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劇本圍讀。
《逆行》這部電影講的是一支從京市來的醫療隊去偏遠山區義診,巧遇來山中救人的救援隊,在發生大地震時,舍生忘死,千裏馳援的故事。
薑霓飾演的女主任曉是醫療隊的一名醫生,家境優渥,性格溫和,在來山區義診前剛剛和交往了多年的男朋友分手。
原因是家裏想讓任曉辭職接管家裏的公司,男友也希望她放棄醫生這個職業,聽從家裏的安排。
價值觀發生了分歧,多年的感情付諸東流。
而這一次深入災區救援,讓任曉完成了一場自我蛻變,也更加堅定了自己的夢想。
這部電影裏,任曉還有一個雙胞胎妹妹任曦,是個會文身喝酒的小太妹。兩人長得相似,性格卻截然相反,而這場突如其來的災難,也讓姐妹倆重新認識了解了對方,終於冰釋前嫌。
今天的這場戲,就是任曉和任曦的一場對手戲。任曉去鎮上的酒吧找妹妹,卻被任曦奚落。
會議室裏,任曦的扮演者陳蔓蔓正在念台詞:“任曉,你的人生無聊透頂,就像一潭死水。你自己循規蹈矩就算了,如今還要像個衛道士一樣拉著別人和你一起……”
第三次,導演古項濤喊了停。
他皺眉看著陳蔓蔓,“蔓蔓,你再找找感覺,任曦是個小太妹的性格,你的語氣還不夠社會。”
陳蔓蔓咬唇,“好的導演,主要是不太有過這種經曆,所以有點拿捏不好,不像薑霓姐有經驗。”
一旁,薑霓輕笑了聲。
方才古項濤和薑霓說戲,薑霓念了幾句任曦的台詞,古項濤大讚她台詞功底好。陳蔓蔓這話就是在暗示薑霓有小太妹的經曆。
關於薑霓二十歲之前的事,網上至今一點消息都沒有,這無疑更加激起了旁人的好奇。曾有黑薑霓的三流小報把她的過往說得亂七八糟,小太妹就是其中一個,說她是個不良少女,早早輟學,更暗示她小小年紀就從事不良職業。
秦硯和張海林經過會議室的時候,恰巧也聽到了陳蔓蔓這句話。
不高不低,軟軟的聲線,看似沒有絲毫的攻擊性,卻讓人聽了不舒服。
秦硯微微皺眉,張海林低罵了聲。
“那是誰?”秦硯問。
“啊?”張海林順著秦硯的視線看過去,看到了陳蔓蔓。
張海林有點無語,“隊長你不記得了?”
秦硯轉頭看他,視線裏的意思明明白白——我該記得?
“……”張海林摸摸鼻子,“陳蔓蔓,你之前罰她跑過圈。”
“沒印象。”
張海林:“……”
薑霓被陳蔓蔓當眾陰陽怪氣,張海林很是忿忿,“這個陳蔓蔓,總和薑老師過不去,我都懷疑,網上那些黑料,都是陳蔓蔓找人編的。”
黑料。
秦硯擰眉,眸中凝結暗色。
張海林以為秦硯是不清楚陳蔓蔓和薑霓之間的瓜葛,當即就邊走邊科普起來,“隊長你是不知道,這個陳蔓蔓在圈裏有個稱號,叫小薑霓。她幾乎是一路扒著薑老師火起來的,簡直就像個狗皮膏藥一樣。”
“我還聽說啊,這部電影,陳蔓蔓本來是衝著女一號來著,金主親自來談的,後來——”張海林壓低聲音,“被上麵給否了,後來還是古導親自定下了薑老師,陳蔓蔓隻能退而求其次,拿了女二這個角色。”
“可隊長你知道麽,這女一和女二是雙胞胎姐妹!到時候電影一上映,陳蔓蔓更有發揮的空間了!”
一想到薑霓又要被拿出來對比拉踩,張海林就嘔得慌。
秦硯聽張海林說完,看著他一臉的忿忿,唇角勾了下,“你知道得還挺多。”
“啊?”張海林有點懵。
秦硯猶自往前走,“小薑霓?是不是瞎。”
張海林:“……?!”
*
上午的劇本圍讀最終不歡而散。晚飯過後,古項濤又把主創團隊和幾個主演叫來開會,對劇本裏的一些細節進行打磨。
古項濤這人事無巨細,和他合作過的藝人都知道,這也是這些年他的電影叫座的原因之一。
他扣細節。
“還是早上那一段,這個地方是任曉和任曦衝突爆發的一個小**。我回去又琢磨了下——”古項濤看向編劇,“陳老師,麻煩把任曦的台詞再減兩句,更精煉,衝擊力和爆發力更強一點。任曦是個邊緣少女,這段對話太文縐縐了。”
編劇點頭,“行,其實我也覺得這裏還差了點意思,一直在琢磨。”
台詞這種東西和鏡頭一樣,給到的少了,曝光自然下降。台詞被刪減,陳蔓蔓第一個就不樂意了,可礙著古項濤,她勉強掛起笑,“古導,我覺得現在挺好的,任曦這種潑辣的性格,還是要用多一點的台詞來支撐。”
古項濤身邊,薑霓彎了下唇,宋尉行的視線始終落在她身上,見她唇角明顯的嘲諷,微微挑了下眉。
有意思。
古項濤擰眉,“潑辣?你覺得任曦的性格是潑辣?”
陳蔓蔓怔住,整個人有些懵。
古項濤揉了揉眉心,當時選角,他就擔心陳蔓蔓揣測不好角色性格。可一部電影能不能拍,用誰拍,也不全是他一個人說了算,他隻能盡力去爭取。
古項濤壓下心頭的燥鬱,深吸了口氣,轉頭看薑霓,“小薑呢,有什麽想法,說說。”
薑霓摸摸自己的指甲,抬起眼,唇角還彎著,“我覺得,任曦這場戲的台詞太多了,最好全都刪掉。”
陳蔓蔓:“?”
古項濤整個人滯了下,宋尉行滿眼的興味,隻對麵一直看熱鬧的徐嘉逸偷偷給薑霓豎了個大拇指。
一旁編劇也皺起眉,“薑老師,您說說看呢。”
薑霓:“任曦是個很酷很颯的小太妹,但心底並不壞。她看不慣任曉的循規蹈矩,反感姐姐要將她帶離夜店的行為,簡單理解,就是熊孩子的叛逆心理。這個時候,任曦不說話,對任曉無視,或許才是任曦這個人物最該有的反應。”
任曦不是潑辣,隻是逆反。
編劇點點頭,似在思考薑霓的建議。
“啪——”古項濤合掌,“對!任曦這個時候不說話,用眼神表達情緒,才更有殺傷力!”
陳蔓蔓:“……”
僅有的幾句台詞也被薑霓輕飄飄給抹掉了,陳蔓蔓看向薑霓,眸中盡是翻湧的怒火。可礙於古項濤在,她不敢造次。
薑霓衝她彎了下唇,低眼繼續看劇本。
她這副滿不在乎的樣子落在陳蔓蔓眼中,就是妥妥勝利者的姿態,陳蔓蔓捏著劇本,邊角已經皺起。
這場討論會一直持續到快要十點,古項濤讓幾個演員先回去休息,他和編劇團隊留下來改劇本。
薑霓從會議室出來,徐嘉逸已經等在樓梯口。
“薑霓姐,牛逼。”徐嘉逸又衝她點了個讚。
薑霓輕笑了聲,“你不會真以為我是故意針對陳蔓蔓吧?”
“那當然不會,薑霓姐你跟定幹不出這種事。”
薑霓彎唇,“看來你還不了解我,我就是故意針對她。”
徐嘉逸:“……”
逗了一下奶狗弟弟,薑霓心情好極了,哼著小調一路下樓。不遠處,宋尉行和秦硯正在說話。
噠噠噠的高跟鞋聲從走廊盡頭響起,“薑霓。”
薑霓轉頭看過去,陳蔓蔓正氣勢洶洶地朝她走過來,薑霓不怒不燥,抱著臂立在原地。
“你剛才在會議室就是故意的,是不是!”
古項濤不在,陳蔓蔓也不用再裝乖巧。
薑霓彎唇,瞥了眼一旁的徐嘉逸,方才徐嘉逸也問了她相同的問題。她的視線又重新落回陳蔓蔓身上,但笑不語。
“你說話啊,你是不是故意的,故意讓古導刪我的台詞!你別不吭聲,你以為你裝一裝,大家就都以為你真的是在提意見?”陳蔓蔓怒氣難消,“你就是故意借著劇本整我,你啞巴了?說話啊。”
她頤指氣使的語氣,饒是徐嘉逸這個局外人都微微皺眉,難得薑霓麵上還掛著笑。她看著陳蔓蔓,唇角的弧度又大了點,“你想要我說什麽?”
“我……”
“剛才在會議室裏我說得還不夠清楚嗎?”薑霓斂著笑,眸光卻冷淡。
方才在會議室裏,薑霓說:不理不睬就是對一個人最大的無視。
薑霓說得是任曦對任曉的態度,也是對她的態度。
陳蔓蔓漲紅臉,“你……”
憤怒的聲音卻又戛然而止。
秦硯和宋尉行走了過來。
陳蔓蔓瞬間收了對薑霓的怒氣,彎唇和秦硯、宋尉行打招呼:“秦隊長、宋老師。”
宋尉行點了下頭,秦硯卻沒應。
陳蔓蔓心中打鼓,前兩天她在趙總那裏聽說,這個秦隊長家裏很不一般,不要得罪。
“秦隊長,我經紀人今天從海市寄了些水果過來,等下我讓助理給你們送過去一些。”
陳蔓蔓這個一百八十度大轉彎的態度,連宋尉行都看不懂。
一旁,薑霓勾了下唇,她沒興趣八卦陳蔓蔓,但很好奇秦硯的反應。
秦硯抬眼,眉頭微蹙。
“你是……”
旁邊的徐嘉逸悶笑。陳蔓蔓好歹是個明星,和秦硯抬頭不見低頭見,秦硯居然沒認出來她。
陳蔓蔓笑得有些勉強,“秦隊長,我是陳蔓蔓,之前……”
她和秦硯有限的幾次正麵接觸,都不是什麽值得拿出來炫耀的事。
秦硯似是恍然,點點頭,“哦,今天沒化妝,沒認出來。”
陳蔓蔓:“……”
一旁,徐嘉逸再也憋不住,朗笑出聲。他這人在圈子裏隨性慣了,沒什麽忌憚。
薑霓目睹全程,唇角也止不住地想要上翹。
她著實沒想到,秦硯的嘴巴會這麽毒。
倒是宋尉行,饒有興致地看著秦硯和陳蔓蔓。
陳蔓蔓笑得越發勉強,尤其身後徐嘉逸張狂的笑聲。
“那個……我還有事,就不打擾了。”
說完,她踩著高跟鞋,快步離開。
煩人精走了,剩下的幾人簡單打過招呼,薑霓和徐嘉逸並肩而行,從秦硯身邊擦過。
宋尉行目送薑霓的背影,偏頭看向秦硯,笑得高深莫測。
“不認識?”
他說的是方才秦硯和陳蔓蔓的事。
秦硯瞥他一眼,沒搭理。
宋尉行輕嗬,“秦隊打小可就有過目不忘的本事,擱這兒糊弄誰呢。”
說不認識,分明就是故意。
秦硯沒理宋尉行的陰陽怪氣,徑直往外走去。
宋尉行:“誒,去哪兒?”
秦硯:“買煙。”
*
薑霓沒回房間,轉而去了酒店外麵的小街。今晚她吃得少,這會兒覺得有點餓,想找找有什麽可以墊肚子又不長胖的東西。
影視基地常年有明星出沒,附近的商戶早已經見怪不怪。走到一家水果店門口,薑霓正打量著擺架上的黃瓜和蘋果,就聽見一旁的熟悉的男聲。
“老板,給我來包——”注視的目光落在身上的一瞬,秦硯轉頭,兩人的視線撞在一處。
“要什麽煙?”老板問。
秦硯看著薑霓,唇角微勾了下,又望向琳琅滿目的貨架。
“煊赫門。”他補了三個字。
薑霓捏著蘋果,心尖狠狠跳了一下。
作者有話說:
【印象分小劇場】:
燈燈趴在**,口中碎碎念:
他今天幫我陰陽了陳蔓蔓,加一分吧,於是軟白指腹將算盤珠輕輕往右撥了一格。
片刻——
燈燈:不對,他最後也陰陽了我!撥回來!
目睹全程的秦硯:?
繼而接受隊長視線威壓的煊赫門:怪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