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因為真菌感染導致的髒器衰竭, 法醫發現,那個人的免疫係統嚴重衰退,比八旬老人還不如,空氣中隨便一點細菌就能要了他的命……太宰先生, 您在想什麽?”

中島敦拿著新鮮出爐的屍檢報告, 疑惑問道。

“我在想……”太宰治皺起好看的眉, 單手搭在下巴上:“他怎麽會犯這樣的錯。”

中島敦困惑:“什麽錯?”

什麽他?

太宰治從桌上拿來地圖, 手指在鶴見川上遊的一處廢棄工廠:“警察覺得死者是在工廠河岸一腳踏空,順著河水被衝到案發現場的, 但他屍體那麽完整,身體上的磕碰也不像在水裏漂流了十幾公裏, 倒像是被人拎著腳踝,在洗衣機裏攪出來的。”

“太宰先生的意思是,死者真正的落水點,在案發現場附近?”中島敦一驚:“可他渾身都是水草。”

“那附近有片水草區,水下還有暗流, 如果死者是從那落水的,那就說得清了。”太宰治解釋完,表情還未釋懷, 他凝神苦思著:“死者被確定是已經投入使用的秘密實驗室人體實驗材料,秋山竹晚又是生物科研所所長,回國時間也趕得上, 所以二者必定有關。”

中島敦點點頭:“對啊,所以我們接下來隻要從那個秋山竹晚名下的企業找線索就行了吧。”

“你不知道秋山竹晚,也難怪。”太宰治用看年輕後輩的目光看著他:“他素來走一步看十步, 怎麽可能會出這種紕漏。”

秋山竹晚會讓實驗品出逃?怎麽可能。

“所以……”太宰治凝神:“讓那個男人逃出來, 被警察發現, 是秋山竹晚故意而為。”

說的再詳細一點……秋山竹晚的目的是讓太宰治看到那具屍體,他是衝著偵探社來的。

中島敦一驚:“怎麽可能……萬一去查那個案子的不是太宰先生呢?偵探社成員接委托是隨機的吧。”

“亂步先生出差,賢治穀崎他們手裏有委托未完成,與謝野小姐是醫生,不接刑事案件,我和織田作誰看到那具屍體都一樣,再說,有新人加入,大概率是作為搭檔的我和國木田而不是一個人的織田作帶你熟悉流程。”太宰治攤了攤手:“秋山竹晚對偵探社的情況,了如指掌。”

“那個人那麽恐怖嗎!”中島敦瞪大眼。

“嗯。”太宰治點點頭,神色凝重:“這件案子,偵探社必須以千分認真來對待才行……說起來,穀崎,亂步先生不是今天回來嗎?”

辦公桌另一頭,橘發的少年從文件堆中抬起頭,神色茫然,顯然已經被繁重的工作壓的喘不過氣來,反映了一會,他才回答:“你們上午出去的時候,亂步先生已經回來過了。”

“那現在亂步先生在哪?”太宰治眼睛一亮:“我有重要的事情要問他。”

中島敦看太宰治這副得了救星的模樣,有些茫然:“亂步先生是誰?”

“是……”

太宰治剛要說話,就被一道清亮的男音打斷,那聲音帶著驕縱,絲毫沒插嘴別人說話的直覺。

“是世界第一的名偵探。”

沒人覺得自己被冒犯了,因為被稱之為江戶川亂步的青年,的確和他說的一樣,是天下第一名偵探,偵探社的頂梁柱,再困難的東西,他隻要看一眼就能偵破,在他麵前沒有任何秘密可言。

太宰治理所當然的點點頭:“亂步先生是偵探社,乃至全世界的瑰寶。”

中島敦跟著聲音看過去。

第一眼入目的是個披著卡其色小披肩的黑發青年,懶洋洋的眯著眼睛,表情饜足,手裏拿了個粉白的可麗餅,第二眼是跟在青年身後的男人。

黑色披風,清瘦身形,翠色發絲散落肩頭,瓷白的臉上帶了絲溫和,

讓人提不起警戒的笑。

那不是他們商議了許久的敵人,秋山竹晚嗎!

太宰治也看見了秋山竹晚,笑容一僵,鳶色眸子加重幾分血色:“亂步先生,您從哪把他帶回來的。”

江戶川亂步毫無危機感的舔了口可麗餅上的奶油,不在意的走向自己的位置,一屁股坐下:“他給名偵探買可麗餅,名偵探給他帶路,這是公平交易!”

江戶川亂步給人帶路……? 太宰治第一反應是在心中吐槽,隨後反應過來自己這想法來的不是時候,無奈的看向毫無敵意的秋山竹晚,哦對,這是這位朋友最慣用的伎倆,看似無害友好,實際上隨時能刺你一刀。

所以秋山竹晚來偵探社幹嘛?

名偵探先生已經淪陷了,好在他還有靠譜的後輩。

正思考著,太宰治表情一僵。

他看見自己靠譜的後輩,乖的像隻家貓,被敵人揉了揉腦袋,臉上是毫不設防的親近。

秋山竹晚什麽時候進修的洗腦?

他豎耳去聽,才明白了真相。

隻見秋山竹晚用長輩看小孩的語氣感歎,他伸手在自己胸口比了一道:“長這麽大了,敦,你之前才這麽一點呢。”

隻在線上和資助人聊過的中島敦看了眼秋山竹晚,眼中的激動遮掩不住。

太宰治咬牙笑道:“敦,你確定你的那位資助人,是秋山竹晚?”

不是什麽情報專家的冒名頂替?

中島敦篤定的點點頭:“就是他,之前看照片沒看出來,其實我小時候見過秋山先生的。”

就是修女自殺的時候,他被秋山竹晚抱在懷裏過。

雖然那時候他在極恐的狀態下瑟瑟發抖,但秋山竹晚的發色實在稀有,隻垂下一縷貼在胸前,就讓人記憶深刻忘也忘不掉。

那照片隔得太遠,明媚的翠色發絲被暗淡成了濃沉的墨綠,臉又模糊不清,才讓中島敦一時沒記起這個改變了自己人生,改變了孤兒院的恩人。

揉完小老虎的腦袋,秋山竹晚才笑盈盈的看向太宰治:“久別重逢,就用這種眼神迎接我?”

太宰治意味不明的看了他一眼,讓他自己體會,隨後麵上擺出一副熱情的模樣,伸著雙手向秋山竹晚走去,看起來像是想來個擁抱。

秋山竹晚側身躲開,半邊身子藏在尚在激動中的中島敦身後,和玩老鷹捉小雞一樣。

小老虎:?

太宰治變了臉色:“敦!快……”讓開。

後麵的話還沒說出口,太宰治就被人抱了個滿懷。

【人間失格】發動,加在中島敦身上的【偽裝檔案】的鏈接消失,鳶眼的青年表情一僵。

秋山竹晚用中島敦作為人質的可能性在他腦海中破滅了,但同時……太宰治僵硬的看著淺淺一抱就分開,滿臉笑容的翠發青年。

他……和男人擁抱了。

僵硬著,目光觸及秋山竹晚眼中的戲謔,太宰治反應過來,他咬牙切齒,摩拳擦掌的撲向舊時好友。

中島敦一臉茫然的和起身迎客的穀崎潤一郎對上視線,那個穩重……活潑的太宰先生,還有這麽幼稚的一麵?

江戶川亂步那邊哢嚓一聲,把穀崎潤一郎的注意力吸引了過去。

“亂步先生,您什麽時候拆的薯片!”知道江戶川亂步被社長限製了零食的穀崎潤一郎哀嚎一聲,因為他發現了薯片的口味:“那是直美的零食,她放學回來發現薯片沒有了,我會很慘的!”

江戶川亂步略心虛的把眼睛睜開一條縫,隨後餘光撇到和太宰治打鬧的秋山竹晚身上,‘欸’了一聲。

路上遇到秋山竹晚時,他隻當抓了個要去偵探社的倒黴鬼買可麗餅,順便帶路,沒想到……竟然帶了這麽

個人回來。

打鬧完,兩人似乎消除了所有陌生,氣氛融洽,就差勾肩搭背,前提是忽略那雙鳶眸中的思量和金瞳下的淺笑嫣然。

那神色太宰治熟悉,那時秋山竹晚計劃得逞後的慣例……到偵探社來,是他計劃的一部分。

“喂。”不知何時睜開了全眼的江戶川亂步突然開口,璀璨的綠瞳中閃過一絲鋒利,他指向秋山竹晚,麵色罕見的嚴肅了:“不管你在做什麽事,我勸你現在就收手吧,否則……”

“不得好死是吧。”秋山竹晚打斷了他的話,毫不在意的說著詛咒自己的話,青年笑意盈盈:“我知道,謝謝您了,江戶川先生。”

“是亂步!”還有,不是什麽不得好死,是沒有好下場。”經常打斷別人說話,第一次被別人打斷說話的江戶川亂步不滿的糾正道,隨後臉上閃過一絲小孩子耍脾氣般的氣惱:“名偵探好心提醒你,不聽就算了,遇到麻煩了別再來偵探社尋求幫助。”

秋山竹晚也無法確認,這位號稱能看透一切真相的名偵探先生到底看出了什麽,要知道這世界上稀奇古怪的異能很多,他隻能麵上保持著微笑。

“真要遇到我都無法解決的困難,還得麻煩偵探社,畢竟我為數不多的幾個朋友,全在這呢。”

太宰治舉起手:“我從良了!織田作也是。”

才不會幫秋山竹晚幹壞事。

秋山竹晚:……

他默默看向還在記仇他剛才那下捉弄的朋友,滿眼是‘你幼不幼稚’。

就這一句話,就提點了江戶川亂步許多信息,他眯起眼:“原來是這樣。”

太宰治和秋山竹晚的淵源交集,他大概了解了。

秋山竹晚有點頭疼。

他開始懷疑自己在這位名偵探意外出現時沒有終止計劃是不是對的。

太宰治是操控人心的專家,在擁有【偽裝檔案】和進行了長久準備的秋山竹晚麵前,他的優勢幾乎能忽略不計,但能看透一切的的名偵探,卻是以情報為基點的情報販子的天敵。

熬夜肝許久也不定趕得上人家一眼看出的情報多的社畜抹了一把傷心淚。

嗬,天賦流。

嘲諷歸嘲諷,現在懸崖勒馬也來不及了,秋山竹晚隻能含淚繼續計劃。

他正色:“我此來偵探社,是想下委托。”

“我想預約偵探社三個月後的今天,雇傭成員執行一場保鏢任物。”

港口黑手黨,武裝偵探社,黑衣組織,警視廳……

秋山竹晚複盤著被卷入計劃的組織,到此為止還在掌控中的發展,眸中閃過一抹安然。

解決掉黑衣組織,他便能安心開始自己的計劃了。

太宰治皺眉:“三個月後的今天?可以啊,你想點誰?”

“全員。”秋山竹晚回答道:“我出的起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