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十六章找一副壽字

董柏言今天過他三十五歲的生日,這是一個男人的分水嶺,從今天以後就要步入到人生的快車道了。早晨起床,穿上妻子特意為他準備好的紅色的內衣,這也是他們本地的風俗習慣。他站在衛生間裏的鏡子前,仔細的審視著自己,思緒飄飛,是啊三十六歲早不是個純真、輕狂、無知的年齡,多少曾經刻骨銘心的往事隨著時間慢慢地風化。回憶總是不期而至,搜尋殘存的記憶,總有一種恍若隔世的感覺,然而一腳踏進中年的門欄,心境沉重地得不到一點釋然;仰天長歎拍遍欄杆也罷,抬手把酒臨風也好,雖是搞不清人生這條路還有多遠,但以不會是抓住一棵稻草就想飛翔的心。仰望過往三十五年裏的天空,童話和神話早已消失得無影無蹤。曾經不知何時如夢如幻的月,卻卸下了它神秘的麵紗,暴漏於眼前的卻是那光潔背麵的滿目的荒涼和了無生氣的猙獰,早已不再習慣看彩雲追月,可也忘卻了什麽是月朗星稀。太陽在他眼裏,雖然還是有耀眼的光芒和色彩,但也隻是令他徒增歲月的傷感。什麽嫦娥奔月,什麽後羿射日、誇父追日,即便是再美麗、再恢宏動人的故事,也隻是如一顆小小的石子落在寬廣的心海,不曾再激起那一片片漣漪。可怕的清醒讓他不再犯年少那些輕狂的錯誤,餘下的時間,他要努力尋找銀河中自己那顆星,好在有一天老去時不忘卻該去的方向。

三十六歲是人生的中轉站。扼腕歎息前塵之事的同時,後麵的路還是謎霧茫茫不知所終。看一看,天與地,山與水,花與樹,風與雨,善與惡,似乎不是再有那麽分明的界限,而追逐的利益成了他手中緊握的指南針。似水流年,兒時盼望早一點長大的願望卻在不知不覺中,竟成了祈求上蒼把時間放慢一點,再慢一點得禱告。不管董柏言自己願意或不願意,一腳踏出了青年的大門,回頭再看,那扇門曾經為他欣然開啟的門而今已無情的將他驅逐出門外,少年時期錦繡山河的豪邁,如今成了關山月的感慨。

三十六歲,無情的歲月把青春的光彩掩埋在愈來愈多的皺褶裏,曾經刻意記憶的一些事隨著歲月在淡淡流失,記不清這個世界上有多少擦肩而過和曾經讓他駐足停留的有緣人,一個又一個靜悄悄的來,又靜悄悄的離開。當你好像明白一些事理的時候,但誰又知道還有多少未知的明天等待他來走過,所以再多姿多彩的風景也隻能走馬觀花,無暇稍作停留,明白了“世事茫茫難自料,清風明月冷眼觀”的道理才懂了什麽叫做放棄。

三十六歲,心少有了躁動,經曆了許多坎坷,真的有了那種“踩著荊棘前行,倒能有效減少滑倒的痛苦”的感覺,哭過笑過的心境一年比一年複雜,流動的小溪雖然有遠涉的夢想,然而青春的活力不再歡快、明潔、**漾。三十六歲,青春的浪漫在時間中萎縮,更沒有了青純無名的傷感,沒有了海誓山盟的兒女情長,沒有了花前月下的纏綿,更不會有花季和雨季,世界的色彩何時變成了單調的灰色。

三十六歲,天空少了幾許湛藍,摘去自己心靈的麵具,卻無法容忍別人的虛偽,想用真誠去喚醒真誠,然而從不設防的心總是受傷,想呐喊,但心底的聲音是那麽的微弱,隻好將自己那顆早已傷痕累累的心,用一層層冷漠和理智緊緊裹住,這也許是讓自己不再受傷害的唯一的選擇。

三十六歲,不再有了“棄燕雀之小誌,慕鴻鵠而高翔”的高遠誌向,經過了風風雨雨,看前路漫漫,如今方明白一點“欲知世味需嚐膽,明達人生且思量”的道理,很是可悲。一路走來,時常告誡自己的“寧靜以致遠,淡泊以明誌。”,懂得了大盈若衝的道理,也懂得了收起自己也許能夠在風雨中激揚的翅膀,獨自藏在一個小小的角落裏看外麵的暴風驟雨,但在心中總是留有淡淡不能成為高爾基筆下海燕的遺憾。

三十六歲,也許應經走完了人生的一半,董柏言暗暗的下定決心也不能把自己後麵的命運交於帝的手裏。我知道,前麵的路還很長;我知道,機遇不會蒞臨懶漢;我知道,人必須直麵現實。我堅信,前麵一定有彩虹;我堅信,理想的路隻要堅定的一步一步走下去就能到達理想的彼岸。董柏言看著鏡子裏的自己,妻子在衛生間外一連串的催促聲,把他的三十六歲的感悟打斷。

董柏言從自己的收藏裏麵精心挑選了一幅董其昌的中堂,於是一家三口人出了家門,一進得周市長的家,女兒很有禮貌的向周市長和他的妻子問好,魏姨很高興的摸了摸女兒的小腦袋,高興地拉起她的小手問長問短,董柏言他們進了屋子裏發現李部長和他的愛人在,而且陳慧嫻也在,沙發上還坐了兩個沒見過麵的男女,董柏言猜測這兩個人應該就是周市長的女兒和女婿。周市長為他們做了相互介紹,女兒在省人事廳工作,是人事處的副處長可算是大權在握了,可是女婿姓高叫平凡很有意思的是,擁有如此深厚的政治人脈卻沒有涉足政界隻是在商界發展,說起公司的名字更有意思“超凡”而且董柏言早有耳聞,主要開發的計算機軟件,在省裏也是數一數二的大公司,計算機行業的翹楚,省裏的以及很多地市的銀行和郵電的操作係統,都是用的是他們公司開發的軟件。妻子被魏姨、劉姨和周市長的女兒拉近了裏麵的屋子,時間尚早她們正好可以摸上八圈,陳美女帶著自己的女兒也跟著進去了。

客廳裏就剩下他們四個人,李部長眼見看見董柏言拿了一幅字畫進來,不好意思說話,隻是眼巴巴的瞅著,周市長見了不禁暗自好笑。

“小董你手裏拿著什麽啊?這麽吸引人,你看看李部長自從你一進門來就眼巴巴的看著,看拿出來吧!要不李部長急出毛病來,我可是要找你算賬啊!”

“嗬嗬,老板沒什麽,隻是董其昌的一幅字。”

“什麽董其昌啊!快打開讓我看看。”李部長早已經按捺不住心中的激動,催促董柏言打開。

董柏言看了周市長一眼,不好意思的笑了。“平凡,來幫你董哥一個忙。”平凡站起身來,兩個人將這幅中堂打開,李部長和周市長看了好半天,李部長這才將眼睛從卷軸上依依不舍得離開,嘴裏不禁嘟囔著“可惜了,可惜了!”

董柏言有些不解地問道“李部長難道這幅字有問題嗎?”

“問題倒是沒有,我是為這幅字可惜,隻不過有些明珠暗投了,在某人的手裏有些牛嚼牡丹的意思了。”

“好你個老李竟然拐著彎罵人,看我呆一會兒不好好灌你兩杯的。”四個人都笑了起來。

“本來我呢看見你老李這麽喜歡這幅字,想借給你兩天觀賞觀賞,現在嗬嗬,你想都別想。平凡你把這幅字放到我的書房裏麵去,妥善收好,等你李伯伯走之前不許拿出來。”周市長假裝佯怒。

“好的,爸爸您放心吧,我保證放的地方連您都找不到。”平凡也開著玩笑。

“你這小子,是不是也想打什麽歪心思啊?我的好東西你可沒少拐啊。”周市長笑著問道。

“嗬嗬,看您說的,您最寶貴的東西我都給拐跑了,何況一幅字呢?”平凡笑著對自己的嶽父說道。

“你這小子,真拿你沒辦法?拐跑我的女兒我還沒跟你算賬呢,這又開始打這幅字的主意了,不行我得親自跑一趟收好了,心裏才踏實。”周市長高興地拿著這幅字走進了書房。董柏言感激的看了李部長一眼,李部長衝他笑了笑。

“董哥,過來坐,抽煙嗎?”平凡拿出來一包特製的籃盒大熊貓。

“平凡我看你將你家老爺子的那點庫存都折騰光了吧!”李部長笑著對平凡說,隨後看了董柏言一眼。

“李伯伯,你可是冤枉我啊!這可是我的勞動所得啊,和我們家的老爺子可是一點關係都沒有啊!”平凡在一旁叫屈,伸手給董柏言點上。董柏言的心裏不禁開始思量了起來,能抽得著特製大熊貓的,可定不是一般家庭,李部長和他的老爺子看樣子很熟悉,周市長和李部長都是從省裏下來的,說明高平凡的父親應該是省裏的的上位者,而省裏的高官姓高的隻有一個,難道是高副省長的公子。

李部長的下一句話,更加應證了董柏言的猜測“你父親身體還好吧?最近工作還是那麽忙嗎?”

“嗬嗬,老爺子身體還不錯,本來前幾天要過來,結果因為手裏的事情太多沒能行成,這不,這次我來他還一個勁的叮囑讓我看看您呢!還說如果您沒有什麽事情的時候,一定要去一趟省城呢?”平凡看著李部長,“一定”兩個字說的很清晰。

李部長眼睛一亮,笑著說“嗬嗬,說真的我也挺想他的,有時間我一定去。”他的“一定”兩個字咬的也很清晰。

高平凡看到老爺子交代自己的話對方已經收到了,便岔開了話題。

“董哥,沒想到你也愛好古董字畫啊!看來你一定對古玩字畫這方麵很精通了”

“嗬嗬,高董,我也隻是淺嚐則止,屬於業餘個人愛好。”董柏言在一旁謙虛著。

“小董都是自家人,放開點沒關係。平凡你要是這方麵有什麽不懂得盡管問,錯不了。”李部長在一旁笑著說,衝董柏言輕輕地點了點頭。

看來這個主意是李部長出的,高公子有事需要自己幫忙了,“董哥,我家老爺子就快過六十大壽了,他也沒別的愛好,也就是喜歡個古玩字畫,我想請董哥幫個忙,看能不能著一幅乾隆禦筆所書的壽字,我好盡盡孝心。”

“既然高董這麽看得起我,我盡力吧!不知道老爺子的壽日什麽時候?”

“不要叫我高董,高董的,自家人這樣把人叫得分生了,你就叫我平凡老弟好了,老爺子下個禮拜過壽日,怎麽樣啊!”高平凡用一種期盼的眼神看著他。

“下個星期,時間有點緊,我隻能盡力而為吧!我現在手頭裏倒是有一幅慈禧寫的壽字,如果實在找不到的話,平凡你看可不可以拿這幅字先湊湊數?”

“嗬嗬,那就拜托給董哥了,你放心老弟肯定不會讓你吃虧的”

“平凡你看你這樣說就見外了,自家人談那傷感情是不是?”董柏言看到李部長衝他點了點頭。

“嗬嗬,那我什麽都不說了,到時候水酒一杯,感謝董哥的心意。”看來平凡也是一個爽快人,董柏言這才明白了高公子為什麽不在政界發展。

周市長從書房裏出來了“嗬嗬,我可藏好了,我保證你們誰都找不到。”四個人都笑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