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 成哥不哭泣2

2013年新年的時候,午夜,“劈裏啪啦……”地響起了鞭炮的聲音,成哥喝了很多酒後出去看煙花。然後張初來找他的時候是他怎麽也想不到的。

張初說:“新年快樂!”

成哥沉默了一會兒,說:“我沒有錢給你做紅包的。”

張初笑著說:“我不是來找你要紅包的。”

成哥說:“那裏來這裏想做什麽?”

張初說:“我來找你想和你談一些事情。”

“什麽事?”

張初說:“進屋再說。”

之後他們就進了屋子裏麵,張初在椅子上坐了下來,輕輕吐了口氣,說:“我想要成立一間公司,還差一個法人代表。”

成哥想了想說:“是許鈴要你來施舍我的嗎?”

張初搖頭說:“不是,是我自己的意思。”

成哥想了很久,然後說:“那好吧,反正是施舍,我接受了。”

張初笑了笑說:“不是施舍,是交易。”

成哥說:“什麽交易?”

“你的書。”張初說。

成哥說:“你也想要我那本書嗎?”

張初搖了搖頭說:“不是,我是要你另寫一本。”

成哥說:“我不會寫。”

張初看著他說:“不,你會,因為你是徐建成。”

成哥不再說話。

第二天成哥來了我這裏,他說:“新年快樂,恭喜發財!”

我給了他一毛錢,成哥歎了口氣說:“你這個人永遠都是這樣。”

我說:“因為我身上隻有這一毛錢了。”停了下,我又說,“新年快樂,恭喜發財。”

成哥把那一毛錢還給了我。

我說:“作為一個教授,你還真是拿的出手啊。”

成哥說:“我已經不是教授了。”

我說:“也是啊,老師什麽的最討厭了。”然後我們就都笑了起來,再然後我們就去下象棋。

我說:“成哥,你得讓我雙車。”

成哥說:“可以啊,你隻要讓我一個主帥就行了。”

我說:“你這個人太渣了。”

成哥說:“彼此彼此。”

……

2013年4月1日,房東說:“徐老師,你什麽時候才可以把房租還給我?”

成哥說:“我不知道。”

房東歎了口氣,說:“再這樣下去我也隻能請你出去了。”

成哥沒有說話。

——

2013年4月10日,成哥直到劉一文說:“這麽久不見了,你也該還我了吧。”

劉一文無奈地說:“不行啊,兄弟,你還是殺了我吧。”

成哥說:“我昨天還看見你在賭場裏了。”

劉一文怔了下,歎了口氣說:“好吧,你跟我來。”然後他就把成哥帶到了他家裏,指著空****的屋子隻剩下一台彩電和正在給孩子喂奶的老婆說:“成哥你看中了哪一樣你就帶走吧。”

成哥沒有說話。

劉一文又拿出了一把刀子說:“再不然你就殺了我,或者我殺了你。”

成哥還是沒有說話。

——

2013年5月6日的時候,房東一臉抱歉地說:“對不起了徐老師,我真的不能再留你了,我也是要吃飯的。”

成哥沒有說話,收拾行李離開。

我說:“成哥你要去哪裏?”

成哥說:“不知道。”

我說:“要不你先住我家吧。”

成哥說:“不了。”然後他就去找了一個廢棄的車庫,開始專心致誌地寫書。

我說:“成哥你寫什麽?”

成哥說:“一匹狼的眼淚。”

我說:“你不是說過狼沒有眼淚的嗎?”

成哥說:“所以我才沒有寫它沒有眼淚。”

我說:“那你寫他的什麽?”

成哥說:“寫它的頑強。”

我說:“狼是什麽樣的動物?”

成哥說:“血腥殘暴,堅忍不拔。”

我說:“可你不是狼。”

成哥沒有再說話。

……

2013年8月6日的時候,成哥在一所小學裏做老師。然後有個女老師老是盯著他看,這讓成哥覺得很不舒服。

成哥問那個女老師:“你看我幹什麽?”

女老師搖搖頭說:“沒什麽。”

成哥不再問了,可是那個女老師還是一直盯著他看。成哥又忍不住說:“我臉上有什麽東西嗎?”

女老師搖頭說:“沒有。”

成哥說:“那是我什麽地方得罪了你嗎?”

女老師說:“也沒有。”

成哥說:“那你看我幹什麽?”

女老師猶豫了很久,然後說:“聽說你曾經和一個女學生在一起過,這裏的學生都還是孩子……”

成哥哭笑不得說:“我沒有戀童癖。”

第二天成哥就離開了。

以前成哥和薇薇出去逛街時,總是有很多人盯著他們看,那目光讓成哥覺得很不舒服。

成哥對薇薇我:“我們年齡是不是相差太大了?”

薇薇說:“年齡不是問題,身高不是距離,這句話你難道沒有聽說過嗎。”

成哥也隻好不再說什麽了,可是周圍人還是一直盯著他們看。過了不久,他又忍不住說:“為什麽他們要一直盯著我們看,我們兩個有什麽奇怪嗎?”

薇薇笑著說:“不要在意別人的目光,隻要喜歡就好了。”

然而在很久以後,時間證明了薇薇的話是錯誤的,別人的目光是不用在意,但是周圍還是有著許多因素在製約著他們。

——

2013年9月2日的時候,成哥發表了他的小說,名叫《狼沒有眼淚》的小說。寫的是一匹狼在草原裏不斷的受傷,已頑強的意誌生存著,時刻要忍受暴風雨的侵襲和獅子其它狼的進攻,還要不停地尋找獵物。但這本小說沒有結局。

我說:“成哥你應該要寫一匹狼和另一匹母狼相愛的故事,這樣才能吸引讀者的眼光。”

成哥說:“不用,我挺喜歡這樣的。”

然後成哥就把這個故事投了出去,我說:“成哥你還沒有寫好結局。”

成哥說:“這個故事本身就不需要結局的。”

然後過了不久,成哥的故事被退回了,編輯說:“這個故事沒有新意,缺乏**,不過文筆還不錯,但是不夠吸引讀者的眼球。”

之後成哥就在一天夜裏把《狼沒有眼淚》一把火給燒了。

……

2014年春節的時候,張初的公司被人偷挪用了兩百萬元,然後那些錢不知所蹤,那時候能動用那些錢的公司的印章在成哥手裏。可是成哥並不知道,他手裏的印章在一天夜裏忽然不知所蹤了。

成哥說:“你為什麽要這樣做?”

張初淡淡地說:“因為我是薇薇的哥哥。”

——

2014年3月1日的時候,成哥接了一個電話,然後成哥就趕回了老家。那時家裏已經掛滿了白色的布條。

成哥對著一張黑白照片說:“爸,我來看你了。”停了下,他又說,“您怎麽就這麽倔呢?說生前不見我就不見我,那好了,現在我來了。”

“您說我不孝,可我哪裏不孝了。除了以前那一件事外我沒聽您的話外,我有哪一件事沒有聽過您呢?從小到大,我都一直聽您的,可是現在,您連解釋的就會都沒有給我……”

成媽神情有些恍惚地說:“你爸生前……他,其實非常疼你的,他早就原諒你了,可是人老了,放不下麵子……”

成哥說:“爸他確實太要麵子了。”

成媽看向窗外說:“你爸他,太倔了。”

成哥說:“他確實太倔了。”

成媽說:“你也太倔了。”

成哥不說話,成媽又說:“不過呀,你這倔脾氣可能就是你爸他遺傳下來的,這也不能怪你。但你爸他,一直都是個口是心非的人,有時候,倔的傻乎乎的,連我都要笑了……”

成哥還是不說話。

成媽站了起來,歎氣說:“不過,我跟你爸過了這麽多年,你爸他,老是這樣,太讓人操心了,操心的我都累了……”她又歎了口氣,“我確實是累了……”

三天後,成媽在**睡著了,很安靜地睡著,再也沒有起來過。

成哥那天沉默著沒有說話,一句話也沒有說。別人都紛紛指著他說,“你這個人,你爸媽都去了你怎麽一點了不傷心呢?我從來都沒我了見過像你這樣鐵石心腸的人,一滴眼淚也沒有。”

成哥說:“我沒有眼淚的。”

……

2014年4月1日,成哥說:“你想要什麽?”

張初淡淡地說:“我想要你哭。”

成哥不說話。

然後張初站了起來,看著他說:“隻要你哭了,在薇薇的墳前哭,我就不追究了,也不會報警,那兩百萬我也不要了。”

成哥還是沒有說話。

張初突然發瘋一樣地抓住他的肩膀搖晃說:“你哭啊!你給我哭啊,快哭啊,我就不信你不會哭……”

成哥沉默了一會兒,掙脫掉他的手,從身上拿出了手機。

張初說:“你想幹什麽?”

成哥說:“我來幫你報警。”

……

2014年5月2日的時候,成哥在馬路邊看到了許鈴,她正蹲在草叢裏輕聲地抽泣。這一幕讓成哥想起了很久以前的時候,那時候許鈴也是這樣蹲在路邊的草叢裏哭的。

於是成哥忍不住走了過去,用手拍了拍她的肩膀。

許鈴冷冷地抬起了頭,冰冷地看了他一眼,又低下頭繼續哭著說:“徐建成,我不需要你的假好心。”

成哥沒有說話,然後離開,但走了幾步又折了回來,歎氣說:“我覺得我有必要顧及一下你,因為你曾經畢竟施舍過我。”

許鈴沒有抬頭說:“每個男人都是一個樣,為什麽?”

成哥說:“因為我們是男人。”

許鈴沒有說話,繼續哭著。過了一會兒,抬起頭說:“那好,你陪我去喝酒。”

然後他們就去了酒吧,喝了很多,一杯接著一杯,直到酒吧裏的所有人都離開了。

——

2014年5月10日的時候,劉一文找到了成哥,他哭著說:“兄弟啊,你可一定要救救我啊!借我點錢。”

成哥說:“你還欠我二十萬。”

劉一文繼續哭著說:“我現在欠了高利貸,連老婆兒子都賣了,可是還不了錢。再過不久我就真的要被他們大卸八塊了!”

成哥沉默了一會兒,從身上掏出兩張一百塊說:“我隻有這麽多了。”

劉一文突然從身上拿出了一把刀子對準他惡狠狠地說:“姓徐的,我知道你在你前妻的公司裏做經理,快把錢交出來!”

成哥苦笑說:“經理?我現在已經欠了兩百萬了,正好我也想死了,可以的話你就一刀殺死我吧。”

劉一文像是別人揍了一拳似的愣住了,沒有說話。

……

2014年的時候,成哥找到了張初,說:“我可以做,你想讓我做什麽都可以,我也可以哭,不過你得給許鈴一個解釋。”

張初想了想說:“可以。隻要你哭就行了。”

成哥站著沒有說話,過了一會兒突然發狂似的大叫起來。

張初說:“你這不是哭,而是瘋狗在叫而已。”

成哥停了下來,喘著氣說:“你到底是想要我怎樣?”

張初眼裏帶著極度的恨意說:“我想要你家破人亡,不得好死,生不如死!我要你為你之前做的事付出代價!”

……

2014年6月20日,成哥在倉庫裏寫書,他還是想寫狼的故事,狼的頑強。這次他準備把結局寫完。

然後一直寫著,外麵一直下著大雨,成哥感到雨聲很吵,怎麽也寫不出結局,再然後他就把稿子給撕了,放進火爐裏燒了取暖。

這時外麵忽然站著一個白色的身影。成哥走出去,看見許鈴穿著那件白色的睡衣在外麵淋著雨,因為雨大了所以看不清她的表情,不過似乎很憔悴蒼白。

許鈴看見成哥後,突然直直地倒了下去。成哥連忙把她背進了倉庫裏麵,用柴火燒著取暖。

過了不久,許鈴醒了過來,看了一眼成哥後,蜷縮到了角落火堆旁。

成哥說:“要不要來點酒,我正好還有一瓶酒。”

許鈴將頭埋在膝蓋裏沒有說話。

成哥也沒有說話,也沒有動。

過了一會兒,許鈴抬起頭說:“徐建成,我說過,我不需要你的施舍!”

成哥說:“我沒有施舍你。”

許鈴忽然站了起來,一邊用手捶著他一邊哭著說:“那你這算什麽?為什麽要那樣做,為什麽要和張初說那些話!全世界的人都可以可憐我,我也不要你的施舍!你這個混蛋……”

成哥沒有說話,任她打著,直到許鈴打累了,無力地坐在地上嚶嚶抽泣著,成哥才說:“我沒有施舍你。”

許鈴哭著沒有說話。

成哥也沒有再說話,一直看著她。然後過了一會兒,突然抱住了她柔弱的身體發狂一樣地說:“我都說了我沒有施舍你了!從來都沒有!……不要以為隻是你付出了很多,我付出的難道就不多嗎?為了你——我放下了我的尊嚴,放下了我的一切,獨自一個人麵對社會的殘酷,為了補償你!為了你的快樂,我默默地退開一旁,像狼一樣,隻能自己一個人用舌頭舔著受傷的傷口……自從那件事以後,我就從來沒有一天活的快樂過!我就不可憐嗎……”

許鈴想掙脫他的懷抱,但沒有任何力氣,隻是不停地哭著。

——

2014年11月2日,在倉庫裏許鈴燒了一桌飯菜,然後拿起一杯酒說:“幹吧。”

“嗯。”成哥也舉起了一杯酒。

許鈴說:“很久沒有這樣了吧。”

成哥說:“確實挺久的。”

許鈴說:“看來我們兩個都變了呢。”

成哥說:“那是因為我們都沒有選擇。”

許鈴笑了笑,幽幽地說:“最後一次了,我們以後……就真的誰也不再欠誰的了。”

成哥說:“我們本來從一開始就沒有欠對方什麽。”

“是啊……”許鈴仰起頭一飲而盡,然後停下來,低下頭,一滴眼淚滴落到桌上,說,“徐建成,我沒有欠你什麽。”

成哥看向外麵說:“我也沒有欠你什麽。”

——

第二天早上,許鈴去了倫敦。

那天晚上,成哥喝了很多酒,然後醉倒在我家門口。

成哥說:“我想哭了。”

我說:“成哥你想哭就哭吧,因為想哭是不需要理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