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漓遇到危險的時候, 無論自己多累,是不是受了傷,都會條件反射去反擊。

所以即使他心裏難過痛苦, 仍是下意識回擊:“人話不會說, 胡言亂語無端猜測你倒是很熟練。”

“我相信你對越隱白毫無私情,要救他是性格作祟,但是你對我呢?”洞庭深深看他一眼, “怎麽, 對我真的動心了?那大可不必了。我未必受得起。”

他這句話說完, 阮漓不再反駁了。

青年安靜站在那些花的旁邊。

阮漓這次是真的有些傷心了。

他其實幾次想要說話,卻覺得筋疲力盡,無話可說。

和洞庭能說什麽呢?

神明從來不屑所謂的愛意。

阮漓忽然想笑, 他仔細想了想,好像也沒什麽值得生氣的, 洞庭這脾氣他也不是第一天知道。

但是他就是覺得很疲憊,心裏空空的, 千言萬語也都隨著心底的罅隙流下去,不知所蹤。

阮漓想到這裏,安靜地轉身離開。

他和洞庭原本就是亦敵亦友,他本不該越雷池。

阮漓雖然麵色平常,也在心裏告訴自己不要理會洞庭,但是那股火不僅沒被壓下去,反而越燃越旺。

他反手甩上門, 走回自己房間,一腳踹上門口的柱子。

不生氣?憑什麽不生氣?

他都要氣得七竅冒煙了。

洞庭不幹人事不說人話, 但凡他不是阮漓喜歡的人, 早就被阮漓按著揍了。

阮漓站在門口, 深呼吸幾次,越想冷靜越是暴躁。

他甚至覺得自己幾乎已經消失不見的心魔又開始蠢蠢欲動。

為了洞庭走火入魔可太不值得了,阮漓冷笑一聲,進屋鎖門,調息運轉,勉強壓下去那股邪火後。打開電腦,開始逼自己轉移注意力。

他給楚舫發了個信息,拜托他去給越隱白檢查一下身體,但沒直接和越隱白聯係,畢竟他看越隱白也覺得煩。

一定要冒著危險挑釁洞庭,不顧阮漓的勸告,太過自私和愚蠢了。

於是阮漓反手把罪魁禍首越隱白也拉黑了。

到了晚飯時間,狐狸小心翼翼來敲門:“先生,該吃晚飯了。”

阮漓戴著眼鏡麵無表情說道:“不吃。”

他手速極快敲鍵盤,以一種同歸於盡的氣勢改論文。

狐狸縮縮頭,跑了。

過了一會,黑熊悄悄走過來,捧著食盒給阮漓,阮漓接過來放在一邊,繼續神色冷峻看電腦。

那盒飯直到冷了他沒沒動,最後又被黑熊收走。

天黑下來,昨天這個時候他們還在卿卿我我,不過半日就反目成仇。

阮漓摘下眼睛,看著自己手上的戒指。

他有些疲倦地摘下戒指,放在了抽屜帶鎖的盒子裏。

就在這時,他的手機響了,剛一接起來,阮洛溫柔的聲音就傳了出來:“小漓,這幾天怎麽樣?”

就算在心煩,對自己的姐姐也不能表現出來,阮漓調整好聲音:“還不錯,正在改論文。”

“快定稿了吧?”阮洛笑了笑,“姐姐過幾天去看你。”

阮漓耳朵動了動:“這幾天別來了。”

“怎麽?”阮洛疑問道,“出什麽事情了?”

阮漓心思一轉:“這段時間荒村要舉行祭拜儀式,不安全,等過了這段時間吧。”

阮洛回道:“那好,不然去了也是給你添麻煩。對了小漓,小越是不是跑到荒山去了?”

阮漓耳朵一支:“姐,你怎麽知道?”

“都怪楚舫嘴快,我不同意他告訴越隱白你的事情的。”阮洛歎了口氣,“越隱白纏住我們問你的下落,楚舫原本是想借此告訴他,不要再找你了,結果他反而吵著要去荒山見你。”

阮漓捏了捏眉心:“沒事,這件事已經過去了,不過姐,你記得提醒楚舫帶著越隱白去檢查一下身體,我擔心洞庭對他下手。”

他頓了頓:“不過他走的時候,我沒發現他有什麽異常,總之小心一點沒錯。”

阮洛答應下,有些遲疑:“你和洞庭這段時間還好嗎?”

“還是那個樣子。”阮漓低下眼睛,看上去有些落寞,

“還能怎麽樣。”

“小漓。”阮洛說道,“還是沒有離開的辦法嗎?”

“還沒找到。”

“我很擔心……”

“擔心什麽?”

“擔心再待下去,你就不想離開了。”阮洛有些遲疑,“上次我去見你,你提起洞庭的時候神態不太對,別人或許發現不了,但是我是你姐姐,我是能看出來的。”

阮漓沉默良久後問道:“什麽樣的神態?”

“像是說到了喜歡的人的神態。”阮洛笑了笑,“你也沒喜歡過什麽人,恐怕自己也沒發現。我也不是很確定自己猜得對不對,但是我確定一點。”

“嗯?”

“我剛和楚舫在一起的時候,一次出門玩,路過一麵鏡子,我當時無意間一看,當時我臉上的神態,和你那是極其相似。”阮洛說道,“你我可是雙胞胎。”

阮漓明白阮洛的意思:因為雙胞胎,長得像,喜歡一個人的時候,神態也不會有很大差別。

旁人沒察覺的事情也瞞不過他的親姐姐。

阮漓歎了口氣:“不要和別人說。”

阮洛毫不意外:“雖然那次回來我已經做好了心理建設,但是小漓,你真的要喜歡他嗎?”

“這是我能控製的麽?”阮漓淡淡說道,“我能控製自己離開他,也能用理智告訴自己不要和他在一起。但是我控製不住喜歡這種情緒,即使我們最後會分開,再也不見,但是喜歡這種心情不是我能左右的。”

阮洛也沉默了。兩姐弟相對無言,電話裏隻有微弱的電流聲。

“放心吧,姐。”阮漓淡淡開口,“我不會留在這裏太久的,就算我喜歡他,也還是知道要離開的。況且——喜歡這種感情會淡,會因為對方的行為而產生變化。說不定日後我就不喜歡了。”

“如果你覺得值得,即使他是神,你也該去喜歡。”阮洛說道,“如果不值得,那麽即使他是神,你也要斷然離開。我不希望你受委屈。”

阮漓笑了:“我什麽時候會受委屈?”

“也對。”阮洛笑道,“我弟弟最厲害了,那你好好休息,晚上別熬夜。”

他們掛了電話,阮漓的心情仍是沉甸甸的,他隨便抽出一本古籍,一個字也沒看進去,但是拿著書總是可以掩蓋自己真正的意圖。

雖然他隻想發呆和生氣。

就在阮漓麵無表情盯著古籍差不多半小時時候,門口傳來爪子撓門的聲音,一聽就是這個行宮中唯一的貓科動物在敲門。

阮漓不想牽連其他人,就起身去開門,猞猁的耳朵毛動了動:“先生。”

“什麽事?”

“如果你是和殿下因為越先生而生氣的話,那我是來勸和的。”猞猁的大爪子搭在門檻上,防止阮漓把他掃地出門,“殿下確實對他起過殺心,但是最後什麽都沒做。”

阮漓皺眉:“你怎麽知道?”

“因為原本殿下想讓我去處理掉他。”猞猁舔了舔爪子,“殿下說不想髒了自己的手。”

阮漓皺眉:“洞庭會這麽好心放過他?”

“怕你生氣。”猞猁說道,“殿下是真的動了殺意,不過一想到先生你的反應,他就放棄了。”

阮漓麵無表情問道:“所以你是來替他做說客的?”

猞猁搖了搖尾巴:“殿下雖然表麵看上去很無所謂,但是實際上他看見你氣成這樣,還是慌神了。可是他也在氣頭上,拉不下臉,所以我自動請纓,來做調節人。”

“你很少多管閑事。”阮漓低頭看他,“為什麽這次這麽積極?”

“因為如果調節好你們的關係,少不了我的好處。”猞猁張開嘴,像是在笑,“這裏對我來說可是職場,當然要為老板多想。”

阮漓冷笑一聲:“不管是你自作主張,還是實際上是洞庭讓你來的,你都回去告訴他,自己來解釋道歉,不然就少來打擾我。”

說完他單手拎著猞猁的後頸,像是拎貓一樣把它扔出去,然後把門一關,鎖門關燈睡覺。

猞猁眨了眨眼睛,溜回洞庭的房間:“殿下,先生把我扔出來了。”

洞庭安靜地坐在沙發裏,衣擺垂在地上,地毯上還有一大片的花瓣。

花瓣已經被揉碎,可憐巴巴地委於塵埃,像是被人一怒之下全部扯下,又擲到地上。

“而且他識破了我的謊言。”猞猁也不敢多說,“他猜到是你讓我過去的,他說無論是我自作主張還是你的授意,都要你親自去說。”

洞庭身前茶幾上的鮮花還在,隻不過因為洞庭等心情不好,原本應該常開不敗的花都已經有些枯萎。

被送花的人黯然傷神,送花的人一樣心緒難平。

洞庭冷冷看著那些花,抬起手輕輕按在最上麵的花上。

隨後那朵花就被撕下來,揉成破布一樣,洞庭一拍桌子,所有花的瞬間灰飛煙滅。

猞猁縮了縮脖子,不敢說話。

“不過是為了一個蠢貨……”洞庭冷笑一聲,“出去。”

他渾身上下散發詭異的邪氣與殺意,一瞬間似乎天都黑了幾分。

猞猁轉頭就走,不敢留在這裏。

隻不過臨走之前,他考慮了一下,覺得洞庭和阮漓這樣下去,它們這群員工都得吃不了兜著走。

於是它鼓起勇氣回頭說道:“雖然越隱白是誘因之一,但先生應該並不是因為他才和殿下您生氣,至少大部分不是因為這件事。”

作者有話說:

一邊寫大結局一邊發追妻的我感覺很精分;

猞猁:打工好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