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15節
1．
我的腦海裏至今依然清晰的記得奧克蘭的美麗:大海猶如一塊**漾著的綠色的翡翠,把奧克蘭緊緊擁在懷裏,好象母親擁著她的孩子.每當黎明的時候,大海就蒸騰起霧氣,那霧氣是綠色的，蒙蒙的模糊人們的眼睛,每個人都不敢大口的喘氣,怕被綠色的,有點鹹的霧嗆到.當薄薄的霧氣在奧克蘭上空彌漫的時候,鳥兒們也開始了一天的飛行:海鷗在剛剛退潮的沙灘上盤旋流轉;廣場上那些吃膩了可口的麵包渣的胖麻雀豪不畏懼的在行人的腳下蹦跳著;偶爾能在城市的上空看見孤獨的鷹,越飛越高,直到消失不見.奧克蘭的美麗是喜怒無常的,有時候,天藍的嚇人,好象半透明的天藍色的鏡子,能映出人們的臉.有時候,人們躲在家裏聽著這個";千帆之都";的呼嘯風聲,惟恐木製的房子被那大風吹上天空.有時候,我們在明媚的陽光下開始遠足,卻被忽如其來的大雨澆熄了興致.在那裏,人們永遠不知道下一分鍾是風和日麗還是暴風驟雨.
記憶中的奧克蘭最美麗的便是煢煢孑立孤獨寂寞又風華絕代的skyto?下的長椅上注視著每個從我身邊經過的人.他們的臉上是千萬種表情,他們的心情想必也是千萬種的吧?我看到一雙雙我讀得懂或者讀不懂的眼睛,有些明亮,有些黯淡;我看到一張張我認識或者不認識的臉龐,有些樂,有些憂傷.他們從我生命中的那個瞬間和我擦肩而過,不留下一點點痕跡.可是,在更多個瞬間,我們一起呼吸著這個城市的略微帶點鹹味的空氣,一起品味著這個水泥叢林裏的歡樂和悲傷,一起在這個美麗的城市裏,淪為垃圾.
2．
曾經有無數的人問過我同樣一個問題:
";你喜歡奧克蘭嗎?";
每一次我都回答了同樣的一個答案:
";不喜歡.";
於是每個人都要我解釋為什麽不喜歡那個遙遠而又美麗的城市,我總是要猶豫一下才能告訴他們:";那是個很好很好的地方,可是我就是不喜歡.";
3．
對於奧克蘭最後的記憶,是晶瑩的那句話:
";是我對不起你.回去吧,別再回來了.";
然後我低著頭轉身走進了侯機廳,再沒有看過那城市一眼.
離開奧克蘭回國的那天,我忽然想起當年離開哈爾濱,跨越半個地球來到這太平洋小島的一幕.下飛機的那一刻,我看著奧克蘭上空飄著的蒙蒙小雨,有種莫名其妙的興奮.那時年輕的我以為人生無非就是四處流浪,為了所謂的夢想或者過剩的荷爾蒙,我們來了,停留,又走了,如此而已.那時候哈爾濱留給我太多不美妙的記憶,在那裏的每一分鍾,每一塊土地甚至每一口呼吸的空氣都讓我痛苦不已,我隻想離開哈爾濱,換一個環境重新開始.
在我的夢想裏我曾經以為奧克蘭會是個適合我的地方:不一樣的美麗,不一樣的顏色,不一樣麵孔和不一樣的愛情.可直到離開,我才明白,原來不一樣的城市一樣的孤獨寂寞.也是直到一切結束我才知道,哈爾濱和奧克蘭都不是垃圾場,之所以我曾經那麽想,也許是因為我本身是個垃圾的緣故吧？
4．
離開奧克蘭的那年我25歲,記得12歲那年跟奶奶去";狐仙";那裏算命的時候,那個臉皺的跟核桃似的的老太太說我能活到50歲.如果她的確有這種通天徹地的能耐的話,那我的人生已經過去一半了.
此前的一半人生,我是個什麽都不懂得的孩子,在人生的路上嬉笑打鬧,時而迷路失足.未來的一半人生,我還沒有打算.我隻想忘記掉昨天,卻從來不去想明天.我害怕命運對我的戲弄,我既恐懼於對過去的回憶,又懼怕掌握不了的未來,於是我就渾渾噩噩的過著日子,迷茫著,尋找著我要走的路.爸爸見我行屍走肉一樣的活著,就走了不少門路,為我在一個大公司的公關部謀了個職位.我便開始試著用工作來讓自己遠離愛情,遠離傷害,遠離背叛.我混跡在哈爾濱的城市角落裏,不知道前途在哪裏,似乎除了腐爛,再沒有別的出路.
現在回想起來,如果不是遇到了嬋娟,也許我這輩子就要那樣一直沉淪下去吧?
5．
遇到嬋娟的那天,我心情非常不好.
一大早上接到大勇打來的電話,告訴我他爺爺早上腦溢血發作去世了.大勇是他爺爺從小一把屎一把尿帶大的,比他爹跟他都親,這對他的打擊可想而知.電話裏他的聲音有些哽咽,我對這種事情沒什麽經驗,也不知道該怎麽勸他,便聽任他嚎了半天.放下電話想起前幾天我和孟樂去大勇家玩的時候還和他爺爺聊了幾句,老頭子雖然已經八十多了可是身子骨看上去還挺硬朗的,沒想到這才沒過幾天人就沒了.我想著想著就想起最疼我的姥姥也是突然就沒了的,眼眶裏便有點濕潤,擦擦眼角,我想該給孟樂打了個電話了.
";小樂,幹嗎呢,大勇剛給我打電話了,你也知道了吧?";
";恩,也該給我打我.我這不正要去他那呢,幫他張羅張羅.";
";恩,那你先去,我這邊估計上午走不開,我看看下午要是沒有什麽事我就請個假過去.";
";行,你該忙你的還是忙你的吧,要是有空給我打個電話我去接你.";
跟孟樂通了話之後我又發了會呆,悲天憫人一番.等緩過勁來看看時間也差不多了,這才收拾收拾準備上班去.
公共汽車上人擠的象沙丁魚,一路上汗臭味,狐臭味和嘈雜的聲音擾的我頭昏腦脹.路上塞車,公共汽車走走停停好不容易才晃**到站.我下了車,怕要遲到,拿出手機看時間,一看手機上有個未接電話.我撥了回去,就聽見安帥熟悉的聲音.
";嚴易,大勇他爺爺去世了你知道嗎?";
";我早上剛聽說.";
";這也太他媽的了,我過年回家的時候他爺爺身體還挺好的呢,我還和他爺打了四圈麻將呢.";
";前幾天我還看見他爺爺了呢,這老人說沒就沒了,真呀.";
";哎,這大勇家光景才剛好點,他爺爺就去了,沒福氣呀.";
";恩,是呀…對了,你回來送他爺不?";
";我這邊工作忙,實在回不去.我就問這個找你的,你先幫我隨五百,等我回去還你.";
";我操,我這幾天手頭也緊.";
";別說廢話了,記得給我墊上,肯定還你.";
掛上電話,我心想:這五百塊錢算是飛了.
6．
一個企劃書讓我忙了一個上午,下午沒有什麽活了,我看經理出去辦事了,就跟同事小宋打了個招呼溜了出來,去大勇家看了看.幫著大勇忙活了一個下午加半個晚上,九點多才從大勇家出來.幫著大勇接待了一下午的親戚朋友,安排喪事的各種事宜,我和孟樂都累的有點找不到北了.我拿出手機給小宋打了個電話,知道下午沒出什麽岔子,鬆了一口氣.事情都弄完了,就感覺到餓了,於是問孟樂:";走呀,去吃點東西,你也餓了吧?";
孟樂打開他老爸那輛帕薩特的車門,回頭跟我說:";我想喝點酒去,你去嗎?";
";行,那就那時花開吧.";他這麽一說,我也想喝點了.
大勇,孟樂和我是從初中時就混在一起的好哥們,還記得初中的時候每天和一幫小混混聚在學校附近的一座二層小樓裏打";拖拉機";,賭注五角,運氣好的時候能贏個七八十塊錢.不論我們三個哪個贏了我們都要找個小飯館撮上一頓,不過也常有三個人都輸的精光的時候,碰上這種倒黴的日子我們三個就蹲在校門口打秋風.那一陣子我們也算是學校裏人人見了避之惟恐不及的角色.不過這種";幸福";浪**的日子並沒有持續多久,上了高中以後我被一張叫做高考的網給困住了,並且開始對女孩子產生了莫大的興趣.大勇初中畢業以後就因為成績不好而不念了,整天跟他叔叔天南地北的跑買賣.孟樂早早就由他的幹部老爸給安排好了以後的人生-當兵上軍校當警察,初中一畢業就去內蒙古草原當養馬去了.於是我們三個死黨走上了不同的道路.
雖然聲明狼籍的三人組初中畢業之後就宣告解散了,可是一直到現在我們仍然是最好的朋友.在我心目中,他們永遠是陪著我坐在馬路牙子上喝著啤酒,唱著《真心英雄》的好哥們.一轉眼七八年過去了,我國內國外轉了一圈又回到哈爾濱,算是混上了個白領,大勇當了N年的小夥計之後終於傍了個有錢的女朋友在人和地下商城弄了個自己的服裝攤子,孟樂開始做他那夜夜笙歌的民警.我一回哈爾濱,就又和他們泡在一起.尤其是我和孟樂,每當華燈初上,我們就開始滿哈爾濱的轉悠.最近一個時候,我們把H大附近的那時花開酒吧當作了據點.甭管有什麽高興或不高興的事情我們經常跑到那喝酒.
7．
";幹嗎喝的這麽猛呀?";孟樂剛坐下就開了瓶哈啤,一口幹了半瓶.看的出來他的心情緒也有點不好.
";這老人,怎麽說沒就沒了呢.";孟樂一口把剩下的酒幹了.抹了下嘴,又開了一瓶.
";一會還開車呢,少喝點吧.";
";這人生呀,太他媽的無常了.還記得羅紅揚他爸吧?剛當上土地局長才半個月,就掛在高速上了.好好一個家就那麽被毀了,屁福都沒享上.哎,你說這人真有命這回事嗎?";
";今天怎麽了,不象平時的你呀?";
";平時大勇咱們幾個嘻嘻哈哈的慣了,今天看他難受我心裏也堵得慌,不得勁.";
";是呀,這麽多年的哥們誰心裏好受呀.我也替他難過啊.";
";哎,今朝有酒今朝醉,說不定明天咱也見爺爺去了呢.";孟樂又喝了一大口.
聽他這麽一說我也有點鬱悶,也打開一瓶啤酒和孟樂對喝了起來,沒一會就把他喝廁所去了.我無聊的擺弄著桌子上的瓶蓋,想看看現在的哈啤還有沒有獎了,忽然聽見身後鬧騰起來.我一回頭正好看見一個胖子被啤酒瓶子砸在頭上,然後就有幾個人亂糟糟的扭成一團.
";別打了,別打了.";那時花開的老板娘雲姐從吧台跑出來拉架.一個打紅了眼的小子可能是因為被雲姐拉住發揮不出威力而有點惱羞成怒,回頭推了雲姐一把.雲姐和我關係不錯,平時來這裏總給我打折,她吃虧了我可不能光看熱鬧.
";別他媽打了,都給我住手.";我大喊了一聲.
讓我沒有麵子的是他們根本就沒搭理我,依舊打的火熱.
";媽的,說你們呢,給我住手.";我一腳踹在剛才推雲姐的小子的屁股上.那小子";唉呦";一聲就撲倒在人群裏.這下子他們都注意到我了.
";你誰呀你?";剛剛被砸了一啤酒瓶子的胖子,滿頭是血的拎著把凳子惡狠狠的問我.
";要想打架可以.把帳結了,打壞的東西包了,然後出去找個沒有人的地方往死裏打.這裏是公共場合,別跟流氓似的.";
";我操,你以為你是誰呀.";這幾個人也不打了,都奔我過來了.
";警察!都給我站那,別動.";我正猶豫著怎麽解決這幾個小子,孟樂終於從廁所冒出來了.幾個腦子還沒打壞的一看事情不好把手裏家夥一扔就作鳥獸散了.那個胖子估計是被打傻了還愣在那裏沒動彈.孟樂一個大步跨上去左手扭住他拿凳子的胳膊,右胳膊肘在他腰眼上一杵,胖子就哀嚎著跪下去了.我走過去彎下腰跟胖子說:";哥們,不凶了?不凶了就先把帳結了再去局子,行嗎?";
胖子嘴還挺硬:";跟我沒關係,我是拉架的.";
孟樂抬手就是一巴掌:";拉架的?有拿著板凳拉架的嗎?";
";我真是拉架的.";胖子看來還沒被打夠.
孟樂又是一巴掌:";你拉架拉出一腦袋血呀?你血這麽多怎麽不去捐呀.";
胖子還要說話,孟樂又是一巴掌要往下扇.這時候我聽見身後一個怯生生的聲音說:";你們別打了,我賠.";
我一回頭,就看見了嬋娟.
8．
";你誰呀?";孟樂凶巴巴的問.
眼前這個明顯被嚇壞了的女孩子穿著一身和這裏的氣氛不太符的職業裝,燈光下能看到她眼角還未拭去的淚水.她圓圓的臉蛋,眉宇間依稀讓我想起了當年傷透了我的心的新月和留在奧克蘭的晶瑩,她們同是那種圓潤可愛的女孩子.我看著她那拿著幾張鈔票的顫抖的手,不由得有點同情這個楚楚可憐的女孩.
";一個女孩子,你那麽凶幹嗎,別把人嚇著了.";我拉了孟樂一下.
";哎,你怎麽掉炮往裏轟呀?";孟樂瞄了我一眼,又看了看這個女孩.然後會意的衝我眨了眨眼睛.
";你們什麽關係呀?";孟樂的態度好了一點.
";我們是同事,一起來這玩的.";
";同事?哪個單位的?";
";行了,這也不是你們派出所,幹嗎跟審問犯人似的.把他提溜回去問不就得了,小姑娘都嚇著了,別問了.";?我打斷了孟樂又回頭跟雲姐說:";雲姐,你先收拾收拾吧.賠的錢讓小樂哪天給你拿回來,你就放心吧.";
";小嚴小孟,謝謝你們了.這要不是你們今天可不好辦了.今天的單算我的了,改天你們過來我再請客.";雲姐說.
";嗬嗬,雲姐,今天的單我們可得付,不過下次跑不了你那頓.";孟樂一邊說一邊踢了胖子一腳,讓他爬起來.
";行,隨時歡迎呀.";
";那就這麽地了,雲姐我兩先走了,我把他帶回去錄口供.";孟樂提溜著胖子的脖領說.
";你們慢走,改天我安排呀.";雲姐一直給我們送到門外.
出了門孟樂把垂頭喪氣的胖子的身份證工作證什麽的一股腦的從他口袋裏掏出來,說:";自己打個車去花園街派出所報道,我一會過去.";
胖子";哼呲哼呲";的打了個車走了.孟樂看胖子走了,對我一努嘴說:";你是跟我去所裏給他錄口供還是…";
我看他表情古怪,罵道:";你想什麽呢?我去你那幹屁,你趕緊滾吧.";
他就屁顛屁顛的取車去了.
六月的哈爾濱的夜晚,空氣微涼,月夜溫柔.這一趟街上的霓虹閃爍,一派燈紅酒綠的糜爛景象.我伸了個懶腰,一回頭,就看見剛剛那個女孩正站在我身後.
我看了看她,沒吱聲.她一直望著我,欲言又止.看著她著急的模樣,我知道她想做什麽,於是走過去問:";小姐,你是不是還有什麽事?";
她低著頭,輕輕的說:";他不會有什麽事情吧?";
我聽著她那溫柔純美的聲音,忽然有一種對那個胖子的嫉妒,也不知道為什麽就冒出了一句:";拘留十五天罰款五千.";
";啊.";她驚訝的抬起頭來看著我,似乎想知道我是不是在開玩笑.
";他是你男朋友?";我試探著問.
";不是不是,我們就是同事,今天一起出來玩的.剛才喝酒的時候旁邊那桌的一個人就過來非要敬我酒,我不喝,他們就吵起來了.這事都怨我,要是領導知道他打架那他漲工資的事可能就黃了,我不成罪人了嗎.";她越說越急,都要哭出來了.
我聽她說完,心裏有數了.估計是這個胖子要漲工資了,一高興領著幾個同事出來玩.這姑娘長的挺漂亮的,隔壁有人喝多了過來調戲,雙方一言不和打了起來.
";這事情有這麽嚴重嗎,沒有別的辦法嗎?";她顯然是個沒有什麽社會經驗的單純的小姑娘,不知道這種事情其實是可大可小的.
就著月光和霓虹,,我看著她天真的雙眼,發現她果然是個值得一群男人為之動手打架的女孩----因為我發現我有點為她動心了.我呆呆的看著她,忘記了回答她的問題.
9．
";小易.";孟樂把車取回來了,也把我從胡思亂想中驚醒.
";你等我一會,我去和他商量一下,看看這事情怎麽處理.";我嚴肅的對這姑娘說.她傻傻的點點頭,緊張的看著孟樂的車.
";怎麽著,想泡她?";我剛走到車窗那,孟樂就一臉壞笑的問我.
我回頭看了看那姑娘,估計她聽不到我們說話,於是小聲的跟孟樂說:";這小姑娘不錯,人挺單純的.那胖子也是倒黴,好不容易要漲工資了請同事出來玩,有人調戲這姑娘,結果就打起來了,你看這事怎麽處理?";
";那就要看我心情了.要是想狠點,就定他一個擾亂社會治安,可以拘留.如果想鬆,反正那邊人也跑了,讓他包賠雲姐的損失也就那麽著了,連案底都不用留.";
";那行,你機靈點著辦吧,唬唬她就行了.我挺想認識認識這姑娘的.";
";你這小子.我就為你以權謀私一把吧,可憐我一世清名呀.";孟樂做捶胸頓足狀.
";你可拉倒吧,你還清名呢.你整個一腐敗分子典型.";
";你過來.";跟孟樂通氣之後,我心裏有了數,衝姑娘招招手喊她過來.她猶豫著走到車旁.
";剛才那個打架的事情我跟你了解一下情況,希望你配合一下.你叫什麽名字呀?哪個單位的?";孟樂一本正經的問.
";我叫嶽嬋娟,朋友軟件公司的.";她的語氣有點抖.
";哦.嶽嬋娟,朋友軟件.";孟樂一邊假裝在一個本子上記著什麽一邊繼續說:";這個事情現在很嚴重呀,這是個擾亂社會治安的案件,現在正在嚴厲打擊犯罪活動,他這麽頂風上,可要從重處理呀.";
看著孟樂裝模做樣的,我在一旁暗暗好笑.
";同誌,那怎麽辦呀?你就幫幫忙不行嗎.";嬋娟果然很害怕.
";哎呀,這個事情嗎,不好辦呀.";孟樂打起官腔,還偷瞥了我一眼.
我會意的接過話頭:";其實這個事情說大不大說小不小.就看你們當事人的態度了.";
";什麽意思?";嬋娟迷惑的看著我.
";本來這個事情是要拘留的.這是法律規定,一般情況下是不能隨便通融的.";
";可是這個事情真的不能怪我們呀.";
";是呀,可是情有可原,法無可恕呀.";
";那怎麽辦才好呀!";她急的又要哭了.我一看可不能再嚇唬她了,不然哭了可不好辦,再說我也看不得女孩子在我麵前哭.
";這樣吧,我可以幫你調解一下那時花開那邊,現在打架的對方已經找不到了,沒有受害者,隻要那時花開不再追究,那我們也好替他說話.看在你這個小姑娘挺夠朋友的份上,我就辛苦點吧.";我一說完.嬋娟就不迭聲的感謝我.我就衝孟樂使了個眼色回那時花開去了.
躲在廁所裏抽完一根煙,我一臉輕鬆的走了出來.嬋娟迎上來緊張的問我:";他們追究嗎?";
";本來他們是堅決要追究的,因為老板娘也受了點傷,但是經過我調解,他們給我個麵子,隻要包賠今天打架的損失,那麽就不追究刑事的責任了.";
";那太好了,太感謝你了.";這個夜晚嬋娟的臉上頭一次的露出笑容,我看著那笑,心想就算我這苦心竭慮隻換來這麽一個笑容,也是值得的了.
";小孟,那這事就這麽處理了,你回去抓緊辦一下,把錢罰了就讓那小子回去吧.他傷的也不輕.";我一副領導模樣的跟孟樂說.這小子好象實在忍不住了招手叫我過去,先給了我一拳然後說:";我打個車回去放他,車給你留這,你送她回家吧,趁熱打鐵,今晚就做了她.哥們今天夠意思了吧?";
";操,你看她是那種人嗎?你以為都跟你那些貨一樣呀.";
";嗨,你還跟我裝純潔呀,你他媽的十五歲就不是處男了你還跟我裝.反正我車留這,你愛開就開不開拉倒.";說完他從車裏下來,衝嶽嬋娟喊了一聲:";我去把他的事處理了,你就放心吧.";然後跳上個出租就閃了.
嶽嬋娟站在那裏看著孟樂離開,不知道在想什麽.微風襲來,我看她打了個寒戰.
";你家住哪裏,我送你回去吧.";我走到她麵前說.
";啊!不用了不用了,我自己回去就行了.";她連連擺手.
";這麽晚,很危險的,我送你回去得了.";
";那多不好意思呀,我打車就行了.今天都那麽麻煩你了.";
";沒關係,我好人做到底,走吧.你家在哪?";
她家住在黑大附近,離這邊不是很遠.我卻不想那麽送她回去,於是告訴她大直街不好走,就載著她在背街上來回繞著,也不知道她發沒發覺.
";你今年多大了,做什麽工作的?編程序的？";
";秘書也不錯呀,你們搞IT的,待遇都不錯.";
";還可以吧.你呢,你也是警察嗎?";
";我?我不是警察,我是流氓.";
";嗬嗬.";她捂著嘴笑起來,";你是好人.";
";是呀,這年頭除了警察都是好人,你看那個警察多凶!";
";對呀,他好凶呀.你們是好朋友吧?";
";從小一起長大的好朋友.";
";真好,我就沒有什麽朋友.";她感慨起來.
";哦,怎麽會呢,我就是你朋友呀.";我邊說邊笑著看著她.
";嗬嗬,";她淺笑著,";你真會說話.";
";是啊,就指著這張嘴活著呢.";話音剛落,我的肚子忽然不爭氣的叫了起來.今天一天都沒吃飯,下午一直在忙,晚上才剛喝了兩口酒就碰上這事還沒吃東西呢,現在閑下來肚子罷工";咕嚕咕嚕";的叫了起來.車裏本來沒有什麽聲音,讓她聽得一清二楚,我的臉一下子就紅了.
";餓了?";她笑著問。
~~??超速首發~~
";有點,一天也沒吃東西了.嗬嗬讓你笑話了吧?";
";你今天幫我這麽大的忙,我請你吃飯吧.";嬋娟說.
";請我吃飯,好呀.";其實本來我是想借這個機會請她陪我去吃點東西的,她居然先提了出來,還真是善解人意.
";那你喜歡吃什麽?";
";我還真不知道我喜歡吃什麽!我得好好想想.";
";恩?你喜歡吃海鮮嗎?我知道有一家海鮮酒樓不錯.";
";海鮮?我從來不吃海鮮,對那玩意過敏.再說又貴又這麽晚了,你要是喜歡,改天我請你去吃海鮮好了,今天可不吃.";
";那你說吃什麽?";
";你別急,我得慢慢想.要不今天你先陪我去喝碗粥吧.改天讓你請我頓正式的.";
10．
嬋娟給我找的這家粥鋪還真不錯,我是真的餓了,一口氣喝了三碗皮蛋瘦肉粥,吃了兩屜小籠包.嶽嬋娟一直坐在我對麵拿勺子攪和她的粥.我不時的抬起頭偷偷的看她,她也不知道在想著什麽,目光迷離,神態動人.我一邊填肚子一邊在尋思如何和她進一步發展關係,正胡思亂想的時候,聽見一陣手機鈴聲.
嬋娟不好意思的衝我笑笑,從皮包裏拿出手機來.她看了下來電對我說:";我家裏打的,可能是有點晚了他們擔心了.";我點點頭說:";我馬上就吃完了,這就送你回去.";
她接了電話,低聲說了兩句,掛上後跟我說:";這離我家也不遠了,我自己回去就行了.";
";別的,這麽晚了,我可不放心你一個女孩子.我吃好了,走吧.";
她非要付粥錢,我也沒和她爭,這麽點小錢她喜歡付就付吧,還沒到我出錢的時候呢.出了門我問她:";你家是不是就前麵一拐的那趟街?";
";對.拐過去再走一百米就是了.很近的,我每天早晨都來這個地方吃早餐的.";
";我說你怎麽找到這個好地方的呢.既然這麽近那我就不開車了,咱們走著過去吧.我正好消化消化.";其實我心裏是想著讓她陪著我散散步.
她猶豫一下,沒有說話.
我走在前麵.她跟在我後麵,步伐很慢.我也故意放慢腳步,等到和她並肩而行了說:";今天晚上月亮不錯呀.";
";挺圓的.";
";一看這月亮我就想起你的名字和一句宋詞…";我說.
";但願人長久,千裏共嬋娟.";我們倆異口同聲的說了出來.然後對視一笑.
";這就是我的小名呀,因為我正好是陰曆十五的生日,所以我爸爸媽媽給我起名字叫嬋娟.";
";好名字,那我以後直接叫你嬋娟就可以了吧?";
";隨便你了.";她不說話了,低著頭隻顧走路.我知道剛才那句話說得有點突兀,她好象害羞了.泡MM這事不能急,我也就不再多說什麽了,一時間氣氛有點尷尬.還好這段路並不長,很就到了她家樓門口.
";我家是二樓,你就不用送我上去了,讓我爸爸媽媽看到不方便.";嬋娟停在門口,對我說.
";哪個窗戶是你的,我不上去,但我得看到你的燈亮了我才放心.";
她遲疑著伸手指了一指:";那個就是.";我順著她的手指看了一眼問她:";晚上早點休息吧,你今天也嚇著了.";她點點頭低聲說了句";再見";,轉身向樓裏走去.我看著她的背影,輕聲喊道:";你還欠我頓飯呢.";
她沒有回頭,說了句:";我會給你打電話的.";
我在樓下寂靜的夜裏聽著她高跟鞋踏在樓梯上的聲音,聽著鑰匙插進鎖裏的聲音,看到她屋子的燈亮了.一個影子投在窗簾上,我不知道有沒有一雙眼睛透過那窗欞尋找我的身影,我隻知道:我好象喜歡上這個女孩了.
11．
";昨天晚上怎麽樣呀?";孟樂一邊接過車鑰匙一邊一臉壞笑的問我.
";什麽怎麽樣,我直接送她回家了.";
";那麽簡單就放過了?";
";你別胡思亂想,我是正經人,你以為都跟你似的整個一個披著羊皮的狼給中國警察抹黑.趕緊把我送公司去,要遲到了";
";你可拉倒吧.我還不知道你嗎,不過昨天那個胖子可逗死我了.我回去的時候,他在派出所門口蹲著呢.一看我回去就跟我嘰歪,說他哪有理了哪受傷了跟他沒有關係什麽的,可煩死我了.要不是看你要泡那個妞的份上我就關他一宿了.";孟樂一邊開車一邊跟我匯報昨天的情況.
";那後來你怎麽處理的.";
";我跟他說看在他那個同事的份上從輕發落,讓他賠了400塊錢.就讓他回去了.";
";行呀,給雲姐個交代就行了.";
";還不是為了幫你泡妞,不然這個月的零花錢就從他身上出了.";
";你也別跟我哭窮,改天安排你一頓酒行了吧.對了,晚上來接我,咱們一起去大勇那.今天晚上要定出殯的日子.";
";行.五點我在門口等你.";孟樂滿口答應.
";嚴哥來了,早啊.";一進公關部,小宋就跟我熱情的打了個招呼.他是2月份進公司的,平時嘴就很甜,說話辦事不象一般剛畢業的學生那麽毛糙,跟我比較近乎.我對他印象也不錯,領他出去玩過幾次.
我一邊跟他有一搭沒一搭的聊著.一邊折騰起下個月的一個樓盤展示會的啟劃書.忙活了一個上午,啟劃書有了點眉目,其實這種展示會的框架都差不多,隻是在細節上稍微有些變化,.我們隻要根據銷售部給的樓盤特點和展示會的形式結合一下,再讓廣告部給出點主意,寫點詞,弄的冠冕堂皇一點,搞點噱頭,然後跟住時尚拋出幾個諸如";文化家園";,";綠色家園";之類糊弄老百姓的概念也就蒙混過關了.小宋總是說自己的文字能力強,我就把這些活都交給了他.他平時總嚷嚷公關部門的工作就是喝酒聊天拉關係,沒有什麽發揮他才能的地方,這回我總算做了件好事,給了他一個發泄他多餘卡路裏的機會.
午休的時候給大勇打了個電話,給他講了兩個上午從小宋那裏聽來的黃段子,笑過之後他情緒變得好多了.我告訴他晚上我和孟樂過去.就要掛電話了,他忽然告訴我說:";上午新月來過了.";
我一愣,下意識的問:";她還好嗎?";
";氣色不錯,比跟你在一起的時候漂亮了.";
";那就好,她現在應該很幸福吧.";
";說她現在很好,每天過的很充實,課程不多,還可以兼職做點工作.";
";那等我晚上過去再說吧.我要工作去了.";我忽然失去了談話的興趣.大勇似乎也意識到了我對這個話題的避諱,知趣的掛斷了.
12．
在我最青春的5年時光裏,新月是我的最愛.在她以後,有一段時間我忘記了如何去愛一個人.甚至於有時候我想,如果不是和她在一起的那場失敗的愛情,我還會那麽不在意愛情嗎,還會和晶瑩在一起嗎?
和她在一起的日子也許是此生我最樂的時光,我愛她勝過愛我自己.可是等到分手的那一秒鍾,當她說她從來沒有愛過我的時候,我的心裏忽然充滿了恨,一種失去的痛苦縈繞在我的心頭,猶如後來我在奧克蘭的某個地下室的角落裏看著的那些盤旋的蒼蠅.
那個分手的元旦前夜,我看著遠方天空煙花在盛開,繼而枯萎,宛若我們的愛情.
13．
我讀高中的時候文理是要分科的,我一向喜歡文學,而且對數字極其過敏,看不懂,算不通.所以隻好逃難到文科班.那時候雖然大勇和孟樂都不山高中了,我們三個依然有空的時候就去打撲克,玩遊戲.我那時候玩的很瘋,甚至於高二開學的頭一個星期裏我們班級的同學和老師居然都不知道有我這麽個人存在.
一個倒黴的上午,我輸光了身上所有的錢,百無聊賴的看了一會大勇的牌,覺得應該去班級露個麵了.翻過圍牆跳進我們那所號稱半封閉軍事化管理的學校裏麵我才發現學校新蓋了個類似日本鬼子炮樓樣子的廁所.好奇的使用了一回之後我才想起自己是要上課去的.
走廊裏空****的十分安靜,我找了半天才找到我的新班級";高二七班";.一看表還有二十分鍾才下課,我可不想在教室外麵象個傻子似的等著,於是推開門就進去了.講台上一個更年期婦女驚訝的看著我.
";你是誰?";她問我.
";我新來的.";
";新來的?你叫什麽名字?";她懷疑的看著我,好象我是個來學校搗亂的流氓似的.
";嚴易.";
她看了看一份花名冊,然後打量了我幾眼說:";開學一個星期了你怎麽才來上課.";
";我病了,剛好.";
";病了,什麽病,有醫院證明嗎?";她到是很有耐心的問得很詳細.
我有點不耐煩了,這個老師怎麽這麽麻煩.我四處張望著想找個空位置坐下來.正好看見我原來同班的於林坐在最後一排,身邊有個空座,我就走過去坐下了.
老師顯然沒有想到我根本就不搭理她的問話,有點惱羞成怒了的說:";你有沒有點禮貌,就這麽就坐下了?問你話呢!你到底什麽病?";
我瞥了她一眼,說::";痔瘡,你要檢查檢查嗎?";
之後我就在哄堂大笑中被驅逐出了課堂,我漫無目標的在操場上溜達著,直到感覺陽光有點晃眼睛,於是我找了棵靠近圍牆的大樹的蔭涼下發起呆來.
好多年以後,當我看著奧克蘭的星星的時候我想,如果那天我不是那麽沒有禮貌的頂撞老師,我就不會看到那個特別的新月,如果沒有那次的邂逅我還會愛上她嗎?那讓人苦笑不得的命運呀,到底是垂青於我還是在戲弄我呢?
14．
我在樹下昏昏沉沉直到被下課的鈴聲吵醒.操場上的人開始多了起來,我伸了個懶腰,打算回去上下一節課,還沒等我爬起來,就聽見背後有響動.
我回過頭去,第一次見到了新月.
那個時候,她身手矯健的從圍牆上躍下,落在我的身邊.我瞠目結舌的看著這個圓圓的臉,短短的頭發,眼睛裏有股英氣的女孩子,目送她從我身旁經過,走進教學樓.
我不知道這是哪個班級的野丫頭,隻是嘟囔了一句:真牛逼.
那天我就沒有再上課,跑回小樓去跟大勇和孟樂他們描述看見的這個女孩子.
晚上我回家之後被胖揍了一頓,班主任給我爸爸打了電話,說我要是再不去上課就開除我.後來我總是開玩笑的問自己到底是因為新月的出現還是因為那讓我想起來依然顫抖的挨揍的經曆讓我對那天的事情那樣記憶猶新.
15．
第二天是個九月的明媚的早晨,按歌裏唱的就是";花兒對我笑,小鳥輕輕唱";.我到了學校把於林的各種作業本都搶了過來開始抄-班主任要我把上個星期作業都補上.
我正奮筆疾書的想把於林數學作業上的中心思想都複製到我的作業本上,忽然鼻端聞到一股香氣.雖然現在我的鼻子因為嚴重的鼻炎喪失了大半的嗅覺,但是那天的香氣卻一直在我腦海裏縈繞,揮之不去,猶如眼前.
我一抬頭,看見那個翻牆的野丫頭擺著一副嚴肅麵孔站在我桌前.我當時就是一愣,這個女孩是我們班的?
";數學作業.";她的聲音很好聽,可惜語氣生硬一點,有點象個催租的.
";等我一會,抄完了.";我沒再多看,又低下頭忙著抄作業了.
";那你一會自己送去吧.";她說完轉身去收別人的去了.
我沒在意她的話,埋頭專心的抄著.沒想到等我寫完要交的時候才發現她已經把作業送到老師的辦公室了,隻剩我和於林的作業沒有送去了.沒有辦法,我隻好自己去送.結果正好撞上數學老師,她拿起我的作業看了看,又翻了翻於林的,隻問了一個問題:";你們誰抄誰的?";
於是那天我超級鬱悶.
那天我問於林這個女孩叫什麽名字.他奇怪的看了我一眼說:";你連她都不認識?新月呀,學生會的文藝部長,大歌星.";
那個時候我就記住了這個奇怪的女孩子.是僅僅是記住,喜歡上她是三個月後那個年頭最後一天發生的事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