臨孝寒早已將新婚妻子拋到腦後,一路狂奔到蘭鬱住的小院兒。

來到院門口時,臨孝寒突然停下腳步,不知是不是錯覺,他覺得這裏的氣氛不對,他遲疑了下推開院門,迎麵聞到一股黴味,他用手在鼻前揮了揮,走進後,他甚至懷疑自己是不是走錯地方了。

看著空無一人、破敗的院子,臨孝寒不知作何反應。

但一想到臨江的話,他徑直地往蘭鬱住的那屋走去,手心沾染了門板上的灰塵,他不得不承認這裏確實有段時間沒人住了,就算在蘭鬱住進來之前,這兒也時常有人過來打掃。可現在平日裏看到的那些丫鬟都去哪兒了?難道跟蘭鬱一塊消失了不成?

臨孝寒深吸一口氣推開蘭鬱住的那屋的門,這裏的味兒更重,裏麵更不像有人住過的。

他環視四周,想說能不能找到跟蘭鬱有關的事物,結果他很失望,這裏滿是灰塵,像從未有人住過一般。

垂頭喪氣之際,他突然瞥見角落有異狀,臨孝寒匆忙過去從角落裏撿起一把沾滿灰塵的折扇,這下臨孝寒的神經瞬間緊繃起來,他慢慢地打開折扇,看到扇麵的海棠時,他驚得嘴巴微張,可仔細一看那枝原本鮮豔如血的海棠像失去光澤一般,灰蒙蒙的。

臨孝寒伸手想掃掉扇麵沾染的灰塵,但任由他怎麽弄,海棠依然是灰蒙蒙的。

漸漸地,臨孝寒發覺他很混亂,到底現在手中的折扇是他最初見到的那一把,還是他的新婚妻子帶來的折扇才是。

臨孝寒甩著自己的腦袋,想讓自己保持清醒,但眼前總蒙著一層灰,令他看不清周遭的一切,他到底遺忘了誰?

突然臨孝寒如夢初醒想去尋找蘭鬱,隻要找到蘭鬱,那一切都清楚了。

可當臨孝寒轉身,結果映入眼簾的是熊熊燃燒的大火,他頓時呆住了,這火是何時起的?為什麽他完全沒注意到?

炙熱的火焰幾乎要舔到臨孝寒身上,臨孝寒卻看著這火光走了神。痛,頭突然好痛啊,臨孝寒一手握著折扇,另一手抱頭,剛剛看著火焰的時候,腦海中一下子閃過好幾個畫麵,他想將那些畫麵看清楚了,頭突然痛了起來。

“我想求一把扇子。”

“那要看我們的製扇師願不願意幫你這個忙。”

“你通過考驗了。”

“你是製扇師?”

“我求這扇……”

誰,到底是誰,那些畫麵中,到底誰在跟他說話?那些人的臉無論如何都看不清。

在臨孝寒混沌之時,突然一個清脆的女聲一下子穿透臨孝寒的耳膜,他猛地抬頭,呆滯地看著大火,“蘭鬱見過臨公子。”

對了,他是來找蘭鬱的,可是蘭鬱不見了,院中的一切都變了,連那些服侍蘭鬱的丫鬟也消失了,他隻在蘭鬱住過的房間角落找到了一把折扇,一把跟他的新婚妻子帶來的一模

一樣的海棠折扇。

而他也清醒過來,他忘記的那個人是蘭鬱,不是海棠。當時他和李其是如何被韓大娘帶來的折扇騙過的?而他在見過海棠後又怎麽會有熟悉感?

腦海中的那個聲音並未消失,他又記起了幾件事,跟蘭鬱有關的事。

“那日蘭鬱應允了公子,要幫公子製作一把折扇,今日蘭鬱過來就是來兌現承諾的。”

“為什麽你還能笑得出來呢?你知道我們都可能死在這裏。”

“你用初雪的血重新描繪了這枝海棠。”

對了,初雪,他在天府城的時候就見過莫漓了,莫漓自稱藥師,卻能治奇怪的病,當時蘭鬱看著要消失,也是莫漓用他的血救回來的。

想著,臨孝寒看向手中的折扇,也許,也許蘭鬱的消失跟扇麵中的那枝海棠有關!

臨孝寒決定死馬當活馬醫一回,他麵不改色地直接咬破自己的手指,重新展開折扇,他期望著他的血滴到扇麵時,蘭鬱能回來。可他接連滴了好幾滴血,扇麵中的海棠依然黯淡無光。

他隻能呆滯地看著鮮紅的血浸透扇麵。

這下,臨孝寒緊緊地閉上眼,他記起在天府城的經曆,想起這扇子是蘭鬱暫時的棲息之所,現在扇子死了,是不是表示……後麵的事,臨孝寒不敢去想象,他站在原地麵對幾乎要燒到身上的火焰,悲痛不已。

“蘭鬱……姑娘……”

他的記憶回來了,可是蘭鬱卻不見了。而他不知蘭鬱何時不見的。

就在這時,屋外傳來臨江的呼喊聲,“師父,師父你在裏麵嗎?聽到請回我一聲啊!”

臨孝寒聽著臨江嘶聲裂肺的喊聲,他緩緩地蹲到地上,困於火中,他自知跑不掉了,那何必做無謂掙紮?

臨孝寒將蘭鬱留下的折扇緊緊地抱在懷中,而大火已經燒到他身上了,他竟一點都不覺得疼,甚至覺得這種被火燒的感覺很熟悉。

是啊,很熟悉,他小時候也被火燒過,隻不過他對大火有印象,卻不知道自己是如何從大火中逃脫的,而那時他也是抱著同一把折扇在火中等死。

這樣的經曆好微妙,當年燒不死他的大火重來一遍,這一回,他應該能死成了吧?

想著,臨孝寒退回坐在靠牆坐在角落,等著大火燒過來。

他慢慢地閉上眼,看著自己一點一點地死掉,真的是很奇妙的感覺,而他竟不覺得自己要死了。

當臨孝寒奄奄一息的時候,天上忽降大雪,很奇怪的是雪碰到火時瞬間化成水,臨孝寒還有點直覺時,再次聽到臨江的哭喊聲,“師父,你別死。我不會讓你死掉的!”

小個子臨江將隻剩一口氣的臨孝寒從廢墟中拖出來,那忽降的大雪卻未停止,雪花紛紛揚揚地在空中飛舞著,不一會兒臨孝寒被燒焦的身體已經覆上一層雪。

臨江不知從哪兒

找來一輛推車,費勁全身力氣將臨孝寒搬上車,然後推著臨孝寒離開變成廢墟的院子。

臨孝寒在蘭鬱住過的院中被燒之事很快傳入臨伯夷耳中,原本正恢複的臨伯夷聽到臨孝寒被燒重傷的事,因打擊太大,她昏厥了。

當夜,臨府中十分混亂,紅事差點成了白事。

幸虧有藥師莫漓在,不然臨孝寒真的要去見閻王了,而臨伯夷隻是驚嚇過度昏厥,身體並無大礙。

莫漓走出臨孝寒的房間時特意看了一眼在一旁默默照顧臨孝寒的海棠,海棠似乎知道莫漓在看她,她突然抬眼跟莫漓對視,莫漓立即道歉說:“臨少夫人,在下並非有意冒犯,在下隻是覺得少夫人很像我認識的一個朋友。”

海棠頜首,低聲應道:“能同莫大夫的朋友相似,是海棠的榮幸。”

然後海棠麵露著急之色,問莫漓說:“莫大夫,夫君真如莫大夫所說,很快就能康複嗎?”

莫漓聽到海棠的話,他佯裝不高興,反問道:“少夫人是在質疑莫漓的醫術?”

海棠立即搖頭,說:“不,不是的。我隻是太擔心夫君了。”

“莫大夫,你放心,你交代的事我都記住了。我每日都會為夫君被燒傷的地方塗抹藥膏的。”海棠承諾道。

莫漓聽後,點了點頭說:“那真的太辛苦少夫人了。”

海棠輕輕地搖了搖頭,說:“既然選擇了夫君,那海棠一定會好好照顧夫君的。”

“莫漓還有事要做,先告辭了。”莫漓拱手說道。

海棠送莫漓到門口,“莫大夫慢走。”

莫漓走出臨孝寒的房間,迎麵碰上了臨江,臨江使了個眼神,莫漓立即跟臨江到一處安靜的地方,臨江看著莫漓,問道:“莫先生有何發現?”

莫漓眉頭微皺,然後回答說:“看不出來。”

“不過,海棠姑娘身上有一種說不出的感覺,那是種跟蘭鬱姑娘很像很像的感覺。”

臨江聽了莫漓的話,他輕輕點著頭,說:“我也有同感。”

“那為什麽臨公子會待在火中不自救?”莫漓看著臨江,問道。

臨江輕輕地搖著頭,說:“不知道。”

說著,臨江抬頭看著從天而降的雪花,他微笑地說道:“這雪大約應了那個傳說吧。”

“初雪落下之際,天神回歸之時。”莫漓說道。

臨江轉頭看著莫漓,“你相信這個傳說?”

“原本可能不信,但現在不得不信。”莫漓回應道。

“不得不信。”臨江苦笑著重複著,“確實是不得不信,短短的兩句話,卻應驗了很多事。”

“嗯,陰主說這一切該結束了。”莫漓看著臨江,說道。

臨江沒有回應,他陷入了沉默,他努力地去回想這場雪是如何來的,但他怎麽都算不出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