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七節 糖衣炮彈
2016年5月18日，星期三。
張帆帶著三位經理經過考察，鎖定了兩家原材料本地化的供應商，並且和他們簽訂了合作意向。隨後他以郵件的方式，把這些情況詳細地向總部的工程技術、銷售管理高層作了匯報，並抄送給中國區分公司的部分管理人員，以便了解他們對這件事情的反應和態度。
這天下午4:00，張帆還在查看產品原材料的相關財務數據，小美通過內線電話說：“頭，有位小姐要見你，她說是來自海城的供應商，你現在有時間嗎？”張帆揉了一下疲憊的眼睛說：“正好我想讓眼睛休息一下，把她請到我辦公室來吧。”
不一會兒工夫，小美就把客人帶進來了。張帆抬頭一看，這個人正是海城的供應商HN公司總經理王茜茜，她今天一改往日性感、火辣的形象，穿了一雙白色運動鞋，一身粉紅色的休閑運動服，臉上化著淡妝，頭發自然下垂，一幅清純可人的樣子。不知道怎麽回事，張帆在這時候不自覺地把王茜茜和李安娜兩人放在一起做比較，覺得她們都是同一類人，都是那種不能粘上、一粘上就甩不掉的那種人。當然張帆還清楚地了解到，她們還有個共同的屬性：她們都是前任總經理鮑勃的“紅顏知己”。
張帆請王茜茜在沙發前坐下，開門見山地問：“王總，你好。你來找我有事嗎？”
跟前兩次潑辣、幹練的風格完全不一樣，王茜茜一臉柔情蜜意地看著張帆，細聲細氣地說：“我正好來蘇城辦事，經過你們公司的時候想起張總了，順便過來坐坐。”
張帆聽了微微一笑：“非常感謝王總的光臨。最近貴公司的業務進行得怎麽樣了？”俗話說上門都是客，在講究禮儀的中國人心目中，不管在之前有什麽樣的衝突、過節，既然對方上門拜訪了就必須以禮相待。
王茜茜一臉苦笑地說：“張總，你是哪壺不開提哪壺啊。今天我不是來找張總談工作的，我隻是順道過來看看你，喝杯茶、認認門口而已。”
王茜茜的這一招“欲擒故縱”反倒讓張帆覺得有點不好對付，畢竟人家是一個女孩子，口口聲聲說是出於私人關係來看自己，那張帆還能說什麽呢？這時候小美給他們送上了兩杯咖啡，笑著問張帆：“頭，你還有什麽需要的嗎？”張帆擺了擺手讓她出去了。
王茜茜優雅地端起咖啡杯，一臉微笑地看著張帆說：“雖然我跟張總打的交道不多，但是從這兩次接觸來看，我覺得張總是科班出身的，你是哪一所大學畢業的？”
“嗬嗬，王總，你見笑了。我年輕的時候畢業於南都大學，工商管理專業。”
王茜茜用一臉佩服的口吻對張帆說：“哇！你真厲害！居然考上了著名的南都大學！據我所知，南都大學是一所曆史悠久、聲譽卓著的百年名校，前身是創建於1902年的三江師範學堂。”
“看來王總對我們母校知道得很多啊！”
“不瞞張總你說，我在高考時填報的第一誌願就是南都大學，它是我們海城人心目中最好的大學。可惜啊，當年我學習不用功，達不到南都大學的錄取分數線，隻好與它失之交臂了。要是我當年的高考成績再好一點就好了，可以與張總你這種商業精英做校友，遇到什麽難題就可以向你這位學長多請教、請教。”王茜茜歎了一口氣，一臉懊惱地說。
都說女人就是天生的演員，而張帆麵前的這位王茜茜小姐更是優秀的演員。張帆把這一翻表演都看在眼裏，心裏開始偷笑；他故意抬起左手看著手表，嘴裏卻客氣地回應說：“哪裏、哪裏！我隻是一名職業經理人，說得更直白一點，就是一個打工的。我覺得王總才是商業精英，獨自經營這麽大的一家公司，讓我佩服不已。”
王茜茜當然看見張帆看手表的這個動作，這無異於在古代“端茶送客”的意思。她卻沒有理會，繼續著她的閑聊：“從張總的口音聽得出來，你好像是北方人，是吧？在蘇城過得習慣嗎？”
“王總真是見多識廣啊，聽口音就聽得出來了。對，我是一個地地道道的北方人，不過來蘇城有十幾年了，也就習慣了。我們家裏請的阿姨就是蘇城本地人，現在家裏燒出來的菜跟蘇城普通人家已經沒有什麽區別了，連吃飯的口味都被蘇城人同化了。”
“哦，真的？我從小就喜歡吃蘇城口味的菜，什麽時候去張總家裏拜訪一下，嚐嚐你們家裏南北結合的菜？”王茜茜又開始進一步地拉攏關係。
張帆笑著說：“好啊，隨時歡迎王總。”
誰都聽得出來，這隻是一句客套的話，而王茜茜卻一臉認真地問：“那太好了！你們家住在哪裏？什麽時候比較方便？我一定登門拜訪，當麵向張總學習、學習。”
張帆聽了一時語塞，心裏想：“要是王茜茜真的上門吃飯，按照她的個性和做事風格，說不定還能演繹出別的故事來，我還是把這個話題快速地引開吧。”張帆知道，談到飛馬集團高層的時候王茜茜會感到她自己很有優勢，這是一個最好引開話題的話題，於是他說：“對了，不要隻顧著說我了。談談你自己吧，我加入飛馬公司才幾個月，我發覺你跟飛馬集團的高層都很熟悉啊。”
王茜茜果然眼睛一亮，昂著頭興奮地說：“哎喲，張總！你終於開始關心起我來了。其實嘛，我剛開始跟他們也不熟，隻是交往多了大家比較聊得來，就成為好朋友了。比如說，你們集團的財務總監羅斯先生，他就是我的好朋友之一，我們兩人也是通過業務上的往來認識的。飛馬集團的高層對與我們公司的合作關係非常滿意，一直給我大力的支持和鼓勵。”王茜茜嘴說的“支持與鼓勵”，張帆曾經聽王安說過過去的一些故事：隻要HN公司的產品出現了質量問題、在飛馬公司進料檢驗過程中被質量部批量判退的時候，王茜茜的一貫做法就是找飛馬集團總部高層給王安施壓，再加上鮑勃跟王茜茜的特殊關係，很多有問題的原材料就這樣被放行了。原材料的質量問題一直得不到有效的解決，王安卻經常被生產部的管理人員指著鼻子罵，他們都覺得這是王安對原材料質量控製不力造成的，王安對此鬱悶不已。
“那麽我們的前任總經理，鮑勃先生呢？聽說你跟他關係特別好。”張帆似笑非笑地問道。
王茜茜化著淡妝的臉龐微微紅了一下，但很快又變得非常坦然，她輕描淡寫地說：“其實我跟他也不是很熟，隻是由於業務上的往來認識而已。張總你也知道，有些別有用心的人沒事幹會添油加醋地傳些謠言，這些憑空捏造的傳言不能相信的……對了，我聽說他已經離開你們中國區分公司了，這件事情是真的嗎？”看得出來，王茜茜在明知故問。
張帆“噢”的一下睜大了嘴巴，心裏在暗暗偷笑，但是他還是順著王茜茜的思路往下說：“看來王總的消息挺靈通的，這麽快就知道他已經離開了我們中國區分公司了。說明你對這位朋友還是挺關注的嘛！”
“這個……沒有……我隻是聽別人說起來而已……飛馬公司是我們的主要客戶，對於高層的變化，我們當然要關心一下了。”王茜茜吱吱嗚嗚地回答道。
“好吧，‘大樹’倒了，現在連原來‘樹上’的‘猴子’都不認識這棵‘大樹’了。這個世界上變得最快的就是人心，看來這句話說得真對啊。”張帆在心裏想。
看到張帆沉默不語，王茜茜開始嬌滴滴地說：“我聽在你們公司總部的那幾位好朋友說，你們總部高層一致看好你的能力和才華，都希望你能夠坐穩總經理的這個寶座。今後小妹我有很多需要張總幫忙的地方，請你高抬貴手。我在這裏就拜托了！”
張帆聽了哈哈大笑：“我想王總你言重了。我張帆隻是一個給公司打工的人，老板哪天不開心，隨時都可以把我炒掉，而且在我們身上約束的條條框框太多了，我們隻是盡自己的責任為公司辦事而已。我們這些職業經理人，哪能像王總這樣的左右逢源、來去自如啊？”
兩個人在辦公室裏漫無邊際地又聊了將近半個小時。表麵上看，王茜茜一個字都沒有提到要求恢複HN公司銷售訂單的事情；但是話題轉來轉去，總是刻意地巴結著張帆；她利用自己是女孩子的獨特地位，一直在打感情牌，希望能夠與張帆發展良好的私人朋友關係。王茜茜非常渴望能夠從張帆這裏得到支持，她甚至或明或暗地暗示張帆：隻要張帆可以像鮑勃一樣充分支持著HN公司的業務，HN公司可以馬上把鮑勃的那一份利益直接轉到張帆的頭上。
張帆的心裏非常清楚：作為一名職業經理人，在職場當中有一條紅線是碰不得的，那就是跟供應商的經濟利益往來。張帆聽說過有些公司的白領憑藉著灰色收入發家致富，不但奪得了第一桶金，而且還利用這些原始積累和資源發展起自己的業務，一步一步地壯大。但是成功的個案畢竟隻是小數，大部分情況下都會因為利益分配的不均衡導致供應商撕破臉皮，然後被公司發現嚴肅處理，最後當事人落得一個名聲掃地的下場。在商場中一句經典的名言，“沒有永遠的敵人，隻有永恒的利益”。在供應商需要你的時候，他們會千方百計地拉攏你，並且許諾利益分配；一旦過完河了以後，馬上拆橋是必然的。身在職場多年的張帆，類似的例子看到了太多、太多了，他不想淌這趟渾水。
王茜茜也意識到自己在張帆辦公室裏呆的時間太長了，再呆下去的效果可能會適得其反。於是她知趣地起身告辭離去了，臨走前還不忘做了一個深情的回眸……
送走了王茜茜，張帆正打算繼續看完剛才的文件，內線電話又響了：“頭，黛西經理想要見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