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第二日一早,準時開工,謝時冶總是會比傅煦早半個小時化完妝。妝後他沒有立刻走,而是等陽陽把早餐買進來了,再客氣地遞給傅煦一份。

不止傅煦有,整個劇組的人都有,謝時冶再次大手筆請客,實際不過是為了能光明正大地將那份早餐,從他手中拿起,再放進傅煦掌心裏。

傅煦接了,衝他客氣道:“謝謝師哥。”

謝時冶嗯了一聲,在傅煦旁邊站了一會,直到對方疑惑地看向自己,謝時冶才輕聲道:“謝謝你送的藥劑,我用了,很舒服。”

傅煦說:“那就好。”

再站下去也沒有其他話要說,還顯得他很奇怪。謝時冶便出了化妝間,精神振奮地來到了片場。

萬年坐在監視器後麵的導演,今天帶著帽子,拿著個電腦在自己的休息位置上寫東西,看到謝時冶來了,叫他過去。

謝時冶小跑過去,恭敬道:“鍾導,早上好。”

鍾昌明看他精神不錯,笑眯眯問:“是不是感覺好多了。”

謝時冶點頭,鍾昌明說:“接下來沒那麽多動作戲,不用擔心。”他開玩笑補充了一句:“就是有打戲,也是你打傅煦的。”

謝時冶麵上露出了為難的笑容:“鍾導,可千萬別再讓我真打了,再打下去,說不定傅煦下次都不想和我合作了。”

鍾昌明哈哈大笑,說了句他敢。這時候鍾導演又不見之前對謝時冶的橫眉冷對了,大概是因為這幾天謝時冶拍戲狀態漸入佳境,鍾昌明多少收回成見。

謝時冶順便將劇本拿出來,想跟鍾昌明討論一下他昨晚看劇本的一點想法。

鍾昌明的助理拉了把椅子給他,謝時冶小聲道謝。他是有禮的,這是整個劇組對他的印象。

有許多明星在劇組裏,不管對外人設如何,在劇組這種又累又苦的地方,基本都維持不住人設。

演戲已經夠累了,怎麽可能無時無刻對著劇組的人演下去。

但謝時冶不一樣,待人接物,如沐春風,不少劇組成員都對他路轉粉。

謝時冶手剛指到劇本上,鍾昌明就說:“小傅這麽快就給你送過去了?”

謝時冶一愣,沒搞明白鍾昌明在說什麽,他看向鍾昌明,卻見鍾昌明的目光停在了他的左手腕上,那根紅繩。

當下,他意識到了什麽,心沉了下去,甚至希望鍾昌明不要再繼續說了。

鍾昌明當然聽不見他的心聲,而是繼續道:“昨天我去小傅的房間,他正好在收拾東西,我看到這個,就叫他把這個給你送過去。這是我跟小傅去泰國玩的時候一起求的,我的那根給我女兒戴了,她本命年過得很順,你剛見了血,戴這個正好。”

鍾昌明說了一堆,也不見謝時冶回話,心裏有點詫異,這個孩子不是最知道禮儀的嗎,要平時應該早就道謝了吧,還是說謝時冶不信這個?那為什麽還戴著?

他疑惑地看向謝時冶,正好對上了他的眼神。

那眼神竟有些慘烈,就像一束光被湮沒,又像一簇火花熄滅。

瞧著可憐,幾分茫然,轉瞬即逝。

再定睛一看,又覺得是錯覺,什麽也看不出來。

謝時冶仍是溫和的,垂下眼睫,蓋住了眼睛裏所有的情緒,他說謝謝鍾導,他都不知道這是鍾導的一番好意。

鍾昌明心裏有點打鼓,幹笑了兩聲,說別客氣。

這時傅煦也上好妝了,拿著一杯咖啡過來,見他們湊在一起,便問:“在討論劇本嗎?”

本來還坐著的謝時冶猛地起身,甚至沒看傅煦一眼,頭也不回地走了。傅煦都不知道發生了什麽,隻好看向他的恩師:“你跟他吵架了?”

鍾昌明吹胡子瞪眼:“你來之前我們好著呢,再說了我這麽大把年紀了,哪有成天跟年輕人過不去的道理。”

傅煦坐到了謝時冶剛剛坐過的椅子上:“那他怎麽生氣了?”

鍾昌明反駁道:“他哪生氣了,我怎麽沒看出來?”

傅煦吸了口咖啡:“他生氣就咬嘴,剛剛不就是咬著嘴走的。”

鍾昌明:“那肯定也是在生你氣。”

傅煦無辜得要命,他才過來,剛剛化妝間的時候,氣氛還很不錯,謝時冶甚至特意感謝他送的噴劑,怎麽可能是在生他氣。

肯定是老師無意間惹到謝時冶了,把人氣得都不跟他打招呼,就走了。

謝時冶回到自己的位置上,來回地翻著劇本,將即將要演的片段看了不下十遍,卻一個字都沒辦法進入腦袋裏。

就好像他昨晚辛苦背的詞,全做了無用功,不受控製地消失在他腦子裏。

他十指交叉扣住,拇指死死壓著虎口,對自己說,沒關係的,不是傅煦送的也沒有關係。

不要失望了,這麽難過又生氣,隻會顯得太孩子氣,很不成熟。

所以說才要一遍遍告誡自己,不要得意忘形。

他總是愚蠢的忘記了許多事,逃避很多現實,才會將自己陷入困境裏。

昨晚心口的燙,像一把火燒到了喉頭,燙到了眼眶裏。

他難過極了。

其實並不是多值得難過的事情,明明這麽多年,比這件事更讓他難過的也有。

可是當下就是無法控製情緒,委屈,生氣,最強烈的卻是自我厭棄。

他看著那根紅繩,正是因為由此生出了許多不切實際的妄念,才會這樣委屈,就像個小孩一樣,恨不得哭出來。

他昨晚臨睡前,一遍遍在網上搜索紅繩的意義,對方送你紅繩,是什麽意思。

是親近的長輩,是對你好的朋友,還是喜歡你的人。

其實最後一種根本不可能。

但沒有任何一刻比現在還要清楚,這不可能。

傅煦不喜歡他。

真的不喜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