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勝接到尉遲君的來電時,有那麽幾秒的錯愕。

其實尉遲浩消失,他算是第一個知道的人。

因為尉遲浩根本就沒有瞞他,不過他也不會傻到將尉遲浩的信任給出賣。

“老板,請問有什麽吩咐。”官方式的回答,既禮貌又不疏離。

電話另一邊的尉遲君微微點了點頭。

尉遲浩看中的人,他還是頗為滿意的。

“楊勝,我知道你很受小浩的看重,我有幾件事情,需要你幫我查清。但是隻能你自己查,你能辦到嗎?”

尉遲君也不是個老古董,用人不疑的道理他還是懂得。

可楊勝就遲疑了,他對尉遲浩縱然衷心,可是一人侍二主,不是他的作風。

他剛要拒絕,電話裏麵又響起了尉遲君略帶懇求的聲音。

“你放心,我讓你做的,不會和小浩讓你做的背道而馳,你不用覺得為難。也許……”尉遲君頓了頓,“你會喜歡我給你的任務也說不定。”他早就看出楊勝對尉遲浩和葉曉恩之間的事情很熟悉,讓楊勝去辦這件事情,他放心又不用擔憂有摻假。

尉遲君的話讓楊勝有那麽一刻的動容,微微皺了俊眉的眉頭,終究還是有些不願。

不過,也就是他的遲疑,讓尉遲君直接肯定了他的衷心。

沒有理會楊勝的遲疑,尉遲君直接開口道:“第一,我想知道葉曉恩現在住的房子是不是小浩出資。第二,我要你幫我查張梅和尉遲釧。”

他已經將自己的家底都抖出了,就這麽簡單的兩個要求,就已經表明了他尉遲君開始懷疑張梅和尉遲釧,並且也開始要認同葉曉恩。

果然,楊勝答應了。

不過讓尉遲君意外的是,楊勝幾乎在五分鍾以內,就將葉曉恩現在所住的房子的資金來源e-mail給了他。

正如葉曉恩所說,這房子的確不是尉遲浩出資,和尉遲浩半點關係都沒有。

他沒有想到,才七歲不到的葉多多,竟然有這樣的能力。研究的成果竟讓能夠在本市購到一間不錯的公寓。

有的人,幸苦一輩子可能都買不起的東西,竟然就被小小的葉多多給買到了。

他現在相信,葉曉恩沒有尉遲浩也能活了,也終於相信,葉曉恩不是為了尉遲家的資產才要跟著尉遲浩。

畢竟,有葉多多這麽一個搖錢樹,葉曉恩根本不用愁錢。

微歎了口氣,尉遲君隻恨自己知道得太晚了。

如果他能夠早些明白,也許不會鬧到現在這種地步也說不定。

可惜,為時已晚。

如今的葉曉恩,讓他想到了自己的第一任妻子,尉遲浩的生母。

那個女人,也如同葉曉恩一樣,倔強得要死。

最後還是用死,讓他懺悔了一輩子,愧疚了一輩子。

死了的人,沒有機會再享受人間的繁華富貴,可活著的人,又何嚐沒有飽受煎熬呢?

他終究還是輸了。

而消失的尉遲浩,如今正在海外的一座小島上,進行他這一輩子最為正確的抉擇。

“尉遲先生,簽署下這紙協議,我們就可以正式開始了。在你簽訂之前,請允許我們再次向你介紹整個治療過程的危險……”

“不用了!”尉遲浩抬手製止了美女醫生的好言相勸,毫不猶豫的在白紙黑字上簽上了連自己都覺得生疏的名字。

他已經聽了好幾遍,醫生很盡職,將整個記憶恢複過程可能出現的危險都向他解釋了個遍。沒有誇張,也沒有誇小。

可能,他會腦部內出血死亡;可能,他會受不了外界強烈的刺激,心髒驟停死亡;可能,他會變成白癡也說不定。

總之,這樣治療的成功率,隻有百分之十不到。

但他卻仍是義無反顧。

為了記起那個叫葉曉恩的女人。

紙上簽的,當然是責任書。承認自己是自願接受自療的。

另外,他還準備了幾封遺書。

一份給葉曉恩,一份是給葉多多的。剩下的一份,他給了斯馬爾。

他不知道自己和斯馬爾是否認識,但是那個男人,他潛意識的相信。比身為他爸爸的尉遲君還信任。

別人,他什麽都沒有留下。

“開始吧。”放下手中的簽字筆,尉遲浩安然躺在手術**。

就連醫生都有些錯愕。

很少有人會這麽坦然的接受這樣的治療,其實根本沒有人進行這樣的治療,畢竟恢複的幾率太低了。

“你的記憶真的那麽珍貴嗎?尉遲先生。”開始之前,醫生有些不解的問到。

尉遲浩淡淡一笑,臉部的輪廓在柔和的燈光照耀下,更填了幾分英俊。

“如果連自己最深愛的人都記不住了,活著還有什麽意思?”

“可是起碼他們知道你還活著,你的活著就是對愛你的人最大的安慰。”醫生還在試圖勸解尉遲浩不要進行這樣的治療。

可是尉遲浩卻又一次固執的搖了搖頭,“愛我的人,更希望我記得她。”

他其實一點都不確定葉曉恩是不是這樣想的,隻是每每想起葉曉恩那黯然的眼神,他的心就隱隱作痛。

他還記得那一晚和她發生關係時,那人眼中頓時恢複的光彩幾乎都要讓他沉淪,或者說,他早就沉淪了也說不定。

那人,是希望自己記起她的。

他不想一輩子活在迷途中。

“醫生。”尉遲浩開口,這是他第一次主動開口。“如果我有不測,請幫我把三封信都寄給那個叫斯馬爾的人吧。”

他想了又想,如果自己真的沒有撐過去,還是不要去打擾那兩個人的生活才好。

如果那兩人真的會因為自己傷心,那麽那個叫斯馬爾的,應該知道該不該將自己的心交給葉曉恩和葉多多。

醫生點了點頭。

尉遲浩有多麽用心寫那三封信,他全然看在眼裏。

因為尉遲浩從來到這裏以後,便開始寫信。

今天剛把信寫完,托自己寄出去,便要求開始手術。

他第一次見到意誌力這麽強大的人,他有些好奇到底是怎樣的人,給了他這麽大的支撐。

“準備好了嗎?”醫生的聲音有些顫抖,因為他根本就沒有成功做過這樣的治療。

他是軍部的醫生,這樣的治療,隻有對那些必須要恢複記憶的特工才會進行。但是成功率,人體成功率,目前是零。

就連那不到百分之十的成功率,都不過是理論成果而已。

尉遲浩安然閉上眼,臉上一派祥和。

他已經用自己的行動回答了醫生的問題。

如果他注定要在死在手術台上,那麽就這麽去了應該也沒有關係吧?

那個人,會傷心嗎?還會流淚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