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人格
“怎麽了？”
馬隊莫名其妙，閃開身來回頭看，見陳凱正站在自己身後，不由詫異地道：“怎麽了？張小姐。”
“他就是綁架我的人——慕容凱！我化成灰都認得他。”
張麗一字一句，咬牙切齒地道。
這話出口，眾人“嗡”地一聲，麵麵相覷。
“你說什麽？”馬導以為自己聽錯了，下意識地摸了摸耳朵道：“我沒聽錯吧？
他是慕容凱？他是陳凱啊，一直在我們警局裏，是剛來的警察，張小姐，你會不會認錯了？”
“不會，絕對不會。”張麗瞪著陳凱的表情，眼睛瞬間變得血紅，神情也變得殺氣騰騰：“我絕對絕對不會認錯的，他就是慕容凱……”
“也許是長得像……”王葵在旁邊見張麗這麽說，也有些慌了，顫聲道：“怎麽可能是慕容凱？我一直都在陳警官身邊啊，他壓根沒有作案時間，也沒有作案動機。”
“我不知道，總而言之，他就是慕容凱，不是長得像，要不你們瞧瞧他脖子後麵的一個圓形胎記，摸樣長得相似，可是胎記總不至於長得一模一樣！”
這話出口，所有人的眼眸都看向了陳凱後麵。
“小陳，你幹脆轉過頭來給她看看……”
馬隊自然不信張麗的鬼話，可是被她聒噪得煩，便如此囑咐陳凱。
奇怪的是陳凱的臉色，似笑非笑，似哭非哭，眼眸像是夢遊一般，聽馬隊吩咐，慢慢地轉過頭，低下頭，露出了脖頸。
他今兒穿著一個圓領休閑衫，沒有領子，一低頭就能看到後枕，隻見那雪白的脖子上，一個淺紫色的胎記顯露了出來……
“啊？怎麽可能？”
眾人驚呼起來，麵麵相覷，臉上都是不可思議——這種胎記因為長在後枕上，一般人若是不注意，是絕對不會知道的，除非……是情侶或者夫妻……所以……
眾人看完之後，都看向了張麗——難不成她說的是真的。
“是吧，是吧。”
張麗臉上全是悲憤，一下衝過來，揪著陳凱的頭發道：“你們看，你們看，這不是胎記嗎？他就是慕容凱，是惡魔慕容凱，是欺負我的慕容凱，嗚嗚嗚。”說到這裏，忽然失控一般捶打著陳凱：“你混蛋，你混蛋！”
眾人見鬧得不可收拾，紛紛上去把他們拉開，張麗大概太過憤怒了，口裏猶然唾罵不止，披頭散發，宛如瘋魔，眾人看著她這樣子，臉上都顯出幾分悲憫來——是什麽樣的經曆，讓一個優雅的大小姐到了這種地步？想必她一定受了很多磨難，那麽這麽說來，這個陳凱難不成真的是那個……折磨她的惡魔？
可陳凱明明是個警察啊，甚至說，這個案子能破了，還多虧他呢，綁匪怎麽可能是他呢？
難不成他自己舉報自己？
就在眾人詫異之時，聽馬隊回頭問陳凱道：“小陳，怎麽回事啊？”聲音雖然十分溫和，卻也帶了幾分疑心。
陳凱沒吱聲，隻是苦笑，搖頭道：“我也不知道。”
馬隊跟眾人對望一眼。
“先回去再說。”馬隊沉吟了下作了決定。
眾人點了點頭，王葵忙勸著張麗道：“張小姐，您先跟我們回去錄口供。”
“慕容凱呢？不能讓這個折磨我的惡魔跑了，嗚嗚。”張麗血紅的眼瞪著陳凱，仿佛深仇大恨。
陳凱依然苦笑。
王葵歎了口氣，跟對麵的一個女隊員使了個眼色，兩個人先架著張麗出去了，眾人緊隨而後……
等到了警局，自然第一等的是通知張父過來，然後給張麗錄口供，眾人都忙忙碌碌，唯獨陳凱，馬隊因為避嫌疑，沒有安排他什麽事，他似乎也不打算攙和，隻坐在走廊上盡頭的樓梯口抽煙，臉上的表情倒也不像是難過，就是有些茫茫的，就像是一個人醒過來，忽然發現自己一個人落入了海洋孤舟裏，不知道能活幾天，卻又不能就這麽死去。
“陳哥，你別擔心，有我。”
王葵忙完了，便急急地過來安慰陳凱，見這裏偏僻，也沒人經過，便跟陳凱一起並肩坐在樓梯上。
陳凱嘿了一聲，悶頭抽煙。
“別抽了。”
王葵見陳凱腳下已經煙頭成堆，心疼地一把奪過陳凱的煙頭道：“你這是幹嘛呢？馬隊又沒說你什麽？其他人也不會信的，張小姐可能是下糊塗了，這才認錯人的。”
“嗯。”陳凱聽到這話，居然也不反駁，似乎也沒什麽表白的興趣，隻垂下了頭，盯著自己腳下的一堆煙頭，用腳小幅度地撥拉著那若隱若現的灰燼。
“陳哥……”
王葵見陳凱的表情實在有些太奇怪了，不由伸出手，摁住了陳凱的手，擔心地問：“你真的沒事嗎？”
“沒事。”陳凱繼續撥拉煙頭。
“有事。”王葵握著陳凱的手，忽然緊了，似乎在用力道：“我們之間，還有什麽不可說的，你到底想什麽，告訴我，好嗎？”
陳凱沉了沉，嘶啞著開口道：“我不知道。”頓了頓又道：“我其實對這些……有些預料的。”說完，身子顫了顫。
王葵聽到這話，似乎有些愕然，然而很快便明白了什麽，忽然伸出手抱住了陳凱，喃喃道：“你……你……阿凱，你不會真的瘋了吧？”
陳凱沒回答，身子抖得更厲害了。
兩個人一時沉寂，誰也沒說話，或者說，誰也不敢說出那個一起想到的可怕真相——張麗綁架的事情，似乎消解了“平行世界”的說法，而隻剩下一個說法可以成立——陳凱就是慕容凱，他，人格分裂了。
“可是怎麽說得通呢？”
陳凱匍匐在王葵的懷裏，喃喃：“怎麽可能說得通呢，我怎麽可能人格分裂，而且時間也對不上啊，我感覺自己一直在警局啊，你……覺得呢？”
說著，陳凱一下挺起了身子，眸光殷切地看著王葵：“這些日子的白天，你一直能看到我，對不對？我們一直在一起，對不對？哪怕其他同事都注意，可是我們之間是在的，對不？小葵。”
王葵強笑了笑，正要說話，忽聽背後響起馬隊的聲音：“王葵。”
王葵忙回頭道：“到！”
“你來一下。”馬隊的語氣很平靜，甚至說，很平淡，但是連眼角也沒瞥陳凱一眼——這可不是好事。
王葵咬了咬嘴唇，撫慰地拍了拍陳凱的手，站起來，飛快地跟著馬隊消失在走廊盡頭。
陳凱定定地看著他們的身影，忽然下意識地摸出一根煙，叼在嘴裏頭，卻也不點上，隻是凝望著，凝望著，忽然又把煙卷拿下來，怪怪地一笑……
王葵走了沒多久，便有兩個同事來找陳凱。
“小陳，不好意思啊，請配合我們一下，跟我們來一下。”因為陳凱來的時間不長，跟同事關係也不是很熟，隻知道他們一個叫小李，一個叫小孫，兩人神色尷尬，但是眼眸卻很警惕，一下來就把陳凱圍住了。
陳凱絲毫沒有反抗的意思，十分配合地站起來，跟著他們往樓上走，到了五樓一個空屋裏，兩人讓陳凱在裏麵待著，然後反鎖了門。
陳凱進了屋子，看了看裏麵，見是個閑置的倉庫樣子，靠著牆疊著一堆的凳子椅子，忽然笑了笑，總算馬隊講義氣，沒把他關到牢房去，唉，到了這種地步，他反而放下了，伸了個懶腰，找了個椅子下來，吹了吹上麵的灰塵，一屁股坐下，靠著椅子，點上了煙，雙手枕著後枕，合上了眼……
他有病，人格分裂，一個人格是董事長的公子，為非作歹，綁架了人家千金，一個人格居然是警察人格，也不知道怎麽混到了警局來，現在呢，終於真相大白了，自己原來就是凶手，嗬嗬，很戲劇，很搞笑，當然，更搞笑的是，他感覺自己既不是什麽警察，也不是什麽富家公子，他其實是——
明星陳凱，明星陳凱啊，所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