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新一失笑搖頭,看了眼手中平板的後台投票數據:

“不至於不至於。”

許灼苦笑,不過他隻是嘴上說說,心裏其實並無半點退縮的意思,他早就料到反對的聲音會有多響亮,也做好了思想準備。

他把電子鈴別在衣服領口。

汽車最終停在了一處白色豪華別墅前,四周大樹環繞,遠山高聳,此處位於B市的東南角的郊區。

周遭停了許多器材車,還搭建了許多臨時的工作棚。

剛下車,就有攝製組的同事用對講機喚顧新一的名字,後者拍了拍許灼的肩膀,微笑道:

“有事隨時找我。”

許灼點點頭,“知道的,顧哥你快去忙吧。”

許灼對他的第一印象還不錯,說話的時候很和煦,和阿立有一點點像,不過後者是家裏從小教養的原因,刻在骨子裏的彬彬有禮。

而顧新一應該很早就在社會上曆練了,禮貌中透著圓滑,是一種褒義的世故,相處起來讓人很舒服。

顧新一和陳其亮眼神交流了片刻,前者快步紮進工作人群中。

“你千萬別客氣,有事切記第一時間找他。”陳其亮趁機過來叮囑,“室內拍攝狹窄,我不方便時刻進去,下午還有兩個本子不錯,我得去幫你爭去爭取試戲機會,要我說還是請個助理,你一個人我真不放心……”

個人工作室剛成立,又沒掛靠任何大公司,處處都要用錢,許灼想著本來也沒什麽工作,能省就省就沒答應找助理,此時應付著:

“先拍一期看看吧,忙不過來再說。”

跟拍攝影小哥換好電池,鏡頭重新架到許灼麵前,陳其亮隻得咽下叮囑,不放心地看著許灼獨自推著行李箱,朝別墅走去。

走了兩步,許灼發現有一個嬌小身影正從另一邊方向走來,和他的目的地一樣,都是去往上樓的樓梯。

許灼在原地站定,等待對方走近。

是位穿著香芋紫菱格針織套裝短裙的女孩,腳蹬白色的直筒靴,是時下最流行的甜辣裝扮。對方紮著一個丸子頭,臉蛋圓潤,雙眸在發現他的瞬間明亮了不少,可愛地衝許灼問道:

“你是男嘉賓之一嗎?”

許灼友善地勾唇,“我不是,我是這棟房子主人。”

女孩愣了愣,“真的麽。”

許灼忍笑。

他認出來了,這位是影視圈當紅的新人,張米朵,22歲,年紀不大但已經出演了不少偶像劇的女主角,人氣正旺,以甜美的外表深受校園劇製片人的偏愛。

張米朵意識到他剛才隻是開玩笑,也被自己蠢笑了。

冬天郊區的風涼人,許灼看張米朵抱著胳膊,“我們進去再說吧。”

張米朵很有活力的樣子,歡快走了兩步,然後看著台階,又看著自己的行李箱,有些為難。

但緊接著,就有一雙沉穩的手伸過來,接過她的行李箱。

張米朵笑起來的時候眼睛彎彎,“感恩的心。”

許灼一手提一個箱子,禮貌讓她先上去。

但張米朵有些不自然地扭捏,看了眼他,又看了眼二人身後兩位跟拍小哥,隱晦地扯了扯裙擺。

許灼瞬間心領神會,示意一頭霧水的跟拍小哥們,“那我們先上去吧。”

他穩健地提著箱子,一口氣到達門口,張米朵小跑追上來,幫忙開門,同時輕聲對他道了句:

“謝謝你。”

她為了初次上鏡好看,穿了條短裙,雖說也不算很短但是上樓的話可能會走光,她剛才正想著該如何開口,不想許灼很快就化解了她的尷尬。

許灼說著沒事。

可能是從小和媽媽一起住的原因,他對女性從來都是平等的尊重,對其思維也會更敏感一些,照顧也是不自覺習慣流露。

進了屋子,暖氣迎麵撲來。

入眼是一處空曠的客廳,米色的沙發上綴著帶有讚助商logo的靠背,正對著沙發的牆麵上懸掛著一個巨大的投影幕布,右側是一個開放式的廚房。

張米朵興奮地坐在沙發上,掂了掂,試試彈度。

剛到,許灼也不好意思到處亂晃,坐在她身邊,“我是不是還沒自我介紹,我是許……”

“我認識你啊。”張米朵歪著腦袋。

許灼怔了下,最近他臭名遠揚,對方認識自己也不奇怪。

張米朵見他一副傻傻的樣子,感歎道:“不是吧?你沒認出我麽,我們以前合作過一部劇啊。”

許灼聞言,努力回憶,這才恍然。

兩年前,張米朵剛出道做了一部青春網劇的女二號,而他客串的是男主角戲份不多的好兄弟,就一周的戲份,很快就殺青了所以對張米朵印象不是很深。

但多少還是有些熟悉感的,難怪初見的時候,許灼的瞬間反應會那麽自然。

張米朵是個話癆的體質,裝作受挫地捂臉,“不怪你,怪我,我太路人臉了……”

二人隨便閑聊了起來。

沒過一會兒,門口玄關的方向忽然傳來一道低沉充滿磁性的男音:“可以直接進來嗎?”

許灼和張米朵對視一眼,默契起身,朝門口見走去,就見一位穿著亞麻色毛衣的男人正在門口換拖鞋,對方看到突然出現的他們便愣了愣。

“你好。”許灼主動打招呼。

張米朵情緒有些激動,“哇你是不是劉振東!唱《紙飛機》的那個?我聽過你不少專輯,都很好聽!”

許灼也好奇地望著新來的男嘉賓,歌手多數以曲示人,很少在熒幕上拋頭露麵,是以許灼並不知道劉振東的長相,但劉振東的歌他也聽過,以特別的聲線爆紅網絡,過耳難忘。

劉振東的穿著非常無印風,此時推了推眼鏡框,不好意思地回道:“嗯,謝謝。”

許灼見他額頭沁出細汗,主動讓出過道:“進來坐吧。”同時接過他手裏的箱子,推到角落。

進入客廳的劉振東並未東張西望,而是坐在沙發的最邊上,姿態端正,目光落在茶幾上,似要把茶幾鑿穿。

張米朵覺得這位男嘉賓社恐得有些明顯,從落座後一句話都沒說,光聽他們二人做自我介紹了。

許灼沒話找話,“話說,你們都會做飯嗎?”

張米朵:“番茄雞蛋麵算不算?”

劉振東搖頭。

許灼思索片刻:“我猜節目組估計會讓我們自己做飯。”

張米朵:“怎麽說?”

許灼:“這陣子補了很多戀綜,基本都這種安排,民以食為天嘛。”

劉振東試圖加入他們的對話:“我沒怎麽看過綜藝節目。”

許灼的語氣輕鬆,“好吧,知道我最閑了,隻有我有時間從早追到晚。”

劉振東麵露慌張,“我沒有這個意思。”

張米朵撲哧一笑,笑聲讓劉振東反應過來對方原來隻是在說玩笑話,他騰地一下起身,走到廚房,拿杯子倒了一大杯白水,咕嚕咕嚕往嘴裏灌。

許灼走過去,小聲道:“今早剛開始拍攝的時候,我也很緊張,慢慢就好了,不用著急。”

劉振東被他安撫兩句,平靜了些許。

他嘴一直很笨,學不會溝通的方式,尤其不會和女孩子交流。久而久之就開始厭惡社交,工作上都有經紀人幫忙溝通。

說來有些可笑,會唱歌的人卻不會說話。

怕自己這狀況越來越嚴重,他才選擇參加這個戀綜。

喝完了手中的水,他才想起來要給許灼倒一杯,遞給許灼的時候,後者婉拒,指了指沙發的方向。

劉振東這才開竅,給張米朵送去。

張米朵接過水,卻不喝,有意思地打量他,覺得這人木訥的樣子好像有些有趣。

許灼看在眼裏,並沒有立馬過去,他看劉振東第一眼的時候就察覺到對方百分百是直男,打算給二人多點獨處的空間。

忽然,沙發正對麵的投影幕布亮了起來,嚇了幾人一跳。

一個穿著克萊因藍絲綢睡衣的男人,從法蘭絨的被子裏下床,自己手持著攝像機,所以並未露臉。

幾人頓時反映過來,這是另一位男嘉賓。

許灼感歎節目組現場剪輯的功力,這一看便知是同一時間段另一位男嘉賓起床收拾的素材,已經在這麽短的時間內剪輯成短片播放。

鏡頭劃過書櫃上放著幾個相框:男人穿著棒球服和金發的外國人合照、男人穿著學士畢業服,背景是歐式聳天的建築……

鏡頭隨著男人穿過歐式奢華裝修的客廳,來到家裏的健身房,對著鏡子哼哧開始健身,剛換的灰色緊身衣很快被汗水汗濕,他摟起衣服擦汗,腹部的肌肉一晃而過。

許灼的眉頭微挑。

張米朵看到肌肉羞羞地捂臉,“這是不衝會員也能看的嗎?”

劉振東盯著屏幕。

視頻裏的男人就像一個永動機,你以為他要休息洗漱吃早飯了的時候,他卻摁動音響,隨著英文的說唱音樂,他跳起了街舞。

最後,男人將門禁卡玩轉於指尖,踩著平衡車,酷炫地進了電梯。

與此同時,許灼幾人所在的別墅門被人打開。

張米朵和劉振東期待地起身欲迎接,身邊卻有個更快的身影超過了他們,嘴裏還似自語道:

“天啊,不會吧……”

許灼在鞋櫃處站定,望著一身潮牌戴著貓頭銀質項鏈的來人,驚訝地捂住嘴巴:“真的是你!”

曹墨聽到這熟悉的聲音,渾身一顫,僵硬抬頭,瞬間石化在原地。

許灼定定地看著他。

從那視頻裏的男嘉賓竭力營造富二代形象的時候,他就認出這是曹墨了,也一直在等他。

炫富這事是對方素來的操作。

身後張米朵和劉振東走近,許灼熱絡地去幫曹墨提行李箱,在他耳邊微笑道:

“是我就會注意一下表情管理。”

攝製組為了兩位前隊友重逢的節目效果,對曹墨方采取了較為嚴格的信息隔離,直播鏡頭幾乎沒有空閑地對著曹墨,他都沒什麽機會和其他人溝通。

以至於他壓根不知道許灼也來參加了這檔真人秀。

看著曹墨眼底的慌亂一閃而過,許灼心裏浮上嘲弄,他倒不擔心曹墨臨陣逃脫,合同早就簽了,臉都露了,退出沒門。

坐到沙發上許灼還在感慨,不乏興奮,“沒想到啊,又要和你並肩上熒幕了,這種感覺真奇妙。”

“對了,”許灼似想起什麽,“你還有袋東西在我那,一些雜物,過兩天我讓經紀人送來。”

曹墨此時心亂如麻,想不起有什麽東西落在之前的出租屋裏,隻點頭。

許灼忽然湊近,“阿墨,見到我你不開心麽?”

曹墨這才勉強緩和了下唇角的僵硬,“怎麽會,我今天有些胃痛,所以情緒不振。”

張米朵連忙去廚房燒水,劉振東雖然一句話也不說,但主動去自己行李箱裏找胃藥。

許灼沒有走開,而是在曹墨身邊噓寒問暖。

曹墨心裏盤算著該如何應對,搭話心不在焉,不過他本來就是那個酷哥少言的銀幕形象,所以也不算太不自然。

張米朵將水遞給曹墨,順勢坐在旁邊,曹墨的目光在她臉上停留一瞬,道了聲謝。

她晃了晃腿,“我猜下一位來的是女生。”

話音剛落,投影幕布再次亮起。

這次卻並不是直播素材剪輯,而是影視片段集錦。

畫麵中的女人長發飄逸,身材妙曼,形象時而是姿勢優雅的形體老師,時而是白衣玲瓏的古裝仙子,時而是楚楚可人的被霸淩者。

笑起時若燦爛星河,晶瑩淚珠滑出眼眶時揪人心弦。

幾人嘩然,這不是電影界著名的玉女——邢雪彗。

直播間本就因為許灼曹墨這組合隊友相遇而火熱全場,接下來因為邢雪彗的出現,直接爆燃。

這可是真正重量級的嘉賓。

幾人下意識地來到門邊,防盜門在幾人緊張又期待的目光中,緩緩打開。

本來措手不及的曹墨被這天降女嘉賓的驚喜給抹去,第一個走過去打招呼,非常紳士地欲幫對方拎箱子。

女生的箱子又大又重,他試了一下,竟然沒提起來。

他當即鬆手,自然撐了下腰,“sorry,今天早晨練舞有點傷到了。”

邢雪彗一身米裸色的針織緊身裙,外罩兔毛開衫,淑女又可人,說話也是輕言細語,“你是曹……”

她一下想不起來這人的名字,這兩年國內選秀節目走俏,偶像一夜之間如春筍一樣往外冒,她並不是很關注。

“姐姐,我叫曹墨。”他這一聲姐姐無形中仿若拉近了二人的距離,邢雪彗聞言看了他一眼。

見許灼也站在旁邊,她順手把拉杆往許灼的手裏一塞,“謝了。”

然後穿上張米朵主動送來的拖鞋,進了客廳。

劉振東早閃身去倒水,他今天就學會了這個,又害怕這種初見的場景,趁倒水躲一躲。

許灼一鼓作氣提起箱子,和所有嘉賓的行李放在一起,恍然覺得自己不是來談戀愛的,好像一個做苦力的搬運工。

邢雪彗徑直坐到了沙發的中心位,覺得背後有什麽咯人,拿出一看,是個紅色格紋的腋下包。

“不好意思,這是我的。”張米朵忙拿過包包,她剛才坐這裏,現下給邢雪彗坐了,自動換到邊上。

劉振東硬著頭皮,雙手把水放到邢雪彗的麵前,“請。”

邢雪彗淡笑看著他,後者跟背書一樣介紹自己的名字,職業。

她目光移到張米朵,後者衝她甜甜一笑,“姐姐你可以叫我米朵,我還是一個影視新人,希望以後可以多多向你請教。”

邢雪彗笑著拍了拍張米朵的手背,然後視線就繞到廚房的方向,起身,“我隨處逛逛。”

不知道是她忘了還是怎樣,還沒和許灼有過交流,但氣氛都到這了,許灼本著禮貌地原則,跟在她身邊,介紹了下洗手間、臥室大致的方位,順帶一句:

“你好,我是許灼。”

邢雪彗點頭,未有什麽多餘的表示。

其實她今天在路上,趁上洗手間的借口,上網把幾位已經透露出來的嘉賓信息都了解了一遍,都不值一提,尤其麵前這位,她甚至都不想過多交流,覺得浪費時間。

“你會做飯嗎?”許灼本來想走,但這句話他每個人都問過了,不問她不好。

不想邢雪彗打開冰箱,似好奇裏麵有什麽,壓根不回他。

許灼無所謂地聳肩。

似察覺到二人有在對話,跟拍小哥將鏡頭移到他們之間,邢雪彗關上冰箱門,看著微笑溫柔道:

“我不會做飯,希望有機會和大家多學學。”

許灼:“……”

他覺得自己也要社恐了。

那頭的張米朵恍然想起什麽,飛奔到行李箱邊上,“我給大家帶了初次見麵的小禮物!”

許灼借機走開,“我也帶了。”

邢雪彗身形一怔,似很難為情,“抱歉,我剛從片場殺青,一夜沒睡就急忙趕來,沒來得及買禮物。”

慣不會社交的劉振東也很尷尬,他更不知道要準備這些。

張米朵擺擺手,“本來就是一時興起,又不是強製的,大家別放在心上,當當當,我準備了好幾個可愛的冰箱貼,我先貼在這小屋的冰箱上,最後大家離開的時候挑喜歡的帶走吧。”

眾人紛紛表示感謝。

許灼瞧了眼,是各種城市標誌性建築的迷你冰箱貼,挺有意思,他看中了冬奧會的鳥巢。

邢雪彗看了眼這幾個塑料感的冰箱貼,心下稍定。

“巧了,我也帶了點禮物。”曹墨打了個響指,將大家的注意力都吸引過來,“我在英國留學的時候喜歡逛各種香水店,有收集香水的習慣。”

他把行李箱橫放,小心拿出裏麵幾個精巧包裝的紙盒,盒子的封麵都是大牌的logo,“買了幾種我認為很好聞的香水,要不我根據對大家的first impression,就是初印象來贈送?”

張米朵原地磨了下腳尖,“你真是破費了。”

“姐姐,這瓶無極烏龍的清淡茶香,很適合你。”曹墨第一個給了邢雪彗。

後者拿著香水瓶,在腕間噴了一下,湊近鼻尖輕聞,但笑不語。

“小灼,這款大吉嶺茶給你吧,味道成熟一些,有一陣子沒見,你給我的感覺和從前不一樣了。”曹墨背對著攝像機,別有深意地看著許灼。

許灼接過。

張米朵和劉振東都手捧著香水,表達感謝。

曹墨留了兩瓶,“還有一男一女兩位嘉賓,剛才編導說他們還在忙工作,晚上才會到,因為進組時間不同,所以不是和我們同一時間直播,等他們來了再給他們吧。”

這裏的人顯然都不是邢雪彗感興趣的獵物,她不由順著話說:“也不知道會是誰。”

曹墨似剛想起來,“對了,小灼,你不也給大家準備了禮物?What is it ?”

許灼:“雖然不是什麽值得一提的東西,但也是我認真挑選過的。”

初次見麵的禮物不宜隆重,而且大家的經濟條件都算可以,什麽貴重的物品無法自己買?貴在心意。

許灼拿出包裏的幾大黑色的包裝袋,“我一直很喜歡吃芝麻丸,測評過好多家,這款還不錯,又香又軟糯,大家分一分每人兩包,熬夜趕通告真的對頭發很不友好。”

張米朵走近,不客氣地拆開一包,塞嘴裏,“哇我第一次吃,竟然還可以,是不是對身體也挺好的?”

劉振東雙手接過說自己會好好享用。

曹墨接過的時候麵色古怪,邢雪彗則放下香水,“客氣了,放桌上吧,我一會兒拿,我先去趟洗手間。”她實在瞧不上這個東西,連手都懶得伸。

隻是她剛抬腳走了兩步,就聽到「滴——滴滴——滴滴」的電子鈴響聲。

所有人震驚,不約而同望著胸口鈴鐺正在閃紅光的許灼。

網友所投的魅力值票數低於45,將響鈴警告。

許灼無語,他萬萬沒想到,這才第一期,自己就可能會被小小的芝麻丸送走。

作者有話說:

許灼:我就是拚多多,誰都來砍一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