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3章 五毒門人
葉笙和阿飛都下了車，葉笙在長長地呼吸著，阿飛卻在出神地瞧著那個雪人，像是從來也沒有見過雪人似的。
葉笙望向他，微笑道：“你沒有堆過雪人？”
阿飛道：“我隻知道雪是可恨的，它不但令人寒冷，而且令草木果實全都枯萎，令鳥獸絕跡，令人寂寞、饑餓。”竟然捏個雪球，拋了出去。
雪球呼嘯著，飛到遠方，散開，不見了。
目光也在望著遠方，阿飛緩緩道：“對那些吃得飽，穿得暖的人來說，雪也許很可愛，因為他們不但可以堆雪人，還可以賞雪景，但是對我們這些人……”
他忽然瞪著葉笙，緩緩道：“你可知道，我是在荒野中長大的？風、雪、霜、雨，都是我最大的敵人。”
葉笙神情也有些黯然，忽也捏起團雪球，道：“我不討厭雪，但我卻最討厭別人擋我的路。”也將雪球拋出去，“砰”的一聲，擊在那雪人上。
雪花四濺，那個雪人竟然沒有被雪球擊倒。隻見一片片冰雪從那個雪人的身上散開，煤球也被擊落，圓圓的臉也散開，卻又有張死灰色的臉露出來。
在雪人中，竟然藏著一個真正的人……死人！
死人的臉絕不會有好看的，這張臉尤其猙獰醜惡，一雙惡毒的眼睛，宛如死魚般凸了出來。
阿飛失聲道：“這是黑蛇！”
黑蛇怎會死在這裏？殺他的人，為什麽要將他堆成雪人，擋住道路？
葉笙走過去，將黑蛇的屍體從雪堆中提了起來，蹲下去仔仔細細地瞧著，想找出他致命的傷痕。
然後，他忽然對阿飛道：“你可知道，是誰殺死他的麽？”
“不知道。”
葉笙道：“就是那個包袱！”
阿飛皺眉道：“包袱？”
“那包袱一直在桌上，我一直沒有太留意，但等到黑蛇走了後，那包袱也不見了，所以我想，他故意做出那種發瘋的樣子來，為的就是要引開別人的注意力，他才好趁機將那包袱攫走。”
“嗯。”
葉笙緩緩道：“但黑蛇根本就沒想到，那包袱竟為他招來了殺身之禍……殺他的人，想必就是為了那隻包袱。”
不知何時，他已將那把用北極玄冰鍛造而成的小刀拿在手上，輕輕撫摸著，喃喃道：“那包袱裏究竟是什麽呢？為何有這麽多人對它發生興趣？也許當時我本該拿過來瞧瞧的。”
阿飛一直在靜靜地聽著，忽然道：“殺他的人，既是為了那包袱，那麽他將包袱奪走之後，為什麽要將黑蛇堆成雪人，擋住路呢？”
葉笙的神情，看起來很驚訝。他發覺，這少年雖然對人情世故很不了解，有時甚至天真得像個孩子，但智慧之高，思慮之密，反應之快，連很多老江湖也趕不上。
阿飛道：“那人是不是已算準，這條路不會有別人走，隻有你的馬車必定會經過這裏，所以要在這裏將你攔住？”
葉笙沒有回答這句話，也不再找黑蛇的致命傷，而是站直身子，眺望遠方。
“人已經來了。”阿飛淡聲道。
葉笙從小就跟隨師父太上老君修煉武術和道法，耳力之敏，目力之強，可說冠絕天下，卻沒想到阿飛的耳目居然也和他同樣靈敏。
這少年似乎天生就有一種野獸般的本能，能覺察到別人覺察不出的事。
葉笙向他讚許一笑，然後朗聲道：“各位既已到了，為何不過來喝杯酒呢？”
道旁林木枯枝上的積雪，忽然簌簌地落了下來。
一人大笑：“且不說你的武功如何，你的眼力和目力就很不簡單。”
笑聲中，一個顴骨高聳，麵如淡金，目光睥睨如鷹的獨臂老人，已大步自左麵的雪林中走了出來。
在右麵的雪林中，也忽然走出一個人，幹枯瘦小，臉上沒有四兩肉，像是一陣輕風就能將他吹倒。
阿飛一眼便已瞥見，這人走出來之後，雪地上竟全無腳印，此時雪雖已結冰，但冰上又有了積雪，這人居然踏雪無痕，雖說多少占了些身材的便宜，但他的輕功之高，也夠嚇人的。
這兩個人，正是金獅鏢局的查總鏢頭和“神行無影”虞二拐子，是江湖中早已成名的人物。
很快阿飛就發現，那矮小老人虞二拐子竟然有條腿是跛的。他實在想不到，一個輕功如此高明的人，竟是個跛子。
卻不知這虞二拐子，就因為右腿天生畸形殘廢，是以從小就苦練輕功，要以超人的輕功來彌補天生的缺陷。
此時，阿飛不禁對這老人生出一分佩服。
葉笙微微一笑：“兩位既然還請來幾位朋友，為何不一齊為我們引見引見呢？”
虞二拐子冷冷道：“不錯，他們也久聞小李探花的大名了，早就想見見閣下。”
話音未落，樹林裏已走出四個人來。
他們年紀雖然已經不小，卻打扮得像是小孩子，身上穿的衣服五顏六色，花花綠綠，腳上穿的也是繡著老虎的童鞋，腰上還紮著圍裙。
四人雖都是濃眉大眼，相貌獰惡，卻偏偏要做出頑童的模樣，嘻嘻哈哈，擠眉弄眼，叫人見了，連隔夜飯都要吐出來。
最妙的是，他們的手腕上，腳踝上，還戴滿了發亮的銀鐲，走起路來“叮叮當當”的直響。
一看見這四個人，葉笙可以肯定，黑蛇不是被人殺死的，而是被蠍子和蜈蚣蟄死的，因為這四位正是苗疆極樂峒五毒童子的門下！
四人中的黃衣童子，忽然格格一笑：“我們辛辛苦苦堆成的雪人，被你弄壞了，我要你賠。”
“賠”字出口，他身子忽然飛掠而起，向葉笙猛撲過來，手足上的鐲子如攝魂之鈴，響聲不絕。
葉笙隻是含笑瞧著他，動也不動。
虞二拐子忽然飛起，半空中迎上了那個黃衣童子，拉住他的手，斜斜飛到一邊。
“你幹什麽？”
“你不要命了麽？”虞二拐子沉著臉道，“金獅鏢局的大鏢頭，就是被他殺死的，而且連暗器都找不到。”
“那又如何？”黃衣童子冷笑。
“小李飛刀，例不虛發，你沒聽說過麽？”
“自然是聽說過的，但那說的是‘小李探花’李尋歡，跟他有什麽關係？”
虞二拐子不說話了，隻是盯著葉笙手中的小刀，目光冰冷而凝重。
黃衣童自然也看見了葉笙手中的小刀，沉默了許久，眼中忽然出現一絲熾熱，喃喃道：“用飛刀的人很多，但並不是個個都是李尋歡……哪怕是李尋歡，我也是要鬥一鬥的……”
話猶未了，他已疾衝過去。
虞二拐子輕歎一聲，不再勸說，目不轉睛地注視著葉笙手中的小刀，似乎也想看看它的厲害之處。
但是，葉笙既沒有甩出飛刀，也沒有使用寒冰飛刀，隻是一抬腳。
“砰”的一聲，那個黃衣童子就斜斜地倒飛出去，誰也不知道葉笙是如何出腳的，又是何時踢中了葉笙。
“好！”阿飛讚歎，眼裏閃過一絲敬佩，忍不住想，究竟是他的劍快，還是葉笙的腳更快？
查猛和虞二拐子頓時臉色大變，忍不住對視一眼，輕皺眉頭，臉上現出一絲憂慮。
剩下三個童子，嚇得腳都軟了，卻還是一咬牙，掐了一個奇怪的指訣，手舞足蹈，同時口中發出淒厲的尖嘯聲。
不一會兒，四周突然鑽出不計其數的蜘蛛、毒蛇、蟾蜍、蜈蚣和蠍子，密密麻麻，如潮水般向葉笙和阿飛湧來。
葉笙忍不住皺起眉頭。
他雖然不害怕，卻很討厭這些毒蟲，同時也對五毒童子門下的召喚之術暗暗佩服。畢竟，在如此寒冷的天氣，原本早該冬眠的毒蛇，竟然也出來湊熱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