曉驍醒來的時候已經是三天之後了,在這三天當中慕容垂經曆了擔心、焦躁、不安、煩悶等多重不適的困擾。但是更多的還是恐慌,他不知道曉驍到底做了什麽噩夢,隻是在噩夢中她一次次喚著的卻是苻堅的名字,他很想將曉驍叫醒,問她為什麽不叫他的名字。可到底還是忍住了。

曉驍好像最近瘦了很多,而且害喜的嚴重,能夠好好休息一下也好。芮琳去進一步調查梁歡的事情了,說是暫時就不打算回來了。既然芮琳不在皇宮,慕容垂也隻能從西山請了假,親自來照顧曉驍,誰讓這個女人就是這麽不讓人省心。

曉驍緩緩睜開眼睛,似乎是做了一個好長好長的夢,在夢裏她似乎置身於地獄當中,有無數的小鬼在她的麵前繞來繞去,她躲避不及,隻能畏畏縮縮地躲在一個角落,等待救助。

“水。”喉嚨嘶啞得厲害,守在床邊的慕容垂似乎還在思考什麽問題,並沒有注意到曉驍已經醒了過來,曉驍也奇怪地看著慕容垂,他明明就睜著眼睛注視著自己,怎麽就沒有看到她醒來呢?

突然一個激靈,似乎又是想起了什麽,便連忙坐起身來,往裏麵躲了躲。

慕容垂這才注意到曉驍醒了過來,連忙關切的問到,“曉驍,你感覺怎麽樣了?為什麽會突然發高燒呢?”說著就伸出手,想幫曉驍探探額頭,看是否還燒得厲害。曉驍搖了搖頭,看著慕容垂的手伸了過來,卻下意識地往一旁躲了躲。

她在害怕?害怕慕容垂?

曉驍被自己內心的這個聲音嚇了一跳,慕容垂是她的愛人,是她的夫君,她做什麽要怕他呢?慕容垂也看懂了曉驍眼中的膽怯,“你害怕我?”

曉驍吐了口氣,認命一般地點了點頭,“垂,那個,我也不知道為什麽,可能是我還沒有休息好吧。”她不能說自己是被慕容垂行刑時的模樣嚇壞的,如果那樣說了,慕容垂又應該要說她了,說她還是沒有辦法做到殘忍狠絕,這樣的她,如何在宮中生存呢?

所以,她不想讓慕容垂知道,她是一個沒有用的女人。

“好吧。”慕容垂歎了口氣,將曉驍抱入自己的懷中,這一次,曉驍努力克製住自己想要推開慕容垂的衝動,靠在了他的懷中,卻沒有以往那種如釋重負的安全感和放鬆,反而是像壓了一塊巨石一般,隻是一會兒的功夫,冷汗就流了出來。慕容垂看了她一眼,越發覺得有些奇怪。

“曉驍,你到底怎麽了,你就不能跟我說嗎?”

曉驍搖頭,她想自己隻是被嚇壞了,過一段時間就會緩過氣來了。她以前也看一些閑書,裏麵會記載一些酷刑,但是文字效果不及視覺效果,當身臨其境看到那一幕的時候,她會害怕也是很正常的,因為那握著皮鞭的他,真的像是從地獄爬出的魔鬼一般。

慕容垂歎了口氣,不知道為什麽竟然覺得他和曉驍之間像

是隔了一條天塹一般的鴻溝,他根本就沒有辦法越過,隻能用手拍了拍曉驍的肩膀,“我真的很想知道,你到底發生了什麽事,你在夢中一次次呼喊著救命,可是叫的人都不是我,是苻堅。”

慕容垂用一種非常確定的語氣向曉驍表達,他介意,他非常介意,介意得厲害。他一度覺得吃醋是一件非常丟臉的事情,但是曉驍一向非常遲鈍,隻有他明顯地表達,曉驍才會知道慕容垂是吃醋了。

曉驍狐疑地看了他一眼,她在夢中喚過苻堅的名字嗎?也許是因為自己從來沒有見過苻堅狠絕的一麵,每一次看到他,他都是溫潤如玉的翩翩君子,所以在那樣無助的情況下,她才會想到讓苻堅幫忙,讓自己可以免於受苦,並沒有想到這可能會讓慕容垂造成困擾。

再說了,她在夢裏的行為,又不是她可以控製的。

“曉驍,不是我小心眼,”慕容垂摸了摸曉驍的頭發,“我是真的恨嫉妒,在你心底,為什麽還有他的位置。”

知道曉驍和苻堅的那些糾葛,也知道曉驍欠了苻堅太多太多的東西,但是這些都不能成為曉驍牽掛苻堅的理由。愛情中的人都是自私的,所以慕容垂也希望曉驍的心裏眼裏都隻有他。

曉驍搖頭,隻能將心中的想法說了出來,“垂,我可能是被你行刑時的模樣嚇壞了,你不覺得鞭屍和挫骨揚灰太過於殘忍了嗎?而且還是對一個女孩子而言。”

她艱難地開口,知道慕容垂一定會覺得這件事情十分尋常,何必因為這種事情而害怕呢。

果然,慕容垂奇怪地說道,“怎麽可能呢。這些連酷刑都算不上,你以前不是也見過嗎?而且可足渾瑾兒怎麽可以算女孩子呢,你忘記當初她對你的所作所為了嗎?”

聽完慕容垂的話,曉驍越發覺得哭笑不得,原來把她嚇壞了的東西,竟然連酷刑都算不上。慕容垂說以前她見過,多半是以前這身子的主人見過吧,所以慕容垂行刑的時候,才絲毫不考慮要不要讓自己回避一下,就是覺得這種程度的根本就不算什麽,沒有想到她竟然連這都承受不住。

“所以,你隻是因為行刑過於殘忍才害怕嗎?”慕容垂將曉驍抱得更緊了,“可是,這樣不行。曉驍,如果你執意要留在西涼的皇宮,你就必須要學會狠絕,如果連這樣的事情都要害怕的話,我會很擔心的。”

曉驍默然地點了點頭,雖然嘴上說自己習慣習慣就好了,可是這樣的事情又如何習慣呢?西涼的後宮步步都是陷阱,她能相信的人又很少,慕容垂不能一直陪在她的身邊,所以才會狠心地曉驍說,希望她可以讓自己變得狠絕而堅強起來。

輕出了口氣,讓曉驍先休息一下,他去廚房找點吃的。曉驍目送慕容垂離開,卻見得羊舌夢拐了進來,她現在出現在這裏倒是不奇怪,奇怪的是,為什麽慕容垂並沒有攔住她。

已經又取得了慕容垂的信任嗎?

“爺,我陪曉驍說會話吧,你放心,如果我敢對她不利的話,也不會是你的對手。”羊舌夢在慕容垂的耳邊低語道。慕容垂瞪了羊舌夢一眼,然後羊舌夢繼續說道,“你剛剛不是說想讓曉驍變得狠絕堅強嗎?你覺得由我這個女人告訴她應該如何蛻變,這應該不錯吧。”

慕容垂點頭,退了出去。卻沒有走遠,在門口停了下來,隻要裏麵稍微有一點不對勁,他就會衝進去,要了羊舌夢的性命。

西涼刑法一向寬裕,隻要你足夠強,就算是殺了人,也可以不負任何的責任。而且慕容垂從來就沒有將西涼的刑法放在心上。

“曉驍,你的事情,我已經聽爺大致說了一遍了。”羊舌夢在曉驍的對麵坐下,這還是他們第一次這樣近距離不帶火藥味的談話,羊舌夢沒有放棄自己的那個大計劃,隻是如果想要讓計劃得到更好的實現,最好就是讓曉驍對她放鬆警惕,不過是裝出一副天真無害痛改前非的模樣,這事情難不住她。

曉驍點了點頭,一想到那件事情心中多少還是有些陰影。

“你想知道我第一次殺人是什麽時候嗎?”羊舌夢出了口氣,“那年我隻有七歲,剛剛進了一個專門培養細作的地方,然後那一晚領隊讓我們兩人對決,隻有勝的一方才能活下來,而失敗的一方,將死在勝者的刀下,因為隻有勝,才能活。”

羊舌夢非常平淡地說著自己小時候的事情,也就是從那件事情之後,她才學會了狠絕,“比試的時候,我輕易地戰勝了我的對手,但是不願意殺了他,於是就轉身向領隊求情,希望可以饒他性命,沒有想到在我轉身的時候,他竟然用小刀刺進了我的小腹中。”

曉驍瞪大眼睛,沒有想到這事情還有這麽大的變故。羊舌夢繼續說,“他既然給了我一刀,我就不會再為他求情了。然後我就把他殺了,現在想想這個世界有時候就是這樣的道理,你對他好,他反而不領情,隻有你讓自己變得強大了,才會震懾旁人,讓他們害怕。”

曉驍點了點頭,所以慕容垂在軍營對瑾兒行刑,不光是因為仇恨,更多的是為了在三軍麵前樹立威信,告訴他們如果想要做他的敵人,就會有那樣的下場,而且就算你是太後,他一樣可以收拾得了。

這樣一想,心中突然好受了許多。對羊舌夢說了句謝謝。她可沒有想到羊舌夢會專程過來安慰自己,而且這樣的安慰真的很有效果。

“好了,既然你已經沒有事情了,我就先回去了。對了,我剛剛給爺,不,慕容將軍說了,他願意明天做車夫帶著我們兩去逛街。你是不是從來就沒有逛過西涼的大街呀?”

“真的嗎?”曉驍一雙眼睛都瞪大了,羊舌夢說得對,她還真沒有逛過西涼的大街,也不知道有什麽好玩的,而且慕容垂在的話,就不用擔心買單的問題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