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哪個宮裏的宮人?吾與你素不相識, 何故如此誣陷?”

“抑或是你單純認為吾好欺負,還是背後有人替你撐腰,允諾了你好處, 在祭祀晚宴中陷吾於不義?”

好個盧柳,膽子逆天, 趁著祭祀典禮這日偷溜進宮, 更可惡的是,竟敢在她眼皮子底下,妄圖與蕭承翊再一次勾搭。

既如此, 江晨曦不妨將事情鬧大, 敲山震虎。

尋常上不了台麵的隱私勾當皆被江晨曦當庭宣之於眾, 殿內眾人無不瞠目結舌。

蕭珞央、張元敏等人距離江晨曦太近, 仿佛眼下被訓斥的是她們,憶起當初在球場上被江晨曦叱喝的一幕幕,頓覺臉上臊得慌。

大殿另一側,常嬤嬤湊近太後耳際,壓低嗓音道:“主子,可否要老奴出麵?”

太後眉頭微皺,卻穩坐如山, “此等小事, 太子妃能夠處理好。”

區區一名宮女鬧事, 何足掛齒。

話雖如此,常嬤嬤依然察覺到太後麵色微慍。

一連串的質問差點令盧柳招架不住, 她暗道失算,始料未及江晨曦性格大變, 可觀江氏適才眼神, 分明不認識她。

殿內燈火通明, 眾人打量、憎惡、不屑的目光猶如芒刺在背。

盧柳急如熱鍋上的螞蟻,自責自己太過迫切,千鈞一發之際,眼角餘光掃到熟悉的裙擺,頃刻間,她迅速掩麵哭泣。

“奴婢冤枉,奴婢無心之失,還請娘娘寬恕——”

顛來倒去,再三哭訴,似有多大冤情。

江晨曦被盧柳的厚顏無恥驚得險些站不穩,蘭英等人眼疾手快扶穩她,“娘娘息怒,千萬別與這等小人一般見識。”

“來人——”

“太子妃,殿外各方使節皆在,勿要為了一名有眼無珠的宮女掃了興致,來人,把此宮女即刻送去內務府,著人嚴加看管,待明日再審。”

蕭錦儀端著酒杯徐徐行來,她一聲令下,有宮人速速上前,一左一右夾持著盧柳退了出去。

鬧哄哄的場麵一下子靜了下來。

大長公主出麵處置,張貴妃心有微詞,也不好表露出來,暗道好人讓她先搶了。

江晨曦心中一震,幾息之間厘清蛛絲馬跡,背後相助盧柳之人竟然是蕭錦儀!

蕭錦儀適才一席話乍一聽是在偏幫她,其實不然,明擺著在幫盧柳解圍,她們二人何時有了交集?

江晨曦雙眼一閉,佯裝怒急攻心,腳下趔趄,身子往後仰,恰巧栽倒在崔琳琅懷裏。

這一變故嚇壞了眾人。

太後再也坐不住,派人送江晨曦回就近的紫宸殿,這節骨眼上不好宣太醫,隻把身邊伺候的醫女派去先行問診。

人在崔琳琅懷裏,崔琳琅自然要一並陪同過去。

宴席不能停,張貴妃主持大局,責令眾人不得對外宣揚,並對外宣稱太子妃身體不舒服,先行回寶慈殿休息。

紫宸殿內,太後屏退前來探望的後宮妃嬪,隻留了崔琳琅與蕭錦儀。

倆人分別就近落座,屏氣凝神,未出聲打擾在問診的女醫。

須臾,女醫起身向太後回稟,“太子妃娘娘憂思過度,今日許滴水未沾,一時激動犯了眩暈。”

蕭錦儀攥緊手中帕子,一臉愧疚,自責她許是言語不當,刺激到了江晨曦,忙在太後麵前表忠心,令身邊侍女去取聖上賞賜的千年人參等補品。

太後對蕭錦儀的話不予置評,她自是信得過女醫的水平,憂思過度。

她自以為把這孩子接進宮來照應,精細膳食養著,腳傷自然恢複得快,不成想,弄出個憂思過度。

崔琳琅注意到江晨曦眼皮子動了動,忙溫聲開口,“啟稟太後,琳琅有話要講。”

太後聞言看向崔琳琅,“崔女郎但講無妨。”

崔琳琅道:“是藥三分毒,既然太子妃身體沒有外傷,那就無需開藥方,不如準允琳琅留下來,陪太子妃說話解悶,以解憂思。”

太後寬慰一笑,“崔女郎言之有理,你們年歲相仿,該有許多話題聊。”

說完又忙使喚常嬤嬤,“派人去禦膳房熬點好克化的粥來。”

“娘娘放心,老奴這就去。”常嬤嬤立即領命而去。

蕭錦儀見狀,識趣地提出告退,“太後,曲陽殿待會兒還有煙火表演,錦儀陪您一塊過去。”

“嗯,走吧。”

太後起身,叮囑蘭英、映雪務必伺候好江晨曦,隨後在女醫和蕭錦儀的攙扶下出了紫宸殿。

頃刻間,屋內隻餘崔琳琅及其侍女書畫,江晨曦主仆三人。

崔琳琅無聲一笑,“曦兒妹妹還要裝睡到何時?”

江晨曦掀了掀眼皮,眼眸清明,哪有絲毫朦朧倦意?

映雪忙上前,小心翼翼伺候她坐起來。

江晨曦拍了拍映雪的手,“映雪、蘭英,你們倆去門外候著,我有話要和琳琅姐姐說。”

映雪、蘭英一點即通,倆人行禮退了出去。

書畫見狀,也跟著她們一起走了。

崔琳琅上前,落座到塌上,握住江晨曦的手,“按理說,曦兒妹妹貴為太子妃,何來憂思過度?姐姐愚笨,還請妹妹答疑解惑。”

崔琳琅的逗趣令江晨曦忍俊不禁,“琳琅姐姐,你冰雪聰明,想必已猜到妹妹剛才是故意潑了那宮女一身茶水。”

崔琳琅輕輕嗯了一聲,“你的為人,我再清楚不過,你斷不會無緣無故陷害人。”

能獲得崔琳琅的信任乃意外之喜,江晨曦起初隻想與崔琳琅打好關係,為大哥提前鋪路,此刻不免有些慚愧。

論為人坦**,她不如崔太傅千金。

“琳琅姐姐懂妹妹,個中曲折,請恕妹妹不便多講,妹妹隻告訴姐姐一事,妹妹適才之舉不會陷姐姐於不義,且那宮女乃前工部尚書盧時庶女盧柳。”

“盧時之女?”崔琳琅神色一怔,瞬間有了猜測,“她與太子殿下?”

上輩子發生的事不便向外人道也,江晨曦早備好了說辭,“嗯,大長公主生辰宴那晚……”

曲陽殿。

黑甲衛頭領李衛悄無聲息貼近蕭詢,“皇上,東華門那邊搜出幾個小太監在糞桶裏藏有兵器,暫且無人傷亡,魏炎親自送人去司禮監審問。”

蕭詢眼裏精光乍現,“知道了。”

東華門,是否過於巧合了。

亥時三刻,晚宴結束,寶慈殿。

太後板著臉,端坐上首,常嬤嬤打發屋內伺候的宮女下去,蘭英、映雪也不例外。

“曦兒,你如實交代,你是不是認識那宮女?”

江晨曦沒打算欺瞞太後,也知曉瞞不住太後的利眼,她老人家曆經宮廷多少醃臢事,此等把戲實屬小把戲。

她前行幾步,而後驟然下跪。

“太子妃——”常嬤嬤被嚇了一跳,忙不迭想上前攙扶,“你身子骨——”

太後出聲製止,忍著心疼道:“常嬤嬤,你別管她,讓她跪!”

常嬤嬤輕聲一歎,退回到太後身邊。

江晨曦抬頭,淚濕眼眶,“晨曦愧對太後悉心教導,不如外界所傳心地良善,晨曦嫉妒心重,大長公主生辰宴那日,那名宮女與殿下在淩煙閣外假山下摟摟抱抱,被晨曦意外撞見,今晨曦認出她,一時激憤,確實故意潑了熱茶,羞辱對方。”

暫且不能道出她認識盧柳,隻把話題往她的嫉妒心上帶。

果不其然,太後一拍桌子,砸了一隻茶杯。

杯壁碎裂的聲響令候在外間的宮女太監跪了一地,蘭英、映雪臉色陡變,二人目露驚恐,也跟著跪了下來。

“胡鬧!你堂堂一太子妃,何必為了一低賤下人有失身份!將來太子登基,你便貴為皇後,你難不成要和後宮所有妃子爭風吃醋?!”

太後恨鐵不成鋼地瞪著跪在地上的江晨曦,訓得太狠,她怕這丫頭傷心,若是不訓,這孩子將來肯定要吃虧。

常嬤嬤有眼力見,忙端來一杯去火的花茶,朝江晨曦打眼色,“主子,您消消氣,太子妃也是一時情緒上頭,失了分寸。”

江晨曦不顧碎了一地的杯身殘片,膝行上前,接過常嬤嬤手裏遞過來的花茶,親自送到太後麵前。

“太後,曦兒知錯,待會兒自去佛堂抄寫佛經,麵壁思過,您千萬別與曦兒置氣,氣壞了身子,不值當。”

太後眼尖,殘片劃破江晨曦的膝蓋,點點滴滴的血流了出來,她哪還顧得上喝茶,忙使喚常嬤嬤去宣太醫。

“快起來!不要命了麽?好端端地折騰自己的膝蓋作甚?!”

常嬤嬤先幫忙把江晨曦攙扶起來,緊接著風風火火跑出去喚人。

蘭英、映雪當先衝進來,倆人見到碎了一地的殘片,以及江晨曦膝膝蓋處透出來的血跡,頓時紅了眼眶。

礙於太後的威嚴,她們不敢多言,蘭英極有眼力見地先把地上打掃幹淨,映雪則搬來一張繡墩,伺候江晨曦坐下。

轉瞬間,李太醫拎著藥箱便趕了過來,他先替江晨曦處理了傷口,示意映雪替江晨曦抹上膏藥,隨後接手綁了紗布。

“七日之內別沾水。”

太後順勢要求李太醫再給江晨曦問診一遍,江晨曦順從地抬起手腕,“有勞李太醫。”

李太醫問診的結果與女醫診斷的相差無幾,“太子妃,憂思過重不是好事,年輕人自當開懷一些,也便日後有利子嗣。”

太後眉頭越皺越緊,待映雪送李太醫出去,她才開口,“你呀你,讓哀家說你什麽才好,天塌了下來有個高的頂著,平日心放寬一些。”

“曦兒謹遵太後教誨。”江晨曦挨靠著太後,渾身無力歪靠在太後腿上。

太後縱容她的無賴潑皮,伸手輕輕撫摸她的發髻,語重心長道:“你想收拾那賤婢,何愁沒有時機?偏要在今晚發作?若叫有心人拿了把柄,在皇上麵上告你一狀,怎辦?”

江晨曦求不值得有人去蕭詢麵前告知,正合她心意。

“皇上明辨是非,豈會聽信小人讒言。”

“他大抵不會聽,但會為了平衡百官,再擇幾名貴女賜給太子,也不無可能。”

江晨曦默默不語,隻要不是盧柳,其餘人,她不在乎。

稍晚,江晨曦說到做到,勒令蘭英、映雪留守暖閣,她獨自前去佛堂抄寫佛經。

常嬤嬤替太後拆解發冠,“主子,夜深人靜的,佛堂地處偏僻,太子妃身邊沒個貼身丫鬟伺候,老奴不放心。”

“不礙事,佛堂乃哀家的地盤,殿外也有太監當值,哪個不長眼的去打擾,哀家便令人剝了她的皮。”

常嬤嬤搖頭一笑,太後慣會嘴狠心軟,她追隨多年,宮人犯錯,太後甚少棍棒責罰,更別說剝皮如此血淋淋的手段。

寶慈殿西北角單獨設了一處佛堂,平日裏供太後在此吃齋念佛。

江晨曦端坐在蒲團上,右手執筆,一臉虔誠。

老天爺厚待她,讓她重生回來,她定要好好活下去。

火燭燃燒殆盡,發出劈啪之聲,江晨曦抬起酸疼的脖頸,轉了轉腦袋瓜子,解乏放鬆之際,一不留神,視線對上矗立在身後的蕭詢。

蕭詢已換下晚宴時所穿的龍袍,著一身黑色常服,眼神不善,猶如一尊煞神。

江晨曦臉色幾變,手捂著心口,“皇上!您幾時過來的?!臣媳差點被您嚇出病來。”

蕭詢盤著手裏的佛珠走近她,“一盞茶前,見你抄寫佛經專注,朕便沒出聲打擾你。”

江晨曦環顧四周,果不其然,薑德一候在佛堂外,見她看過來,薑德一立馬躬身行禮,“太子妃娘娘夜安。”

江晨曦一愣,薑德一老臉上擠出來的笑容過於諂媚。

不至於,無需拍她馬屁。

蕭詢落座到旁邊的蒲團上,隨意撿起散落在地板上的紙張,這丫頭字跡娟秀,筆鋒藏勁。

字如其人,做不得假。

旁邊坐著九五之尊,江晨曦做不到心無旁騖,幹脆擱下筆,“皇上今日煩勞一整日,眼下理該回宮休息才對。”

蕭詢聽罷一笑,言外之意,讓他別杵在這礙事。

他偏轉身子,歪靠在案幾旁,逗她,“太子妃說得沒錯,朕本該就寢,奈何臨時接見了幾位大臣,他們狀告太子妃在祭祀大典晚宴上有失體統,特向朕納諫,罷了你太子妃的頭銜。”

江晨曦不無意外,宮裏女眷多,是非也多,她有意砸場,就等著人入坑。

這不,蕭詢找茬來了。

“太後料事如神,當真有人迫不及待向皇上告狀,臣媳先前還對太後闡明,皇上明辨是非,不會聽信小人讒言。”

“江晨曦,你給朕戴高帽,一次兩次尚可,次數多了,就不管用了。”

江晨曦第一次被蕭詢連名帶姓地喚,頗不適應,反應慢了半拍。

四下無人,蕭詢抬眸,眸光牢牢鎖住她,拋下來一連串令人心驚肉跳的話。

“你以德報怨搭救張元敏,若在外人眼裏便是你想借此攀附張家,為了你父親和大哥將來升遷做打算。”

“你墜馬第二日故意不見齊候夫人和張夫人,目的即是將事情鬧大,你知曉曾嬛那孩子會替你說話,不愁沒人捅到太後麵前。”

“旁人隻會議論你仗著太後撐腰,做事跋扈不留餘地,一如你今晚潑了那宮女茶水。”

“你如此步步算計,名正言順讓旁人有了把柄,你親手給那些覬覦你位置的人遞刀,甚至妄圖借朕的手拉你下馬,你不想當太子妃。”

“朕說錯了,你隻不想當承翊的妃子。”

“今晚邊界四國向朕求取公主,你設計帶走崔琳琅,無非打算撮合崔家千金與你大哥,對也不對?”

江晨曦猶如被雷劈,表情龜裂。

見了鬼了!

盡管多少猜到一點,但冷不丁被蕭詢當麵拆穿她的所有小詭計,終使再冷靜,這會兒,她也惶恐不安起來。

四下無人,薑德一候在門外,太後也不在身邊,江晨曦求助無門,斟酌片刻,她起身,慢吞吞挪到蕭詢麵前,不顧膝蓋傷口未好,碰地屈膝跪地。

“皇上,請允晨曦容秉——”

話還未說完,她的下顎被冰涼的珠串抵住,奇楠香傳入鼻尖,霸道、沉鬱,一如蕭詢此人。

江晨曦脊背一僵,被迫對上蕭詢黑沉沉又冰冷的雙眸。

帝王黑眸裏蓄滿波濤洶湧,似要把人吞噬進去,他手握生殺大權,氣勢迫人,找個理由把她送去宗人府可謂是信手拈來。

江晨曦冷汗直冒,頭皮發麻,撐不住蕭詢故意施下的雷霆威壓。

她雙眼一眨,眼眸裏起了霧,麵上泛起委屈,“皇上,臣媳冤枉……”

再一次在他麵前自稱臣媳,賭一把他看在蕭承翊的麵子上,他會不會放過自己。

弱柳扶風,楚楚可憐,淚盈於睫。

蕭詢見多了後宮女子垂淚的場麵,談不上厭煩,但不喜是真的。

然眼前女子泫然欲泣、可憐兮兮的模樣卻不令他厭惡,明知她假意哭泣,又在做戲,他到底於心不忍。

“真冤枉還是假冤枉,你我心裏皆有數,太子心不在你身上,看不穿你耍的這些手段。”

言外之意,當局者迷旁觀者清。

江晨曦:“……”

此時此刻,江晨曦萬分後悔,她就不該招惹蕭詢!

每次偶遇都忍不住試探他的底線,一而再再而三,頗有蹬鼻子上臉趨勢,卻不料常在河邊走哪有不濕鞋,這次她好運氣用光,他耐心告罄,終於被他毫不留情揭穿。

這會兒說什麽反駁的話都沒用,不如——

哭。

江晨曦落淚更凶,起初是假哭,後來想到上輩子自己悲慘去世,越發哭的真情實意,控製不住一抽一噎。

跪地越久,膝蓋越刺痛,她撐不住,索性癱坐在地,有意露出裹了紗布的膝蓋。

候在外間的薑德一豎起耳朵,裏麵那位怎的就哭起來了?不是在抄寫佛經麽?莫不是聖上欺負……

薑德一當頭棒喝,忙不迭甩了甩頭,止住胡思亂想。

蕭詢向來反感女人落淚,後宮妃嬪經常一哭二鬧,他早就看膩。

無奈他拿眼前哭個不停的小丫頭沒轍。

他有意晾一晾她,奈何她卻好似故意和他唱反調,依舊哭個不停,大有他不收手,她便哭死的架勢。

忽而,他目光一頓,瞥見她膝蓋處隱隱滲透出來的血跡,瞬間臉色一沉,“膝蓋怎麽了?何來的血跡?”

江晨曦一噎,低頭瞧著又流血的膝蓋,怪不得適才疼痛難忍。

她哭得越發真情實意,“一炷香前,太後訓斥晨曦做事莽撞,她老人家在氣頭上,摔了杯子,晨曦當時跪在地上……”

解釋完,江晨曦頓覺悲涼,腦子一抽,破罐子破摔,“皇上既已發現我耍的小伎倆,不如這會兒就罰吧,反正——”

膝蓋處倏地一涼,眼前陰影覆下,蕭詢冷不丁湊近她,二話不說伸手抱起她。

“皇上——”

突如其來的變故令她驚呼出聲,心砰砰直跳,來不及多慮,下一瞬,她眼前一花,已被蕭詢強行安置在案幾上。

“薑德一,去取止血膏來。”

江晨曦猛地抬頭,猝不及防撞入蕭詢黑沉沉的眼裏,一時竟找不出話來反駁。

她:“……”

外間的薑德一膝蓋一軟,差點跪地,怎又要止血膏了……

蕭詢一手扶住江晨曦的腰身,一手在拆綁在她膝蓋上的紗布。

春夏之交,衣衫單薄,擱在腰側的大手滾燙炙熱,江晨曦坐立不安,她再遲鈍也察覺到此時此刻,倆人……於理不合。

蕭詢恐沒把她當成兒媳。

她驚懼不已,她何德何能敢與後宮佳麗媲美,入了他的青眼。

思及此,江晨曦摁住蕭詢的手,慌張起身,奈何膝蓋過於疼痛,下一瞬,她又跌坐原地。

“皇上,這——嘶——”

“慌什麽?”

蕭詢打定主意讓她坐在案幾上,他動作迅速,兩三下拆了她的紗布,露出青紫破皮、慘不忍睹的一雙膝蓋。

佛堂門窗緊閉,膝蓋及小腿處冷風拂過,江晨曦止不住一哆嗦,臉上麵紅耳赤,冷熱交替,好不難堪。

她慌了神,隻一個勁垂首,恨不能鑽地消失。

蕭詢抬眸,瞧見她妄圖當鵪鶉,氣笑了。

“你的伶牙俐齒呢?”

江晨曦一怔,這節骨眼上多說多錯,她閉嘴不言,裝蒜到底。

見她哆嗦,蕭詢起身,疾步走至供奉佛龕的長案前,毫不猶豫取下常年供奉此處的龍袍,返回來扔到江晨曦身上。

“穿上。”

江晨曦被從天而降的龍袍砸懵,手足無措地抓著快滑落的袍子,“皇上,你——我——”

蕭詢見她猶豫顧忌,幹脆奪過來,抖了抖袍子展開,主動披在她身上,順手替她係緊脖頸間的繩結。

“袍子乃身外之物,生不帶來死不帶去,顧慮那麽多作甚。”

差點被勒死的江晨曦被袍子上的灰塵嗆到,背過身去咳嗽。

作者有話說:

好像沒人看,那不如就一更吧~

另外,你們嫌棄膩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