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蘇揚很不是滋味地看著麵前這個人,明明就是她的親爹,為什麽還要裝作不認識一樣卑躬屈膝地向她行禮還要口呼“娘娘千歲”?

林蘇揚望著秦皓,眼裏充滿了疑問,秦皓看了她一眼卻對林呈說道:“林尚書不必多禮,大家都不是外人,你若有什麽話要囑咐娘娘但說無妨,朕還有事,晚些時候林尚書就留在清翔殿用膳吧。”

“微臣遵旨。微臣恭送皇上。”林呈恭敬地行禮回道。

待秦皓走後,禦書房的大門也被安臻關上,林呈這才抬起頭看著林蘇揚叫了一聲:“揚兒……”老眼裏竟泛出了點點淚光。

林蘇揚先是愕然地看著他有些誇張的表情,隨即就平靜了下來冷然看他究竟在搞什麽名堂。隻見林呈神色甚是激動地走上前顫聲道:“揚兒,你果真無事,為父以為老天真讓我林呈白發人送黑發人連你最後一麵都見不上。想我林呈定是好事做得多才能有此好報,回去定要好生感謝林家祖宗和諸天神佛……”

“這……這就是我的外孫?”林呈抬起袖子一抹眼淚看著林蘇揚懷中的秦簫道。

林蘇揚不說話,像看好戲似的望著林呈。林呈也不管,伸出手道:“來,讓我看看我的乖外孫。”

林蘇揚蹙著眉,抱著秦簫的手卻沒見鬆,林呈又說道:“給我吧,看我好好瞧瞧。”站到林蘇揚麵前他輕聲說了一句:“隔牆有耳。”趁著林蘇揚愣神的功夫就將秦簫抱了過來。

林蘇揚的眉皺得更緊了,她不明所以地看著自顧逗著孩子的老爹。

“好漂亮的小子,和你娘小時候就像一個模子刻出來的。”林呈樂嗬嗬地抱著秦簫道。林蘇揚在心中嘲諷,我小時候怕是你根本就從未見過吧?

殿中林呈逗得秦簫咯咯直笑的聲音甚是響亮,過了一會兒,忽聽門外傳來什麽東西摔碎的清脆響聲,稍許便又是一片安靜。

林呈卻在這時停了下來。再次抬眼看向林蘇揚地眼神裏就恢複了以往地銳利。

林蘇揚心中頓時清明一片。她淡淡地問:“你都知道?”

林呈神情複雜地看著她卻久久不開口。

“你都知道。是不是?”林蘇揚提高了聲音又問了一遍。

“是。我知道。在很久以前就知道了。”

很久以前?林府中知曉林蘇揚真實身份地隻有奶媽一個。但林蘇揚敢保證她決不是那種會泄密地人。從小到大林呈很少關注林蘇揚。他一心都放在林子言身上。隻是後來林子言參軍訓練他才日日追著林蘇揚要她科考。莫非就是在那時他就發現地?可是。既然他知道自己是女兒身為什麽還要讓她進入朝堂。埋下欺君之罪地隱患?

“你為什麽要這樣做?你明知道我並不是真正的林家少爺,為什麽你還要讓我參加科考?”

林蘇揚的聲聲質問讓林呈無言以對,他隻苦歎道:“或許是我自欺欺人,妄想著以後兒孫滿堂,親子送終。當我得知你不是兒卻是女時,心裏灰冷一片,本想繼續納妾傳遞香火又覺人已老矣就算等到了一個兒子也看不了他成人。後來索性將錯就錯把你當做男子養,讓你考科舉。娶妻子,這麽多年來,我幾乎就已經忘記了你女子身地事實。誰想……”

林家祖上原本子嗣眾多卻在後來不知是何緣由而逐漸減少,到了林蘇揚爺爺那一代時幾乎就是一脈單傳。其實在林呈之上本還有兩個哥哥,然而都在弱冠之年因病突發去世,到了林呈這裏,就隻剩下林子言這一支香火,也難怪林蘇揚的事情會給他有如此大的影響。

可是,不管怎樣,重男輕女本就不應該,更何況林呈竟然如此糊塗地想讓林蘇揚進入朝堂這個危險的地方。不過話又說回來。如果當初不是林蘇揚執意為了秦羽而去科考的話,相信就算林呈再怎樣逼迫她也有辦法躲開。

現在又能怪誰呢?林蘇揚歎息,真是陰差陽錯啊。

“那麽又是誰告訴你真相的?”

“清婉。”

娘?林蘇揚立刻叫道:“不可能!”

林呈深深地看著她道:“信不信由你,清婉曾留下一封信放在你們住過的房裏,被我無意中發現了。信上將你的事說得清清楚楚,她讓我一定要好好對你,說你為她吃了不少苦。”

“夠了!”林蘇揚不想在林呈這裏聽到關於她娘的事情,想當年,林呈狠心拋下她們母女倆不聞不問。直到蘇清婉死地那天他也隻是匆匆露了個麵。蘇清婉一生都在癡盼林呈的回頭,結果仍然遺憾而終。

林蘇揚從小就被打扮成男孩兒的樣子,最主要是因為蘇清婉以求能重新獲得林呈寵愛地自我安慰。平日裏林蘇揚都得必須穿上深灰暗黑的男裝,說話要像男孩一樣鏗鏘有力,坐行站臥都要有男孩子的樣子。也幸得她對這些看得淡漠也非常同情蘇清婉的遭遇,所以一直都盡力達到蘇清婉的要求,隻可惜無論她們怎樣努力最後都是一場空。

而眼前的這個男人不僅沒有絲毫的內疚還理由多多,甚至還想繼續納妾享樂,真的就是為了那一脈子嗣?

“揚兒。我知道你在心裏怨我恨我。可是,我一直都想著要彌補。縱然你進了朝堂,我也處處為你掃清障礙……”

“不必再說。”林蘇揚冷冷說道:“你講這些無非是以為我和我娘都對你心懷怨恨,林呈,你也太小看娘了,你知不知道,娘在死之前對我說了一句什麽話?她說,不要恨。不要恨!所以後來和子言住在一起我都乖乖的,就像那些事情根本就沒有發生過一樣,我讓自己忘了過去,一心做著你地好兒子,不提娘的半點悲傷。這些事。我想你是永遠也不想知道的了,不過我也不在意。現在我隻想問你,我失憶後被帶進皇宮你是不是也早就知道?”

林呈低下了頭,小秦簫在他懷裏鬧騰個不停,他又向前走了幾步,把秦簫抱給了林蘇揚。然後回到原來的位置。看著林蘇揚良久才道:“是。”

雖然早就猜到了這樣的結果,可讓林蘇揚聽到林呈親口說出來心裏還是悲痛不已,他是她的爹啊,為什麽他就不考慮她的想法?他究竟想要用她換取什麽,權利?地位?還是,這個天下?

林蘇揚慘笑道:“林呈,你以為我有這個能耐幫你達到這個目的嗎?”

林呈知道她想到了什麽,沒有任何地辯解,他隻說道:“無論怎樣。如今地狀況已是無法改變,我不想多說什麽,你也無需擔心。即便這後宮險阻重重。我也會為你掃清所有的障礙,我說過,我會彌補過去對你和清婉的錯。”

“可是爹,”林蘇揚突地換了稱呼說道:“你說的彌補到底是什麽?你知不知道我根本就不想呆在這裏,根本就不願做這個皇後!我隻是想和我愛的人在一起,為什麽你毀了我娘不夠還要來毀了我?”

林呈平靜地看著她,“揚兒,我隻能說對不起,我們都不能挽回了。更何況,你還有了簫兒。”

林蘇揚渾身一顫,低頭看著秦簫,那雙圓圓地大眼正四處亂轉,感覺到自己娘親的目光,小秦簫立刻就嗬嗬笑了起來,一邊笑還一邊伸出小手去抓林蘇揚的頭發。

林蘇揚閉了眼,是啊,有了簫兒。再也不能挽回了。

“兩月後的立後大典,言兒會和殷王一起回來,到時,你去見見他吧。”林呈低聲說道。

這時禦書房地殿門被推開,隻見安臻走進來躬身對林蘇揚道:“皇上請娘娘和林大人移駕清翔殿用膳。”

林蘇揚道:“有勞安公公。”然後抱著秦簫便離開了,林呈搖了搖頭,最後也跟在了林蘇揚後麵。

飯桌上地氣氛有些怪異,林蘇揚一句話也不說隻顧吃飯,而秦皓卻顯得十分熱情。他邊替林蘇揚夾著菜邊對林呈說:“林尚書不必客氣。蘇揚不喜鋪張,朕也覺這樣用膳自在隨意些。林尚書就當在自己家裏便是。”

林呈趕緊向秦皓垂首道:“臣惶恐。謝皇上賜宴。”

“對了,今日林尚書和皇後父女難得相見,該好好慶賀才是。來人。”秦皓拍拍手喊道,接著就有一個年輕公公拖著一個盤子走進來。一邊的宮女取過盤裏地碧玉酒壺,小心地替秦皓斟上,移到林蘇揚旁邊欲往她杯裏倒卻被秦皓一手擋住,“娘娘不宜飲酒,去給林大人斟上。”

宮女行了禮,替林呈斟滿了杯子。林呈看著杯中晃**著映出殿頂雕花的美畫,眼中閃過一抹精光,隨後換上一副笑臉端起酒杯對秦皓說:“如此,臣就鬥膽請皇上一杯。”

秦皓淡笑著也端起了酒杯一飲而盡,然後傾斜了杯子對著林呈一晃。

“皇上好酒量。”林呈讚賞道,也一口飲盡。

林蘇揚舉著筷子地手頓了頓,心中翻轉千變,麵上卻不動聲色。食之無味地吃了一會兒她便停了下來對秦皓道:“臣妾體有不適,想先行告退。”

秦皓立刻道:“皇後哪裏不適,朕去叫禦醫。”

林蘇揚趕緊說:“皇上不必費心,臣妾怕是太累了,休息一下便是。”

“那皇後就早些休息吧。”等到林蘇揚走了後,秦皓揮退了宮人對林呈說道:“朕早就告訴過你,朕不曾食言,如今你可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