滄海城是蒼梧一帶最大的城池,可容百萬人口,每日南北商賈來來往往,絡繹不絕,修士凡人,混雜其間。

這是人間最繁榮的城市,也是最貧苦的城市。

它以主城樓中心的朱雀長街為刃,劈開了東西兩邊的差距。富裕者愈發貴氣,貧困者越發潦倒。

未免顯得過於打眼,西邊第一排的商鋪租金,與東邊無異,可從第二排開始算起來,便是說天塹之別也毫不誇張。西邊第二排的商鋪無不盼望著,哪一天街道拓寬,將第一排商鋪推了,那他們就縱身一躍,麻雀變鳳凰了。

阿稚許久不曾下山,眼見著那摩肩擦踵的人群,琳琅滿目的商品,風格迥異的屋宇,眼睛都要忙不過來了。

耳邊充斥著陌生的話音,眼前羅列著陌生的景象。

可他心中卻並無慌張,隻有滿腔的歡喜。

“你看。”他隨手撿起了玩具攤上的小鑼鼓,用兩根手指撚著,敲得咕咚作響,遞到伯魚麵前獻著寶。

伯魚唇角翹起,輕輕應了一聲,隻是看著他臉上笑彎的眼角。

支著玩具攤的是個老伯,他這兩年剛抱了孫子,被猴兒似的孫子練得,麵容一日比一日要慈祥。

他樂嗬嗬地看著這個白淨清爽的小公子:“要不老伯送你一個玩兒?”

“不用了,不用了。”阿稚臉頰微紅,連連擺手,他隻是覺得新奇,想要看看,哪能隨隨便便占人便宜,亂拿東西……連那套爛衣裳,他也是拿了身上唯一的簪子換的。

“我給你買一個。”伯魚從身上掏出特意兌來的碎銀,遞給了老伯。

“唉喲,公子,這太多了,小老兒把這攤子全給你都夠了。”老伯被他出手嚇著,連忙推了回去。

伯魚一笑:“那我就將你這攤子全買了。”

“不用了。”

“使不得。”

阿稚和老伯同時說道。

“我隻是看看而已。”阿稚小聲道,這一次,他沒有停頓地說完了一句話,隻是聲音依舊放得很輕緩,若是有細微的停頓,是發現不了的。

“無妨,我並不缺錢。”伯魚濃眉微挑。

老伯眼帶譴責:敗家喲!

阿稚:“……”

“不是因為這個。”阿稚露出一個莫可奈何的神情來,“我沒錢還你。”

伯魚驚奇:“不是說了,你幫我一個忙,我管你吃穿住行。”

阿稚為難:“那總不能連玩兒都一同管著吧?”

伯魚挑眉:“這又有何不可?”

“不行。”阿稚對老伯歉意一笑,拉住他的手走了。

手腕忽然被拉住,力度溫和,暖暖的體溫傳來,極為熨帖。伯魚嘴角微微勾起,眼梢掛上了笑意,他看著前麵少年的後腦勺,不可抑製地感到心喜。

這份心喜讓他深邃的眼睛盛了細碎日光似的,好看得不像話。

阿稚拉著他走在前頭,並沒有回頭,生怕自己對什麽東西露出些興趣來,他就要敗家地掏出銀子來,是以並沒有看到這一抹難得燦爛的笑容。

將這一份心喜咂摸夠了之後,伯魚才回過味來,反手拉住了阿稚。

“你不必替我省銀子,你替我辦事,我給銀子,也是應該的。”

阿稚莫名,這怎麽就從“幫一個忙”成了“辦事”了?

“你……想要我幫你做什麽?”阿稚疑惑地看他,依自己現在這副體魄,有什麽忙可幫得上的?莫不是有什麽居心?可他如今確然沒什麽可圖的了。

“放心,絕不會讓你做違背天道,違背良心的事情。”伯魚微微俯身,在他耳邊輕聲道,“我需要你幫我混進城主府,探查一件事情的真相。”

“我?”阿稚懷疑道,“我身無法力,又矮小瘦弱,手無縛雞之力,能幫你什麽忙?”

伯魚悶笑起來。

“你在笑什麽?”阿稚覺得這人真是奇怪,明明自己法力豐沛,看他這精壯的模樣,想必身手也差不到哪裏去。而且他這周身氣度,滿身錢財,也不像是普通人家,怎麽會莫名其妙獨自一人出現在荒郊野外,還讓他幫忙?

阿稚先前可以算是半推半就,看這人要耍什麽花招,可這大半天過去了,這人對他沒有半點要出手的意思不說,還掏錢說要給他買玩具?這是什麽哄騙的新花招?難不成還真的想讓他幫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