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憲侯成心頭皆是一驚,有人尾隨在身後,他兩居然絲毫沒有察覺。

 道路後方的深叢中,走出個十三四歲的少年,拍著身上的塵土,眉清目秀,手中提有一把八尺長的玄鐵刀。

 少年正是一路從雁門關趕來的張遼。

 張遼自認潛伏得很好,沒想到還是被呂布發現了,而且聽呂布這口氣好像一開始就知道自己在跟隨他。

 張遼年少,知道這個高個青年是呂布後,便存了比試的心思,結果哪曾想第一回就輸給了呂布。

 張遼性子沉穩,不似張飛那般暴躁,但他又想不通自己在哪露出了破綻,隻好問向呂布:“你什麽時候發現我的?”

 宋憲的步子停下了,眼中殺機四起。

 前方的呂布微微搖了搖頭,倘若這個少年心懷不軌的話,呂布早就將其拿下了。

 呂布沒有回答,牽著馬繼續前行。

 張遼見呂布不理睬自己,也不惱怒,一路小跑到呂布身邊,語氣篤定道:“你是呂布吧。”

 呂布側過頭看了張遼一眼,表情之中帶有幾分好奇,他並未透露過自己名字,這個小鬼又如何知道。

 張遼剛剛也在崞縣,他恰好聽見呂布說鮮卑人攻下馬邑,準備進攻崞縣。再加上呂布剛剛展露的武藝,張遼稍一分析就猜出了呂布的身份。

 “你真的隻帶了幾十個人就擊敗了近二十倍的鮮卑人?”張遼仰著腦袋,稚嫩的臉龐上透出些許天真,望向呂布的眼神中滿是忽閃忽閃的小星星。

 十三四歲,正值崇拜偶像的年齡。

 然而呂布並沒有搭理張遼的意思,隻是自顧的往前走。

 “馬邑丟了,你們是準備回雁門關內嗎?”張遼再次一語中的,剛剛呂布跟鄭攸鬧了那麽大的矛盾,留守崞縣是不可能的了,唯一的後路就隻能是回到雁門關去。

 “那我可以同你們一路嗎?”

 張遼又一次問了起來,不過卻沒有透露他的身份。

 或許是被張遼聒噪得煩了,呂布沒好氣的說了聲,不怕死就跟著吧。

 回到西郊大營的時候,已是酉時三刻,太陽已經徹底沉入了山底。

 這片大地很快迎來了黑暗,今夜無月。

 位置靠西的某個營帳中,地上鋪了好幾層厚厚的棉絮,看著就覺得格外暖和。

 “哎喲,疼死老子了!”

 悠悠醒來的曹性,剛想翻身,身體的各處骨頭就立馬發出抗議,疼得他一陣呲牙咧嘴。

 “大人,你醒了。”

 此時,旁邊傳來一道虛弱卻溫和的聲音,“戲策在此多謝將軍救命之恩。”

 帳內一片漆黑,曹性也看不見是誰在說話,但聽這語氣,曹性就猜到了是白天的那個青年。

 他怎麽在這裏?

 曹性有些納悶兒,隨即便說了起來:“你要謝的話,也不應該謝我,我敬你是條漢子,況且我也看不慣鄭牧那家夥拽得跟個二百五似得。”

 曹性說完後,戲策沒有搭腔,帳內一瞬間陷入了沉默。

 一陣陣哭號聲從帳外傳進了帳內,曹性歎了口氣,原來弟兄們都去祭奠逝去的親人了。

 戲策自然也聽到了這悲痛沉重的哀號聲,心有不忍,問了句:“這是出了何事?”

 曹性也不隱瞞,將事情的前前後後全都說與了戲策。

 戲策聽完,不見其有何表情變化,隻是淡淡的問了曹性一句:“你想不想報仇雪恨?”

 “驢草的才不想!”

 曹性憤恨無比的回了句,將手拳頭握得哢哢作響,可是現在他們這點兒兵力別說報仇了,就算正麵碰上鮮卑人的軍隊,也隻能逃。

 “你可認得這軍中管事?”戲策沒來由的問了一句。

 曹性點了點頭,現在管事的不就是呂布麽,他自然認得。

 戲策輕輕打了個嗬欠,又朝曹性說道:“如果你信得過我的話,你帶我去見他,就說我能破馬邑的鮮卑軍。”

 “你該不會是在開玩笑吧!”曹性全然不信的回了一聲,鮮卑人的凶狠可不是說著玩兒的,何況戲策不過隻是個手無縛雞之力的文弱青年,連鄭牧的隨從都對付不了,更別說鮮卑人了。

 戲策料到曹性不信,隻好說道:“戲策別無他意,隻為一報救命之恩而已。”

 曹性聽完,半信半疑的將帳外守衛叫了進來,讓他去通知呂布。

 守衛見曹性醒來,亦是高興不已,立馬跑去報知了呂布。

 半刻鍾的功夫,呂布就掀帳而入,將帳內的火燭點燃,神色之中掩飾不住喜悅:“曹性,你醒了。”

 曹性低著腦袋,不敢去對視呂布的雙眼,十分內疚的說道:“頭兒,讓你跟著冒這麽大的險,對不住了。”

 呂布對此倒沒太放在心上,過去輕拍曹性的肩膀,安慰道:“好好養傷,等你養好了,我們再並肩作戰。”

 曹性揉了把發紅的眼睛,重重“嗯”了一聲。

 呂布起身走到戲策身前,當初他還以為這青年是曹性的朋友,所以才一股腦兒的全帶回了營中,沒曾想到兩人居然壓根兒就不認識。

 戲策的身子骨較弱,至今仍然臉色蒼白,整個人平平躺著,頭發有些散亂。

 呂布輕聲問道:“聽說先生能破鮮卑,不知有何良策。”

 戲策將眼睛微微睜開了一條縫隙,輕咳了兩聲,不以為意的說了起來:“鮮卑人行軍作戰固然勇猛,但終究不過是一群莽夫而已,要破其軍,易如反掌。”

 破鮮卑,易如反掌?

 一旁的曹性聽到這話,忍不住咧咧了一句:“喂,你這家夥小心牛皮吹破天啦!”

 呂布盯著戲策,似乎想從對方的臉上看出一絲破綻,從而辨知戲策所說的真假。

 好一會兒後,什麽都沒看出來的呂布隻好換了個話題:“聽先生這口氣,不像是北方人呐。”

 戲策也不隱瞞,如實說道:“我是潁川郡人,欲效孔子周遊,遊經此處卻得罪了鄭家。”

 至於是怎麽得罪的鄭家,戲策沒說,呂布自然也不會多問。

 “還請先生教我破鮮卑之策。”呂布拱手朝戲策行了一禮,不論戲策說得行不行得通,倒不妨先聽聽再說。

 戲策為了報恩,自然沒有絲毫隱瞞,“將軍可知,馬邑到崞縣途中有一山穀,名曰袋口。”

 呂布自然知曉那處山穀,三麵環山,隻有一處兩丈寬的入口,並無出口,因此被才稱作‘袋口穀’。

 隻是這袋口穀跟破鮮卑人又有什麽關係?

 一個時辰後,呂布從帳內走出。

 平緩了下心情後,呂布深呼口氣,手中拳頭攥緊。

 驅逐鮮卑人的戰鬥,終於要開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