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是說昨晚寧岫還存在一點徐逢玉隻是開玩笑的可能性, 那現在一顆心就是完全寒了。

雷叔早就在門口等她出來了,坐上車後,那兩個保鏢就開著另一輛車在不遠處跟著, 將她的一舉一動報告給徐逢玉。

直到下班前,她還能從窗外看見那輛車的身影,側對著公司門口。

中午的時候,寧母來了電話, 說徐逢玉已經和她說過了最近他們兩個人住在逸林園, 等周末再回去看她。

寧岫知道這是威脅。

徐逢玉早就料到她擔心寧母難受, 所以一直不知道如何開口和寧母講他們結束了這件事。他也知道如果倆人在這個時候鬧翻,事情捅到寧母麵前會讓寧母更加擔憂和內疚,所以不費吹灰之力就能拿捏住她, 要她繼續留在身邊做情婦。

雖然他說是談戀愛, 是女朋友,但那又如何呢?

她沒有在他的眼中看到半點尊重,他依舊不把她當做一個平等的個體來對待, 即便給了女朋友的身份,她也不過是一個陪他上床的工具。

等他玩膩了, 她才能離開。

連最基本的自由都要得到另一個人的允許。

下班回去後,她直接進淋浴室,洗完澡沒有直接出去, 而是赤條條地站在落地鏡前, 水珠順著凹凸有致的身體往下滑落, 帶著一股很清很冷的欲。

直到今天, 她才第一次如此全麵仔細地觀察自己的身體。

徐逢玉很喜歡壓著她在這裏做, 要她臉紅, 要她求饒, 讓她去看鏡子裏渾身泛紅的自己。

她總是害羞得將眼睫緊閉,直到受不了才睜開一條縫快速地瞥了一眼,然後軟著聲求徐逢玉放過她。

因為還對這副身體有迷戀,所以他反悔了。

是這樣嗎?

夜裏,徐逢玉回來,寧岫側躺著闔起眼皮裝睡。

*

一連幾天,寧岫都沒有開口和徐逢玉講過一句話,甚至連個眼神都不給,隻當他不存在。

這天周末,徐逢玉傍晚就回來了,倆人一起吃晚飯。

芳姨邊上菜邊說好話:“寧岫小姐,這道青椒炒牛肉是你平時最喜歡吃的了,徐先生早上專門叮囑讓我做這道菜,你看你最近都瘦了,要多吃一點才好。”

徐逢玉拿起筷子,夾了一口放到她碗裏,嗓音帶著一股親昵:“試試看。”

寧岫臉上的表情不變,依舊冷冷淡淡的,自顧自的夾菜吃,一點沒碰碗裏那塊牛肉。

白米飯上,鮮嫩多汁的牛肉漸漸變得冷硬。

徐逢玉咬了下後槽牙,漆黑的眼睛緊盯著她,見她舀了一勺番茄豆腐送進嘴裏,壓著心口的戾氣,語氣緩緩地問:“好吃嗎?”

寧岫置若罔聞,回複他的隻有一陣長長的沉默。

徐逢玉挺括的後背緊繃著,似乎是在壓抑著渾身的怒氣,他要的不是一個不會說話麵無表情的玩偶,而是那個對他滿眼充滿愛意和羞赧的女孩。

以前寧岫多關心他啊,聽到他咳了一聲就馬上給他煮銀耳雪梨水,現在呢?

他下午去工地視察,不小心被釘子劃破小臂,傷口不淺,包紮後還打了破傷風,寧岫不可能看不見,但她連問都不問一句,甚至臉上看不到一絲一毫的擔憂。

隻見他眉眼陰沉得幾乎要滴出水,冷冷地扯了下嘴角,然後一把將女孩從餐椅上抱起往臥室去,手臂青筋暴起,白色紗布有血滲出。

陶瓷的湯勺應聲掉落,啪的一聲,摔得四分五裂。

寧岫被他摔在**,倏地眼冒金星,隨之而來是一股強烈的惡心,胃裏翻湧。

不等她推開徐逢玉,胸前的布料已經被他撕開。

她猛地一驚,一句帶著怒意的罵脫口而出:“你幹什麽?混蛋!”

徐逢玉抓住她的手腕往上帶,然後壓在枕頭上,眼裏帶著不小的嘲諷,慢悠悠地問:“終於舍得開口了?”

見寧岫別過臉,準備再一次無視他,徐逢玉三指卡著她的下頜,迫使她轉過頭來。

他實在不明白懷裏的女孩究竟在別扭什麽,他都同意和她談戀愛了,還有什麽好置氣的?

看著她眼裏的倔強和激憤,徐逢玉無聲地歎了口氣,語氣放緩:“寧岫,你到底想要幹什麽?”

寧岫直視他的眼睛,認真平靜地開口:“我想要你放我離開。”

聽見她還是想離開,徐逢玉臉色微沉,舌尖抵了下嘴角後,嗓音輕柔地哄道:“除了這個,其他的你要什麽我都答應你。”

他一貫會利用自己的優勢,比如嗓音。

女孩果然動搖了,不敢相信地確認道:“真的?”

徐逢玉點點頭,極輕地笑了一下:“當然,想要什麽,說吧。”

寧岫垂下眼睫,掩去眼底一閃而過的冷漠,然後故意做出往日的愛慕神情,期盼地說:“那我要你和我結婚。”

徐逢玉眼神瞬間一變,但還是放緩了聲線:“你才幾歲就想著結婚,別開玩笑了啊,換一個要求。”

寧岫在心底冷笑了一聲,她年紀小,所以要等到她老了才願意放過她是嗎?五年的青春還不夠,所以還要繼續在他身上浪費五年嗎?

她微微揚起下巴,執拗道:“我就要這個,隻要這個,你如果不願意和我結婚,那就放我走。”

徐逢玉微眯起眼:“說到底你就是想走,對吧?”

寧岫眼底歸於平靜:“那不然你會和我結婚嗎?不說現在,就說以後,一年兩年三年四年五年,到時候你有可能和我結婚嗎?還是依舊想拿錢和房子打發我走?”

意識到這場談判沒有結果後,徐逢玉鬆開手站了起來,朝臥室門口走去。

一道清冷譏誚的聲音從背後傳來:“徐逢玉,你不覺得你太過自私了嗎?”

*

第二天一早,寧岫一個人吃的早餐,徐逢玉在昨晚那場不歡而散的對話後離開了逸林園。

吃了一小半的油條後,她忽地感到胃裏一陣反酸,然後跑去浴室,趴在馬桶上吐了好一會才緩過來。

餘光透過透明玻璃櫃門瞥見裏麵的衛生巾,一道白光劃過她的眼前,她突然有一種強烈的直覺。

——她懷孕了。

掌心貼上小腹。

她的經期一向不準,高三複讀的時候為了趕上進度,經常熬夜畫畫,就是在那個時候月經開始變得不準。

雖然她很小的時候就喜歡上室內設計,但從來都沒有敢和寧母提過,因為她知道學畫畫,走藝術這條路的開銷不小,並非是她們家能負擔得起的,所以一直都是文化生,想考的也是江大的金融係。

直到五年前的暑假遇見徐逢玉,他通過一些蛛絲馬跡猜到她喜歡設計後,就鼓勵她從頭開始學起,給她找了名師一對一教學。

說起來倒是還要感謝他,如果不是他的幫助,她就不可能考上江美,更不能進入承鴻,從而和家人相認。

她從一開始就在花徐逢玉的錢,也難怪他那麽看她。

她是因為喜歡他才和他在一起的,但她的愛又能值幾分錢呢?

隻怪她自己當時太天真太高看自己了,才沒能分清戀人和情人的區別,一直活在自己幻想的泡沫裏。

徐逢玉從未給過她承諾和情話,她竟然也沒感到任何奇怪的地方,就這樣傻傻地以為他們是在談戀愛。

現在想想真是可笑。

除了真心愛她的寧母和張赤緹,又有誰會認為他們相配呢?

徐逢玉至今都還是看不起她,如果讓他知道她懷孕了,肯定會馬上要求她去打掉。

她不願意讓其他任何人來決定這個孩子的去留。

寧岫重新洗漱了一番,確認看不來異樣後才重新走出臥室。

她現在冒不得一點點險。

芳姨看到她回來,問:“寧岫小姐,你剛才去哪了,怎麽沒吃兩口就走了,是不是哪不舒服?”

聽到不舒服這個詞,寧岫不禁心裏一緊,佯做鎮定地笑了笑:“沒事,我剛剛去接了個電話。”

說完她揚了揚手裏的手機,然後重新坐下來吃早餐,強忍著胃裏的惡心吃了和平時同等的分量。

吃完飯後,又照常到小區樓下散步。

路過藥房,但她沒有進去,因為後麵還跟著兩個保鏢。

無論她做得多隱蔽,隻要做過就會留下痕跡,因此她不能冒這個險。

對於她來說,確不確認懷孕已經不重要了,孩子不過是加快了她想要離開的進程。就算沒有懷孕,她也會離開。

她一邊走一邊忍不住去想這個孩子是什麽時候來的。

徐逢玉每一次和她做都會戴套。如果沒有套,他就算是箭在弦上也會硬生生忍下去。

她以前還覺得這是他對她的尊重和保護,暗自在心裏甜蜜過,現在想想他大概怕她拿孩子做要挾。

隻有可能是那一次,他接了朱槿的電話後把她扔在**的那一次。

那個時候他已經抽身並且摘了套,但她不願意他走,於是第一次做出那樣大膽的舉動,重新貼了上去。

事後也沒有吃藥。

這個孩子來的時機好像有點不太巧,但也正好。

如果是在她還沒有認清和徐逢玉的關係之前懷的孕,那她肯定會第一時間告訴他這個消息,然後在驚喜中承受毀滅性的打擊。

那樣的話,這個孩子肯定是保不住的了。

她十分確定,即便在她保證離開且不讓他負任何責任的情況下,徐逢玉也不會尊重她一絲一毫的個人意願,讓她留下這個孩子。

散完步回來,她進了自己的書房,門沒關,打開電腦假裝開始工作,實際上偷偷點開段如珩的微信頭像,敲上一句:

“哥,幫我離開。”

作者有話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