隻見外邊四個人, 抬了兩個巨大的木箱進來。向汝喬讓人把大箱子放在客廳中央,喜滋滋地打開箱子,開花似的張開手臂:“鐺鐺!向氏收藏!”

向汝喬說完, 隨手撈起一個硯台就往段泠歌身旁蹭過去了, 笑得千嬌百媚:“泠歌妹子,我特地挑的是你來的時期之前的藏品, 越古的東西越不容易看, 你幫我掌掌眼,鑒定鑒定。最近南滇國收藏熱嘛,我還趁低價的時候收了不少小物件,也看不準門道,你幫我看看唄。”

“鑒古董?”段泠歌笑了笑,謙虛道:“泠歌對古董略通一二, 卻不知能不能鑒姑娘手上這些……要不我看看吧。”

“誒唷大妹子, 你可千萬別謙虛。你可是那個時代的人啊!現在的古董在你麵前, 那不就是你以前隨手用的東西嘛!現在這年頭,鑒定古董我感覺沒人比你更在行了。來來來。”向汝喬二話不說, 挽著段泠歌的胳膊就往她那大箱子前麵帶。

向汝喬和段泠歌兩人一走過去, 裴音郗就戳戳夏旅思, 狗狗祟祟悄摸摸地戲謔:“喂老夏,你是怎麽撩的妹子?鄭家的那個大小姐,現在讓你給迷死了。”

“我去, 不是吧!”夏旅思瞠目結舌,都傳到裴音郗那裏去了, 怎麽那麽快。

這時候段泠歌回頭看了她一眼, 以眼神關切夏旅思這邊的情況。

夏旅思趕緊蔫下去, 悄悄說:“我一共就見過她兩次, 她每天找我聊這個聊那個,聊的也都是設計圖和衣服的事情,我能怎麽她我。”

“你沒怎麽她,她想怎麽你。現在一天天的四處打聽你的家世、背景、交際情況,還打聽你到底結婚沒有。今天,就剛來的時候,電話都打到我家虞醫生的手機上來了,問你現在談的女朋友到底是什麽來頭。”裴音郗笑得像個吐舌頭的大金毛,一副樂滋滋看戲不嫌事大的樣子。

虞言卿笑了笑:“鄭家老頭做生意不行,風流卻是很有一套。家裏生了十幾個孩子,外麵私生子還有十幾個。啟琳這個人因為成長環境的原因,競爭意識特別強,你不理她,還說自己老婆有多好,戳中她的點了唄。放心,我幫你按住她,她不敢亂來的。”

“阿思?”段泠歌又非常“適時”地回過頭來。

“啊沒事沒事,泠歌繼續,我們隨便瞎聊呢!”夏旅思吐舌頭,還好老婆沒聽見,不然這一口大鍋她可背不起:“誒唷,還好過幾□□服做好了就再也不用聯係了。早知道這麽麻煩啊,下次給泠歌做衣服,我就自己請私人裁縫。還好虞醫生厲害,幫我搞定麻煩。”

“不像你,”夏旅思笑著作勢要打裴音郗:“就知道笑話我,你個損友。”

裴音郗笑:“嘻嘻,一個麻煩我們幫你搞定了。不過還有一個麻煩,找上門來了,你看——”

夏旅思抬頭,“咦?”

原來是水柳去開門了,門口赫然站著的是張婭。

這個張婭原本犯了事,同時被殺手追殺,並被警方通緝。是夏旅思放水讓她第一時間逃離,讓她得以躲避了殺手的狙殺保住了命,後來又幫助遠遠逃到中緬邊境的大旗鎮的張婭回來自首。

最後,夏旅思在墜落山崖天,出任務之前預感到了自己的危險,還在警車上用行車記錄儀錄了一段視頻,為張婭的案情提供說明,並且給張婭確認了她當了夏旅思的汙點證人這件事。最終,張婭自首後,在法庭上因為夏旅思的視頻而獲得了大大的減刑。

所以當夏旅思活生生地站在張婭麵前的時候,張婭難掩激動,她哭得梨花帶雨,一開口有如童聲一般十分有辨識度的蘿莉嗓音還是一點都沒有變。她一撲撲進夏旅思的懷裏,緊緊抱住她喊道:“夏警官!”

這,一走過去迎接客人,上來就被投懷送抱,這讓人有點懵了。夏旅思尬尬地笑,隻好伸手拍拍張婭的背:“別哭,我好好的。”

“他們說你死了……我在法庭上才知道。六年了……真不敢相信你還能回來。”張婭難掩激動。

張婭的聲音是十分特別的蘿莉音,無論她多麽正常地說話,她的聲音都像十一二歲左右的小蘿莉的聲音。因為她的聲音,她過去的三十幾年沒少吃苦,但是不得不說,就連和她熟識的朋友們都很難對她的聲音免疫——她的聲音太特別,哭起來的調子又嬌又黏,聽得在場的人無不覺得一陣酥麻。

段泠歌也有點驚訝,她放下手中的一個瓷瓶:“夏旅思?”

“誒,別哭。張婭,你家艾草怎麽沒來。”夏旅思轉頭向裴音郗,她和張婭最熟,上來救一下呀。結果裴音郗身邊站了個會吃醋的虞醫生呢,她可不敢動彈。

夏旅思隻好苦著臉尬笑,“泠歌,這是張婭,舊識,舊識啊哈哈……”

向汝喬一看,哦豁,這好戲演的。她趕緊笑著拉住段泠歌:“泠歌妹子別見怪,都是朋友。夏警官以前救過張婭,我們當時為夏旅思舉行告別儀式的時候,她身上有官司不自由,沒能送最後一程。現在再見到,難免激動。”

“誒聽說,你不會用電子支付,在古董真那裏拿了死沉的一袋現金。來來我教你,你看你點開支某寶,我給你轉錢……”向汝喬趕緊把段泠歌拉到一邊去,攛掇她拿出手機,向汝喬笑得千嬌百媚:“呐,這一串數字就是錢了,買東西用這個一刷就行了,簡單方便,一點都不累,保證你呀花得開開心心。”

“咦,真的有數字了,哪兒來的?”段泠歌的注意力似乎轉移了。

“我給你轉的。你幫我看了那麽古董,這算辛苦費,甭跟我客氣!”向汝喬笑。

“果真是有神通,你未曾給我東西,也沒有碰我這個手機,竟然能隔空寫字,把這許多數字寫上去。”段泠歌淺淺笑了,她對這種見識到這種神通新奇的東西很滿意。

另外一邊,夏旅思又是遞紙巾擦眼淚,又是把張婭迎進屋讓座,又是端茶遞水,終於把這位哭得情真意切的客人給照顧好。

這時艾草來了,一看張婭眼睛紅紅的有哭過的痕跡,馬上笑著對夏旅思說:“我就知道她這幾年最惦記的就是夏姐姐了。當年你們怎麽發現有公主畫像的岩洞,怎麽在原始森林裏露營,怎麽在殺手的槍下過河,怎麽碰到我的事情,這幾年我對她講了無數次了。”

夏旅思笑笑,摟過段泠歌說:“泠歌,這個是張婭和艾草。張婭因為當年身上有官司,自從那次發現岩洞的遇險回來以後,就和她再沒有見過麵,也是性情中人,她一見到我,就有感而發了。”

“見過二位。”段泠歌微微福身頷首。這個福身行禮的動作一般的人是不會做的,但是段泠歌做起來卻如此和諧自然,優雅得美麗動人。

艾草睜大眼睛摟著張婭感歎說:“丫丫,真的是公主,是真的公主啊!啊啊啊,好漂亮好高貴,像是演電影一樣。”

然後艾草從隨身提的包裏取出來一段種在小花盆裏的藤條,笑說:“我這次特地去取了一樣東西回來,你們看看。”

夏旅思沉吟起來:“這是長生藤?枯了!”

眾人都湊過來看。在夏旅思去岩洞中把段泠歌帶回來的那天晚上,這個長生藤的神奇在場的人都見過,當時瞬間長成百米高的生機勃勃和現在這條枯藤實在很難聯係在一起。

“嗯,我從小種菜,自認為種什麽都能活,但是我采了這段藤下來,無論多麽細心,它還是枯了。實際上,在那片山坡上,這個藤也在退化。前幾年去放星花時看到的漫山遍野的藤,這次再去,已經有一些地方長出了雜草和灌木。”艾草說。

“這個長生藤是夏旅思親手種下的,曆經了千年一直守在那片山上生生不息。我們這次回來不過一個多月,竟然就有枯的跡象了,真的太神奇。”水柳說。

裴音郗思考了一番,她皺著眉認真地說:“會不會,正是因為長生藤就是為了老夏和公主的機緣而存在的。現在她們再次遇見,千年守望終得相守,所以長生藤完成了它的使命,於是就不得長生了。”

“很有可能是這樣。”夏旅思也認真地說:“而且,我推測,長生藤就是那個聯結時空力量。”

“阿思是想到了什麽才如此斷定?”段泠歌抬手輕輕撫了撫她的眉心,軟聲哄:“一切已成事實,我此刻就在你身邊。別憂心嘛,不許皺眉。”

“咳咳,公主也不用太……疼她了。她以前幹的工作,天天謀殺案、涉黑、死個人什麽的,她的心理素質簡直了,不會因為這點事撐不住的。”向汝喬趕緊代表一眾明明不是單身,還被你倆當眾虐狗的非單身狗們發話。

夏旅思握住段泠歌的手說:“元寶收集的寶貝,肯定不是普通的毒藥,你吃下的叫離魂金丹,一顆金丹吃得人魂飛魄散,為什麽要有這樣的寶貝呢?”

“元寶也不能參透那顆金丹的妙用,是因為沒有人知道吃了離魂金丹有可能墮入另外一個時空,因為畢竟,別的人不能像你一樣決絕,吃下比毒藥更可怕的東西,寧願不顧一切隻為遇見我。”

夏旅思再對眾人說:“所以我推測。當時泠歌吃下金丹,再也不入那個時空的輪回,因此觸發了守護在岩洞裏的長生藤。在長生藤的作用下,泠歌,和屬於她的那一部分曆史,被長生藤拖拽墜入了這個時空。南滇國曆史上關於天上出現巨大漩渦,天漏了導致天崩地裂的異象,和你們那天在直升機上看到的異象豈不就是互相呼應了嗎。”

“天啊,太神奇了。這真是我這輩子最傳奇的經曆之一了!”水柳捂嘴驚歎。

“既然是這樣,那麽也是好事,說明泠歌公主和你的緣分已經搞清楚了來龍去脈。你們現在隻要解決了身份問題,就可以安心生活了。”虞言卿說。

“老夏的身份好搞定。她雖然曾經作為警官犧牲,被舉行了葬禮,可是她活生生的人在這裏,她自己也有通天的門路,要恢複身份不難。棘手的是公主。”裴音郗無奈地攤攤手,對著臉色突然變得鐵青的夏旅思說:“看你這臉色,你應該已經知道了。”

“這是怎麽回事?有困難了嗎?”艾草問。

向汝喬尬笑笑說:“原本是我,托了娘家的關係,想幫泠歌妹子造一套完整的身份出來。沒想到遇到了困難。段泠歌其人,已經有了一套全真實的,完整的,甚至是天衣無縫的簡曆。就好像……”

“就好像公主就是普普通通的在這個時代出生長大的人一樣!”艾草驚歎。

“對的。那麽,這套身份是怎麽回事呢,是誰做的這件事,就很值得警惕了。小夏是什麽時候發現的?”虞言卿說。

“那天,古董真買泠歌的畫,開口閉口叫她段教授,我就警惕了。古董真這樣的古玩商人,很有手段查到一個人的背景。他那天除了因為泠歌的畫好而驚為天人以外,他查到了段泠歌其人是京都大學曆史係的大教授,專門從事古南滇國曆史的研究,這也是他二話不說決定買下畫的原因。”夏旅思半眯起眼睛。

“我去!”向汝喬又使勁拍大腿:“我就說吧我就說吧。古董真那個奸商,太會撿漏了,我咋就沒想到憑泠歌妹子這身份,她的字和畫更值錢了呢!”

“這樣一來,泠歌有危險!”夏旅思的眸中閃過了寒光,頓時變得蘊含了殺氣。

造一套身份,說得好像很簡單,但是實際上並不容易。要真實地造一套一個人從出生、成長、求學、再到立足社會的簡曆,甚至關係到她的家庭背景、人際關係和社會關係。看似簡單,但是如果要無中生有憑空做出全套真實的東西來,可想而知是多麽龐大的工程,需要多大的手眼通天的能量才可以做到這一點。

而一個如此有能量的人,除了她們這群信得過的好友以外,竟然知道了段泠歌的來曆!那麽這就十分危險了,隨時有可能威脅到段泠歌的安危,夏旅思一想到這點,連殺人的心都有了。

究竟還有誰,知道段泠歌的身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