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在回廊上漫步而行,外麵雪花飄零,小莫問道:“往年紫茴姑娘年節是怎麽過的。”

“當然是跟著……”吳婕頓了頓,將父王母後妹妹一起過這句話咽了回去,改口道,“當然是跟著郡主,還有平日裏的小姐妹們一起過了。”

“紫茴姑娘的親人?”

“都已經過世了。不過我在德王府裏,大家日常相處,跟親姐妹也不差多少了。”

“聽起來真是熱鬧啊,我也希望年節時候有家人一起,我小的時候,也是跟著哥哥姐姐他們一起過的。”小莫感慨地說著,秀氣的眉眼中帶著一絲惆悵。

“這麽年輕就出來公幹,連過年都不得回去。確實辛苦。”

“就算回去了也沒有什麽人了。”小莫歎息,對吳婕疑惑的目光,他苦笑道,“我的幾位哥哥,都在數年前先後亡故,姐姐自從嫁人,等閑無法見麵。父親則在任上,相隔千裏。京城府中隻有我一個人罷了。”

吳婕眨了眨眼睛,總覺得這情況,聽起來莫名的熟悉啊。

兩人一路並肩而行,走到回廊盡頭,是一座小花園,寒冬臘月,花園中草木都隻剩下殘破的枯枝,卻因為一場大雪,煥發了嶄新的生機。

橫斜的枝丫上掛滿了晶瑩的雪,在點點燈光映照下格外可愛。

吳婕轉頭望著身邊的少年,終於按耐不住:“小莫,你是莫統領的弟弟嗎?”

小莫臉上露出猶豫的神情,旋即羞澀地笑了笑,“不是,莫統領之前教過我一段時間的武功,所以上次出使東越,我跟著他一起過去了。”

吳婕繼續盯著他,心髒壓抑不住地開始狂跳。

“我其實姓高,名子墨,我父親是現任右相,兼兵馬大元帥。”

“原來你是高大將軍的兒子,是我失禮了。”吳婕用盡全部理智,才壓抑住沒有當場變臉。

眼前這個小莫,竟然是高皇後的親弟弟,開什麽玩笑,那高宏源呢?上次在宮中見麵,他親口承認自己是高皇後的弟弟啊!堂堂三品大員,北魏副使,不可能在這種事情上撒謊吧,而且還當著淄王元哲的麵呢。

小莫有些詫異,吳婕的聲音突然變得冷淡了起來。

“聽聞這次出使我們東越的高副使,也是高家的……”

“高大人嗎?他是章和十九年的狀元,與我們家連了宗,父親很欣賞他,說是棟梁之才,還將他收為義子。可惜天不假年……”

吳婕表情僵硬,心中一萬頭草泥馬奔騰而過。

說是連了宗,實際上就是出身寒門的俊彥新秀投靠高門貴閥吧。還稱呼高皇後為姐姐,難怪當時元哲眼中閃過一絲異色,可恨自己竟然沒有多想。

其實高大將軍在朝中是出了名的喜歡收義子,尤其朝中、軍中傑出的新秀人才。聽說其麾下還有什麽十三太保,都是北疆出色的新銳將領。

前世她封閉後宮,也沒有詳細了解這段往事,先入為主地認為,既然高皇後的弟弟在使節團,必定是高官顯貴,未免認錯,還專門詢問了本人,萬萬沒想到,還有高宏源這個變數。

想起之前自己聽聞高宏源死亡消息時候,那隱秘的痛快心理……其實自己上次沒有巧遇的話,眼前這個少年可能真的已經死了。

算了,他活下來也好。與高皇後之間的恩恩怨怨,都是前塵舊夢。她不想管,也不必再管。

“天色不早了,世子還是早些回去吧。”吳婕淡然道。

被這個異樣的稱呼嚇了一跳,小莫抬頭看著身邊的女子,他糯糯地開了口,“紫茴姑娘,我覺得身份隻是虛名罷了,人與人之間的交往,不必執著於此。”

吳婕點點頭:“我明白。”

“你叫我小莫就好,或者小墨。不必叫我世子。”高子墨認真地道。

“我知曉了,世子。”吳婕板著臉回道。

高子墨:……

吳婕歎了一口氣,正色道:“你我終究身份有別。而且,想必德王爺很快就會返回,到時候我便可以跟隨他返回東越了。”

高子墨眼中閃過一絲失落。

看著他的身影消失在回廊盡頭,吳婕輕輕歎了一口氣。

她隱約能感覺地到,少年對她有別樣的好感,這些天的細致體貼,說不感動是假的,但是她對他並無別的意思,而且如今又知道了他的身份。高皇後的弟弟……

吳婕嘴角抽搐,還是算了吧!

出了公館,高子墨忍不住又轉過頭,看著封閉的大門,內心滿是失落。

身旁白臨低聲道,“世子何必如此低聲下氣,不過一個侍女。之前那碗湯圓,還是您奔波了足足一整天才買到的呢。”

高子墨神情轉冷:“住口,紫茴姑娘對我有救命之恩,”

白臨訕訕地住了口,卻忍不住嘀咕了一句:“直接向德王爺討要就是了。”

如今的貴族圈子中,互相贈送侍女是常事,也是交往的雅事。

高子墨腳步一頓,冷冷看著心腹:“你再說這種話,也一起去邊關築牆算了。”他雖然年齡小,但也開始入軍營帶兵了,威儀漸長。

冷冽的目光下,白臨終於不敢吱聲了。

*****

經曆過今晚,吳婕本以為,自己短時間不會見到高子墨上門了,沒想到,第二天就看到了那個俊秀挺拔的身影。

看著出現在門口的人,她有些詫異,又有些尷尬。

高子墨卻似乎全然感覺不到她的抗拒,笑道:“今天福王府裏有宴席,要招待諸位使節官員。我也收到邀請了,紫茴姑娘你不是想要見德王爺嗎?不如我們這就過去。”

這個理由她真的無法拒絕!在公館裏也蹉跎數日時光了,遲遲見不到父親,讓她日漸著急。

戴上帷帽,吳婕扮作侍女,跟著高子墨出了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