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覺如何?”

秦韶華清晨醒來剛剛張開眼睛,就看見齊王坐在自己床邊,一向淡定的眸子中透出濃濃的關切和擔心。

她甚至沒有聽清他問得什麽。

就為他這副表情感到訝然。

近日來她所了解的齊王可是個七情六欲絕對不上麵的鎮定人!

可現在,他一副期盼她回答聽不到回答又露出憂慮的神色到底是怎麽回事?

她翻身坐起,“王爺……”

“你感覺如何?”齊王追問一遍。

“感覺挺好。”秦韶華認真感受了一下身體的每個關節以及體內血氣流轉,覺得一切正常。

齊王顯然大大鬆了一口氣。

轉瞬,就換了一副表情。

露出讓人下意識敬而遠之的萬年不變的冷峻。

“你隨本王來。”他扳動輪椅出了房間。

秦韶華飛快換好衣服,跟著他去了不遠處的大廳。淡淡的血腥氣逃不過她敏銳的嗅覺,她老遠就看到一個渾身是血的男人趴在地上,旁邊跪著一個瑟瑟發抖披頭散發的女人。

“怎麽回事?”走近了,秦韶華發現那個男人就是昨夜見過一麵的工匠,給浴桶刷膠漆的人。

她明白了,怪不得齊王一反常態守在她床邊,原來是擔心她被浴桶暗藏的毒物所傷。

心裏,不由感到暖暖的。

齊王麵色嚴峻,一言不發坐在那裏。

有侍從過去狠狠踢了那個工匠一腳,把工匠疼得大喊一聲,連忙磕頭求饒:“秦姑娘饒命,秦姑娘!小人不是故意害您的,都是她……”他一指旁邊跪著的女人,“她讓小人在膠漆裏加東西,說是能讓男人……情不自禁的藥,小人不知道她要害您啊秦姑娘!小人以為那是王爺的浴桶,以為她要博得王爺寵幸……見她可憐,就幫幫她……”

秦韶華挑挑眉。

果然是膠漆有問題。

但昨夜她檢查的膠漆並無異常,看來在拿來給她看之前已經被換掉了。現下工匠招了供,顯然齊王的侍從們在她睡後用過一番功夫。

她仔細打量了一眼工匠渾身的傷口。

都是在不致命卻能讓人感到死去活來的部位下的手。

果然齊王手下的人深諳刑訊之道,所以才能半個晚上就查清了背後真相,逼出口供。

“她是誰?”她問。

那個女人立刻眼淚流了滿臉。

“妾身也不是故意害人的,妾身真以為那是給男人女人助興的藥!嗚嗚嗚,妾身自從被賞給王爺,眼看著同來的姐妹們一個個都死了,妾身害怕得要命,隻想博個前程!哪怕能得到王爺一星半點兒的寵愛,妾身也就不會死了……秦姑娘,我不是為了和你爭寵,我隻是怕死,我沒想害你啊!求求你,放過我吧!”

侍從解釋說:“她是宮裏賞下來的姬妾,原是太後娘娘宮裏的。”

秦韶華理了一下劇情。

太後賞賜美人給齊王,齊王把美人們一個個弄死了,隻剩下這個提心吊膽,就大膽買通工匠在齊王的浴桶裏下藥,意圖獲寵。但是他們搞錯了浴桶,於是她就險些中招。大致是這樣?

但,疑點重重呀!

“你的藥哪裏來的?”秦韶華問那女人。

女人忙回答:“昨天宮裏來人給我送衣服首飾,偷偷交給我的。”

“誰?”

“一個我不認識的宮女。”

秦韶華冷笑:“你不認識?就敢隨便亂用人家給的藥。說謊話注意邏輯!”

女人嚇了一大跳,偷瞄一眼齊王和虎視眈眈的侍從們,趕緊說:“我是不大認識,但好像以前見過一兩麵……好像是,是花房的一個雜役。”

秦韶華皺眉。

女人大急:“我說的是真的!那宮女以前去太後娘娘宮裏送過花盆!”

一個見過一兩麵的雜役,這女人就相信人家交給的藥物,冒死給齊王用?再說花房雜役為什麽會來給她送衣服首飾?顯然她說得不盡不實!

秦韶華轉頭問齊王:“王爺打算怎麽處置?”

齊王麵無表情:“害你的人,你自己決定。”

秦韶華就對侍從們說:“意圖用毒物謀害王爺的人,死不足惜。帶下去吧。”

“是!”

侍從們齊齊高聲應和,把工匠和女人嚇得險些失禁。

“王爺饒命!秦姑娘饒命!小的是被她逼的,要是不按她說的做她就要誣告小人調戲她,小人是被逼無奈啊!”工匠哭喊。

“妾身也是被人所牽累的,王爺應該去找罪魁禍首,妾身一個宮婢,身世堪憐,求王爺開恩!”女人連連對著齊王送去秋波,哭得梨花帶雨。

齊王看都不看他們。

侍從們手腳利索把兩人往外拖。

女人快嚇死了,被拖到門口時高聲喊了一嗓子:“那花房宮女和月昭儀跟前的宮女交好!月昭儀娘娘新收了她的同伴做侍婢,叫月香,我也認識的!”

秦韶華讓侍從住手。

女人連滾帶爬跑回來,嘴裏不停地交待:“昨天來的花房宮女說,是月香派她來的,月香說如果此事成了,就把她帶在身邊吃香喝辣!秦姑娘,肯定是月昭儀吩咐月香幹的,您去找月昭儀!饒了我吧求求您!”

“你以為我不敢找月昭儀?”秦韶華笑了,“所以說,你根本就知道那是毒藥,也知道那是我的浴桶。說吧,月香許給你什麽好處?”

“不不不我不知道!”女人連聲否認。

卻在秦韶華的盯視下漸漸住口,說不下去。

“你身在齊王府前途無望,就期待宮裏有人能救你出火海。宮女月香派人來和你聯絡,你就願意給人家辦事,想必,事後她們說我一旦被害死了,王爺去了北疆沒人管你,她們就尋機把你接回宮裏去享福?”

秦韶華一句句問她。

女人虛弱地反駁,聲如細蚊,“不是的,不是,我沒有……我沒想害人……”心裏非常吃驚。秦韶華猜得可一點兒都不錯!

“但此事有個疑點我不明白。月香……或者說她身後的月昭儀平白害我,你就不懷疑她的動機,心甘情願為她做事?為什麽?”

“我沒害您啊秦姑娘……”

“老實回答。否則現在就把你處死!坦白交代你或許有一線生機。”

“我……”女人小心翼翼看向秦韶華,又看看齊王,似乎在猜度這句威脅的分量。

秦韶華抬眼示意侍從,“帶她走。”

“啊啊啊!別!我說我說!”女人被嚇怕了。

要知道,那工匠受刑的時候她一直被強迫在跟前觀看,她可不想被那樣折磨致死。

門外不遠處傳來工匠一聲慘叫,然後悄無聲息。

下人稟報說:

“王爺,秦姑娘,那背主的奴才已經除掉了。”

齊王連眼皮都沒動。

女人更害怕了。那工匠是被她故意勾搭,對她憐香惜玉之後又被她巧言脅迫,才答應幫她下藥獲寵的,其實並不是主謀。

可依然輕易被處死!

王爺甚至都不屑問清他做壞事的動機,似乎是覺得該殺,就殺了。

她剛忙伏跪在地上老實交待:“求秦姑娘饒命,秦姑娘,我以前見過那個月香一麵……我,我偷偷告訴您,月香她……她其實和您長得非常相像!至少得有八分像!”

秦韶華一時沒聽明白。

月香和她長得像,從一個花房宮女變成月昭儀的近身侍婢,這和宮裏派人來害她有什麽關係?

齊王卻是眼神陡然變得銳利無比。

皇帝小兒!

他一下子就明白了其中關竅!

月昭儀,月香!好大的膽子,敢把手伸到他齊王府來!

冷冷吩咐侍從:“殺了她。”

侍從立刻把女人往外拖。

嚇得女人尖聲驚叫,顯然沒想到自己交待了這樣的秘密還會被處死:“王爺饒命啊!妾身不是故意的!妾身也是被宮裏逼的!求您饒了我吧,我再也不敢了。您饒了我我就立刻出府,出京,再也不在眼前惹您討厭……”

但是她還是被拖出了門外。

很快,就再也發不出聲音了。

齊王麵容嚴肅:“不管因為什麽,害本王女人的人,都要死。”

秦韶華問:“那毒物查清了麽?”

侍從回稟:“不知何毒,但是用秦姑娘的浴桶給動物泡澡,半個時辰後,它們全都七竅流血而亡。”

秦韶華點頭,這就是了。看來她並沒有認錯,浴桶膠漆裏所含的毒物,就是《萬毒經》上所記載的那種深海藻類中提取的劇毒。這種劇毒民間是很難見到的,除非是高門大戶或深宮內院。

幸虧她有毒宗宗主這樣的身份,能夠秘密修煉《萬毒經》。

若是換了旁人,下毒下得這般巧妙陰險,豈不現在已經成了一具屍體?

所以,齊王殺了工匠和女人,一點不冤屈他們!

“我要進宮。”她和齊王說。

並不是請求,而是通知的語氣。

齊王看她一眼,“本王同去。”

“不需要。”秦韶華拒絕。

害她的人,就讓她用自己的手去解決。這一次她不想假手旁人。

她很想去看看那個跟她長得很像的宮女,親口問一問她,為什麽要害人!

她回屋簡單收拾一下就出了門。

齊王並沒有堅持要同去,隻向往常一樣派了遲青幾個跟隨。

秦韶華一路騎馬馳過京城清晨人煙稀少的街道。

很快來到宮門之前。

皇帝正在上早朝,宮門外停著百官各式各樣的車馬小轎。

秦韶華一馬鞭揮開擋路的禁衛:“齊王府來人,誰敢阻攔!”

遲青亮出王府腰牌。

禁衛們還真就不敢再攔,眼睜睜看著他們違例騎馬進了宮城。

秦韶華直奔後宮。

後宮門口守衛的太監不讓遲青等人進:“男子不得擅闖內宮,否則殺無赦!”

“你殺個我看!”

秦韶華一馬當先,揮鞭從太監頭上策馬躍過!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