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章 同類人
從主教練辦公室來到經理辦公室，從職位上，林森算是高升了。然而，他的辦公室依舊維持了他簡潔的特點。
一套會客用的沙發，一張辦公桌，一個資料櫃，這便是他辦公室當中為數不多體積比較大的物件，當主教練時需要的戰術板等東西一概不見，所以，當穆裏尼奧拿出那瓶紅酒的時候，找了半天開瓶器沒找到的林森，不得不改用一種粗獷的方式，直接敲掉了半個瓶頸。
英超的喝一杯傳統，隨著老一輩教練逐漸退出舞台，如今已經演變成了因人而異的傳統。按理說，今天穆裏尼奧該找的人不是林森，而應該是佩萊格裏尼。這也是為什麽林森在賽後沒有盡“地主之誼”主動招呼穆裏尼奧的原因之一，當然，另一個原因，？也是不想讓自己在這個時候有越俎代庖的嫌疑。
隻是，林森還是忘了一點，那就是穆裏尼奧和佩萊格裏尼的關係並不算好。
說到兩人的關係，實際上還要追溯到皇馬時代，因為此前穆裏尼奧前往皇馬，取代的正是佩萊格裏尼。所以，或許穆裏尼奧對佩萊格裏尼並無特殊看法，但反過來，佩萊格裏尼對穆裏尼奧，心裏麵如果說沒有半點疙瘩卻不大可能，隻不過在西甲的時候，或許因為兩人並無直接的競爭關係，因此倒也相安無事。而到了英超賽場之後，情況就不一樣了。
曼城和切爾西，是聯賽冠軍的最直接競爭對手。上賽季，佩萊格裏尼就和穆裏尼奧鬧了不愉快，所以，這一場比賽，看似老實實際上頗為固執的佩萊格裏尼，顯然不可能按照慣例在主場請穆裏尼奧喝一杯。
來到曼徹斯特，帶瓶紅酒。
在第一次執教切爾西的時候。這幾乎是穆裏尼奧必做的一件事，隻不過，那個時候，他的目的地是另一個球場，對象也是另一個人。而現在，這個人已經退休，雖然他的繼任者同樣是他尊敬的人，但依舊讓穆裏尼奧有些物是人非的感覺。
這並非穆裏尼奧是個多愁善感的人，任何人回到昔日的戰場，卻發現昔日的對手已然不在。都難免會有些感觸，昔日他的死對頭利物浦主帥貝尼特斯如今遠走意甲，昔日亦敵亦友的曼聯教父弗格森已然退休，隻剩下一個溫格依舊在支撐著阿森納……
然而，穆裏尼奧依然是那個穆裏尼奧，欣賞他的人和不欣賞他的人涇渭分明，幾乎就沒有中間地帶，合得來的就合得來，合不來就合不來。所謂的工作與私人分開，說起來簡單，但卻不是每個人都能辦到，佩拉格裏尼不介懷他對曼城的評論？
很簡單。不缺這個朋友。
“什麽時候回來？”穆裏尼奧搖曳著杯中的暗紅色**，微笑著說道。
“不確定。”林森搖了搖頭道。
穆裏尼奧口中的回來，自然指的是再度執教球隊。對此，林森也沒有猶豫。實話實說。
“老實說，現在的工作可悠閑多了。”林森半開玩笑的說道。
“當真？”穆裏尼奧微微一笑，同樣半認真的說道。
“不信？”林森同樣笑著反問一句。
“說實話。不信。”穆裏尼奧很坦白的搖了搖頭，坦然說道，“我隻知道，當年離開切爾西之後還沒有接到莫拉蒂先生邀請的那段時間，是我執教生涯當中當中最難熬的一段時間。”
林森笑了笑。
穆裏尼奧的話並不誇張，雖然林森之前離開曼城的方式和穆裏尼奧有些不同，但兩人其後的狀態，是有共同點的。都說由儉入奢易由奢入儉難，但實際上呢？工作忙得上廁所時間都沒有的時候，總是渴望假期，但當真的假期來的時候，又渴望工作，要不，怎麽說每個人其實都有點犯賤的心理？
不過，過去的一年假期，林森倒不像穆裏尼奧所說的那麽難熬，功成、名就、結婚、旅行……所有的這些東西，都足以衝淡他的“犯賤”心理，但也僅僅是衝淡，否則，他今天就不可能坐在這裏，成為曼城的經理。
“如果有合適的機會，應該會回來吧。”林森說道，“當然，我是不會勉強自己的。”
穆裏尼奧點了點頭。
林森的這個想法，倒和他不謀而合，執教一支球隊，從來都不是一時興起的事情，如果太過勉強，那不如別執教的好，說起來，穆裏尼奧的運氣不錯，從波爾圖到切爾西，又從國際米蘭到皇馬，除了剛剛說過的那段並不愉快的間隔時間，穆裏尼奧的幾次工作，都並不讓他感到勉強。
“曼聯還不算合適的機會？”此時，穆裏尼奧突然笑道，“還是說你覺得勉強？”
“曼聯？”林森怔了一下，他可沒想到穆裏尼奧會突然提起這個名字，然後，他很快就想到一種可能。
“看來弗格森爵士打過電話給你？”穆裏尼奧不置可否，但顯然，在林森看來，這已經等同於默認。
實際上，弗格森倒是沒有直接告訴穆裏尼奧此事，隻是在兩人前不久通話的時候無意之間流露過一些類似於遺憾的話，但對於心思縝密的穆裏尼奧來說，這已經無異於親口告訴他此事，這個世界上，有能力讓弗格森趕到遺憾的教練又有幾個？
早在穆裏尼奧準備離開皇馬返回英超的時候，弗格森爵士其實當時就跟穆裏尼奧打過電話，言語之間不是沒有試探他到曼聯接任自己的意思，當時的林森還是曼城主教練，應該說，如果穆裏尼奧當時沒有接到阿布的電話，今天站在老特拉福德球場主隊教練席前的，可能就是穆裏尼奧。
雖然在第一次執教切爾西期間，穆裏尼奧沒少跟曼聯有過碰撞，但從實際上講，曼聯和切爾西之間除了是爭冠對手之外，並無太多的曆史恩怨瓜葛，而且穆裏尼奧和弗格森之間私底下的關係公認不錯，早就此前，就有不少媒體認為穆裏尼奧會去曼聯接任弗格森的位置，所謂無風不起浪，可惜最終，穆裏尼奧個人對切爾西的感情，還是戰勝了所謂“新的挑戰”。
“的確是個合適的機會……”林森自說自話，“不過，還是勉強吧，總覺得突然坐在此前一門心思想擊敗的球隊的教練席上……那種感覺肯定不會是我想要的。”
“我們果然是同一類人。”聽到林森的話，沉默的穆裏尼奧突然笑道，然後轉移話題，“對了，今天的比賽怎麽看？”
“比分很公平。”林森這一次倒沒有猶豫，淡然說道。
一比一的比分的確很公平，曼城一度形勢占優，可惜薩巴萊塔的一次魯莽行為葬送了曼城的主動權，切爾西一度在人數上占據優勢，而且比分領先，但他們最後時刻的疏忽則讓他們付出了代價，兩邊各有勝機，但也各有遺憾，所以，平局是再公平不過的結局。
“如果我說我的目標從一開始就是保平呢？”穆裏尼奧說道。
“那就恭喜你了。”林森聳了聳肩膀說道。
如果換一個人說穆裏尼奧的話，無疑怎麽看都有些馬後炮的嫌疑，但這個人是穆裏尼奧，所以林森並不覺得奇怪，而與此同時，如果換一個人此時對穆裏尼奧說恭喜，同樣怎麽聽都有嘲諷的嫌疑，但這個人是林森，所以，穆裏尼奧同樣不會覺得林森的恭喜是在諷刺。
“林，你相信嗎？”穆裏尼奧說道，“今年的英超是我的。而且，不是我輕視佩萊格裏尼，也不是我輕視其他的球隊，但坦白的說，如果你不回來，未來的幾年，英超是我的天下!”
穆裏尼奧聲音平淡，但幾句話，卻是霸氣側漏。
林森沒有說話，隻是臉上的笑容依舊。
他相信嗎？這不重要。因為這就是穆裏尼奧，這就是人們熟悉的穆裏尼奧，也是他熟悉的穆裏尼奧。你可以說他狂妄，但人家的狂妄，從來都不缺乏底氣。這點，你不得不承認。
說完話之後，穆裏尼奧笑著喝掉杯中最後的酒，然後把手蓋在杯子的上方，婉拒了林森的倒酒，站起身來，意味深長的說道，“差不多了，我該走了。希望下次我們喝酒的地點，是在斯坦福橋。”
對於穆裏尼奧的話中深意，林森搖頭苦笑一聲，卻不再說話，隻是同樣起身，把穆裏尼奧送出大門。
穆裏尼奧離開之後，林森又回到自己的辦公室，並沒有過多的去尋思剛剛同穆裏尼奧的交談內容，而是坐回到自己的辦公桌前，打開自己的筆記本，調出媒體對剛剛過去的比賽統計出來的數據，繼續自己的工作。
如果把一支球隊比喻成一台機器，那麽，佩萊格裏尼就是這台機器的操作者，他最主要的工作，就是讓這台機器完美運轉。隻是，球隊這台機器，卻不是原裝的，而是組裝的，所以，既然是組裝起來的機器，運轉起來，難免會有一些磕磕絆絆，佩萊格裏尼可以調整，但有些部件，很有可能是注定跟這台機器不相符的，除此之外，還有老化的部件，這些，都是需要更換。
而更換這些部件，就是林森的工作。
那麽，依據何在？不是媒體的評分，也不是某人的一麵之詞，林森必須給出自己的判斷，而且必須是讓絕大部分人信服的判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