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六章 淨化

兩日以前,平康城牆上發生了一場戰鬥,千尺和神秘黑袍人互相奈何不了對方,然後紛紛退去。

千尺踏在城牆的台階上,落了地後沒有出城,反而是走進了平康城內。

街道沿途一片狼藉,幹枯的血漬和新鮮的黑血流在一起,見證了這裏曾經發生過十分激烈的戰鬥,而此刻寂靜無聲,落在人的眼中顯得異常陰森。

平康城對其餘的人來說無異於森羅地獄,不知道下一刻哪個角落裏便會伸出一隻鬼手索命,但對於千尺來說卻和逛皇宮禦花園一樣簡答。

九錫禪杖隨著千尺的步伐一次次地落在青石磚上,通體金黃的禪杖開始泛著微弱的光。

躲在陰暗裏的感染者露出本能的畏懼,在他們眼中街道上燃起了一團大火,無比炙熱又無比刺眼,根本不敢上前。

千尺的視線沒有在他們身上停留片刻,一直平靜而從容的走向街道的盡頭。

直到他站在了一間平常的民房前停了下來,伸手推開了院門。

此時已經是深夜,但頭頂上的圓月越來越明亮。

銀白色的光輝灑在院內的地麵上,看上去像是鋪上了一層白花花的銀子。

院內有兩人,一人渾身漆黑,一頭及腰紅發有些枯卷,如從大火中站立起來的一具焦屍。

另一人相貌平淡無常,雖說兩眼無神,但因為穿著一身銀色盔甲的緣故,依舊顯得威風凜凜。

這兩人看見推門而入的千尺,身上立刻散出濃鬱的殺意,朝著千尺攻了過來。

千尺眼中閃過一絲憐憫,可動作卻沒有絲毫猶豫,抬手朝著最前方的那道黑色的殘影拍了上去。

在雙方即將相觸時,千尺左手改拍為抓,擒住了紅果葉的喉嚨。

於此同時,他將右手中的禪杖重重杵進了地麵,隨後身體借力,向後飄出數丈,躲開了乙一的一擊。

這一切發生在電光火石之間,紅果葉僅僅是一個照麵便被千尺擒住。

千尺落在街道上,左手背幹癟的皮膚上隆起數道青筋。

紅果葉隻感覺到一股強烈的窒息感,想掙紮卻無法動彈,最後隻能張大了嘴,發出沙啞而刺耳的怒吼聲。

千尺不為所動,另一隻手從懷中取出了一個瓷瓶,咬開塞子後便朝著紅果葉的嘴裏麵倒去。

一團肉眼可見的白色濃霧從瓷瓶中流出,一路橫衝直撞,毫無阻礙地便湧進了紅果葉腹部。

千尺撒手,紅果葉墜落在地,因為體內絞心般的疼痛而整個人都蜷縮成一團,捂著肚子在地麵上翻滾嘶吼。

千尺重瞳現,低頭看見紅果葉體內的黑色在逐漸地被這團白霧稀釋然後淨化,滿意地點了點頭。

華貴的衣袍在夜空中狂舞,千尺身形一閃又出現在乙一身前,同樣地掐住了他的脖子。

由秘銀和玄鐵摻雜鑄成的護甲在千尺手中扭曲變形,千尺重複剛才的那一動作。

做完這些以後,千尺便站在小院裏麵等待,抬頭望著的不知道是漆黑的屋簷還是那一輪即將退去的圓月。

時間慢慢的過去,天空上泛著一抹魚肚白,等清晨的朝霞撕開雲層落在平康城內時,兩道嘶吼聲終於停了下來。

千尺轉身望向兩人,紅果葉眼中恢複了真正的清明,一身焦黑的血肉也在逐漸剝落,得到了新生。

紅果葉沒有立即從地上站起,反而身體離地麵貼的更近,額頭重重磕在青磚上。

“謝國師救命之恩。”

直到此時千尺臉上才出現笑容,將紅果葉扶起身後說道:“沒事就好,讓你受委屈了。”

紅果葉再行一禮,說道:“為滅秦大業出一分力氣,是我身為大南子民的榮幸。”

千尺搖頭說道:“當日解藥還未曾調製成功,你毫不猶豫地讓自己被感染,這一點連我也衷心佩服。隻是可惜了你原本的大好前途,就算恢複了清醒也不能做回一個正常人。”

“國師不必自責。”紅果葉說道:“這一支大軍終究是要人來統領,才能發揮出真正的實力,不然無異於一盤散沙。況且誰家男子沒幻想過當一名將軍?如此說來,我還要感謝您。”

千尺知道紅果葉最後一句是說的笑話,隻不過是為了安慰自己,實際上以紅果葉的實力若是要求在軍方某個職位,那陛下還不做夢都笑醒?

“瘟疫傳染的太快,等我反應過來的時候已經無法彌補,隻能將計就計。”

紅果葉說道:“唯一的辦法,那便是最好的辦法。”

千尺感覺到乙一也恢複了神智,轉身說道:“你是打算回羽林軍,還是跟著他?”

乙一低頭看著自己萎縮的血肉,說道:“屬下現在這幅樣子,不願重回軍中。”

千尺說道:“你不必介意外貌,我保證沒有人會取笑排擠你。”

乙一頭壓的更低,說道:“羽林軍裏麵的兄弟都對我很好,絕對不會取笑我,但我還是不願回去,請國師成全。”

千尺點頭,自然是明白乙一的想法,每一位羽林軍成員都是大南子民的驕傲和自豪對象,沒有人願意自己以這幅不人不鬼的模樣出現在世人眼中。

乙一閉上雙眼,臉上露出悲痛之色,說道:“還請國師告知我家中妻女我已戰死,我必當全力輔佐葉先生。”

“好,我答應你。”

遠處山頭上終於升起來了朝陽,仿佛是為了要驅散這座城裏的陰暗和冰冷而格外明亮。

千尺說道:“你們試一下,自己的實力怎麽樣了。”

紅果葉點頭,隨後身形一閃出現在數百丈外,而因為速度太快,連殘影都沒有留下。

紅果葉再次出現在千尺麵前,千尺點頭說道:“嗯,不錯,你現在還是半步主宰的境界,但已經有了主宰境初期的速度。”

千尺話音落下,紅果葉彎身一掌拍在地麵上。

由他為中心,一道圓形的波紋朝著四周擴散,眨眼間便消失不見,沒入了沿途的牆瓦中。

一切事物沒有任何變化,千尺的鑲金布鞋下陷半寸,沾了一地的灰。

這個時候一陣風從千尺的身前吹過,撞到了旁邊一間酒樓的朱紅牆壁上。

牆壁上沒出現裂紋,但整間屋子在眾人的眼前倒下,化成了一大堆的粉末。

千尺拂去身上的灰塵,說道:“單論力量也到達了主宰境的水準,就算對規則境界的感悟不如主宰境高手,但也能撐上一招。”

紅果葉對千尺給自己評價沒有不滿,他知道能在主宰境手中堅持一個照麵有多麽困難。

主宰境與一念境之間的鴻溝無法跨越,因為那已經是一種質的蛻變,那是一種對周圍天地力量的掌控和運用,超越了俗世的範疇。

就好比一念境的修行者開辟的神海,溝通了命星,能對通脈境的人造成碾壓的效果,除非神識枯竭,否則用人數無法彌補這種差距。

可想而知,當修行者跨入主宰境後能從周圍天地中源源不斷地汲取力量,那是真正的取之不盡,這也就是為何稱之為主宰的原因。

對於這種修行者來說,俗世的凡人已經是螻蟻,隻要他們願意而又無人阻攔,便能憑一己之力屠盡天下人。

如此說來,便能知道每一位羽林軍都是帝國的寶貝,難怪當日大法師就算將主宰境的王侯為誘餌,也要狙殺剩餘七百羽林軍的性命。

因為隻要有這些羽林軍在,大南便等於多出來一位主宰境巔峰,或者是六七位主宰境初期的強者。

那日若不是被千尺所救,大南會承受巨大的損失,後果不堪設想。

要知道在雙方決戰的戰場上,就算隻多出來一位頂級的強者,都有極大可能改變勝負的結局。

千尺說道:“書生已經去了南陽城,不出幾日便大軍將至。這些尋常民眾化成的感染者無法恢複神智,化去凶性便等於是散去了魂魄,到時候渾渾噩噩隻會出自本能的跟著你。”

紅果葉說道:“知道了,請國師放心。”

“他們等同於不腐不爛,無知無覺的屍體,不需要吃喝。”千尺接著說道:“你要切記,將他們領到那處地方後一定要看守好,莫要疏忽。”

紅果葉點頭,恭敬應下。

說完這些後千尺不在言語,走到了那根杵進地麵的禪杖麵前。

禪杖的一端陷入土中,比正常男子的身高還要矮上一些,但隨著千尺唇齒微動,它發出的金光結成一道虛影,跟本體如出一轍。

千尺將瓷瓶中的白色濃霧盡數倒在禪杖上,逐漸沉澱入虛影中。

與此同時,這道虛影在不斷變高變大,超出了房屋的高度後還在不斷上升,最後刺穿了雲霄,捅入蒼穹之中。

巨大的金色禪杖豎立在平康城中央,就算遠隔數百裏外也能看見。

它裏麵還摻雜著一團團的白色濃霧,看見去和天空上的雲朵一模一樣。

隨著千尺最後一個音節落下,這根禪杖散出萬丈金光,將整座平康城都籠罩在其中。

也就是金光落下的這個時候,城中處處響起哀嚎,越來越多的黑色氣體飄向空中,然後被逐漸淨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