快出去,這裏不是您能待著的地方。”

張掖卻如沒有聽到一般,徑直走到床前,坐了下來,看著衛臨瀟虛弱蒼白的臉,心疼至極,伸上輕輕撫了撫。

剛才聽到她慘叫的聲音。自己的心也象靜止了般。

他當然知道,女人生孩子,如同去鬼門關裏繞了一圈,那一聲,給他帶來的恐懼,是他從來不曾經曆過的。便是這幾日天天如履薄冰,所有的擔憂不安加起來,也沒有那一刻來的驚心。

“對不起,我沒能陪著你。”

衛臨瀟疲倦的抬了眼,看著張掖滿是胡碴的臉,憔悴的不成樣子,對他笑了笑:“沒事,我還好。”

沈媽媽給屋裏的幾人使了眼色。穩婆抱著小公子要去清洗。

衛臨瀟見妝,忙叫道:“抱過來,讓我看一下。”

心中忐忑,雖然她表現的從來平靜,便是生產的過程中,也沒有如一般的產歸般因疼痛而大喊大叫,可張掖不在身邊,她到底是害怕的,怕不能順產,怕孩子不健康,怕在這醫學落後的古代,她不能平安的生下孩子。

沈媽媽見她惶恐不安的眼神,很是心疼,忙抱過孩子,遞到衛臨瀟眼前,柔聲笑道:“奶奶放心,孩子健康著呢。剛才哭的多響亮呀。您看看,我們小公子漂亮著呢,您瞧這眼,多象您呀,五官又象二爺。”

衛臨瀟欠了欠身,深深看了繈褓中的寶寶,紅紅的軟柔的,心裏愛極,這便是她千辛萬苦生下來的寶寶了,這世上和她血脈相承的一個生命。

見寶寶半迷著眼的樣子極叫人愛憐,中心軟軟的,那種感覺是她不曾休會過的。忍不住便抬眼看了張掖一眼,就見張掖也正盯著孩子看。眼神溫柔憐惜。不自覺的就伸出了手想抱抱。

沈媽媽笑道:“還是先給我們小公子洗個澡吧,二爺先陪著二奶奶,奴婢一會兒就把小公子送過來。”

張掖這才回過神來,點了點頭,複又問道:“奶娘可找好了?”

穩婆接了孩子出門,沈媽媽回頭笑道:“找了四位,二爺放心吧。”

一時眾人退出,沈媽媽給兩位穩婆各賞了五十兩銀子,兩位穩婆見打賞如此豐厚,自是高興的合不籠嘴。

屋裏隻剩下衛臨瀟和張掖兩人。一時靜靜的。

張掖握著她的手,衛臨瀟實在太累了,心中有許多的話,更想問問朝中局勢,張掖這許多日子未歸,亦沒有消息回來,她著實擔心,便是再愚頓的人,也知道天要變了,何況她並不是那沒有見識的內院婦人。

可再多的話,也實在累了。眼皮沉沉的,隻想睡一覺。

張掖知道她的心意,語氣極為溫柔的勸道:“臨瀟,一切都好,你不要擔心,先睡覺,等醒了,我再和你說。”

衛臨瀟便露出了笑。

他的掌心極為溫暖。讓她覺得安心。

一覺醒來,已是午後。

衛臨瀟心中一驚,忙要翻身坐起。身子一動,才覺得下身極痛。

張掖正伏在床邊睡著,被衛臨瀟這一動給驚醒。忙按住她:“別動,要什麽我去說。”

“孩子呢?”

張掖一愣,沒有想到她第一句話問的竟然是孩子,想想又笑了,安慰道:“孩子在隔壁屋裏睡著呢,你放心,我剛才還去看過。小東西睡的極香。”

見衛臨瀟鬆了口氣的樣子,又笑道:“餓不餓?沈媽媽準備了好些粥,我命人去端來?”

衛臨瀟被他這一問,才覺得自己真是餓了,便點了點頭。見張掖要叫人,忙又道:“先別端吃的過來,你讓惜竹準備些熱水,我要清洗一下。”

下身粘粘的,極不舒服,她又一向是愛幹淨的人。

張掖不知道可不可以,便讓惜竹去叫沈媽媽。沈媽媽立時便過來了,見衛臨瀟要清洗,沉呤了一下便讓惜竹去準備熱水。自家姑娘的性子她是知道的,若是真讓她這般躺著,怕她要難受半天。

何況現在是四月了,氣溫剛好,注意些便不會出什麽問題。又叫人去隔間裏重新收拾了床褥,等衛臨瀟簡單清洗完,張掖進來裹著褥子,把衛臨瀟抱了過去。

兩位穩婆便來告辭。張掖看著衛臨瀟喝粥的樣子,象是那粥極香。又想到雖他沒有陪著,可母子平安,心裏很是滿足幸福。見到兩位穩婆,聽她們說著喜慶的話,一時高興,便打賞了各五十兩銀子。

兩位穩婆本已接了賞,沒有想到主家又賞了一回,出手如此大方,說出來的話更是好聽。

沈媽媽送走穩婆,回到屋裏,衛臨瀟已吃完,看著張掖胡子拉碴的樣子,忍不住笑了起來。倒笑的沈媽媽和惜竹幼楠一臉的不解。

見她的目光盯著張掖,仔細一瞧,也忍不住笑了,沈媽媽忙道:“二爺回來就一直守在您身邊,都沒去洗漱,我們也一心想著您,倒是疏忽了。二爺,奶奶現在沒事了,您還是去洗漱一番,換身幹淨的衣裳吧。”

張掖便看了衛臨瀟一眼,柔聲道:“你先歇著,我一會兒就過來。”

幼楠跟著去服侍。

不過片刻,張掖便神清氣爽的入了屋。沈媽媽領著丫鬟們退了出去,張掖在床邊坐下,衛臨瀟便問道:“這幾日,外麵怎樣了?”

所謂外麵,問的是朝中局勢,這一點張掖十分明白,頓了一下,這才笑道:“一切都好,你且放寬心吧,若是有事,我現在哪裏能這樣陪著你呢?”

衛臨瀟也知道他能平安回來,大概他們忙的事情,還算是順利,隻是連著幾日不見蹤影,就是臨塵也沒有音訊,她哪裏能不擔心?

“你這幾日,可是和臨塵在一起?”

張掖搖了搖頭:“這倒沒有,隻是你也不用擔心他,回頭我會讓人去公主府給公主送個信的,臨塵大概還要兩日才能回去。”

那便是他知道臨塵的蹤跡了。不但知道,恐怕臨塵在忙的,和他是一樣的事情。

衛臨瀟便笑道:“沒事就好,我隻要你們平平安安的。”

這要求看似簡單,隻求平安,可為著這平安,得需要付出多少的努力能得得到呢。張掖幫她掖了掖被角:“你平安生下孩子我就放心了,一會兒我還要出門,這兩日怕是回不來,我把薛總管留在府裏,你若是有什麽事,便叫他去找我。本來早就該走的,可你睡了沒有醒,我怕你擔心,所以等到現在。你放心,過兩日我必定回來。”

“你去忙你的。我沒事了,沈媽媽說我一切都好,隻要好好調理著就行。孩子你也不用擔心,我會照顧好的。你隻要信守承諾,過兩日平安回來就是。”

張掖府身把衛臨瀟抱在懷裏,默了半響,又吻了一下她的額頭,這才站起身,依依不舍:“那,我先走了。記得,好好養好身子,等我回來。”

衛臨瀟給了他一個安撫的笑。

張掖狠了狠心。轉頭大踏步出了屋。

衛臨瀟目送他的背影離開,叫了惜竹進來:“二爺是一個人回來的,還是帶了隨從?”

“一個人回來的,隻有任生跟著。”

衛臨瀟眉頭不由皺了起來。

“二爺雖是一個人回來的,可午時府外來了不少人守著。奴婢不懂,可沈媽媽說看著象是宮裏的禁衛軍,二爺又叫了書白和書墨過來,現在都在外麵守著呢。”

那便是今日有大事發生了,這些人,隻怕是過來保護她們母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