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顧今息沒有表態,自然是胸有成竹,他又何苦平白插上一腳,白白地壞了人家的計劃?更何況,不過是對付一個明月,有天臣率領眾多天機衛,已然是給足了她臉麵,根本就不需要他再出手了。

曉春見此,頷首退後幾步,不再多言。

反倒是一直闔眸似是不關心身邊雜事的顧今息身子微微一震,似是心中有所震動。

殷逸將顧今息的動作收在眼底,眉眼一亮,向著顧今息的方向快走幾步,正欲上前說些什麽,可話未出口便被身前的兩人阻攔了下來。

“公子,我家主子在歇息,還請公子留步。”

看著麵前攔路的二人,殷逸麵色微沉:“讓開!”

“請公子自重。”

天歌口中說得不客氣,手下阻攔的動作也分明是沒有半分讓步的可能。攔在另一旁的天域沒有說話,但是神色間滿是敵意的樣子,顯然也是不會輕易讓步的。

殷逸見二人這般架勢,原本還是欣喜的神色頓時沉了下來,但這二人乃是顧今息的人,這個時候他隻帶著曉春一人,身上還有傷在,若是不想要和顧今息撕破臉,最好還是“聽話”的好。

可正是因為清楚這個道理,殷逸的臉色更是難看了幾分。

殷逸冷哼一聲,索性一拂衣袖,徑直旋身而坐,就當著閉目養神的顧今息和天機衛兩兄弟的麵,堂而皇之地停駐在這道警戒線之外。

見殷逸沒有再前進的意思,天歌天域也由得他如此,不再搭理,隻是徑自轉身與顧今息低聲討論著什麽。

殷逸見這兩人攔著他,卻自己靠到近前,已然是氣得呼吸都沉重了幾分,若不是顧今息麵無異色,這兩人行為舉止之間也甚是尊敬,沒有什麽出格的舉動,殷逸真的不確定自己會不會一氣之下對他們出手!

地宮入口之外,就這樣一直維持著這種詭異而和諧的氣氛,直到暮色四合時分。

熒熒篝火閃耀在這片荒地之上,映照出四周的人影,眾人圍繞篝火而坐,遠遠看來似是一場熱鬧非凡的篝火晚會一般,但其間縈繞的嚴肅氛圍卻讓眾人心知肚明,這非但不是什麽歡樂聚會,反倒是一觸即發的時刻。

等的,就是一個信號!

白日裏顧今息和天歌天域商量之時,便有少數的天機衛沿著地宮入口摸了下去,卻久久沒有動靜,除了中間攔截了幾次明月傳遞的消息之外。

顧今息抬頭望了眼頭上的月色,倏而起身,望著地宮入口處,沉聲道:“差不多該是時候了……”

一旁一直注視著顧今息的殷逸早在她身形一動的時候就旋身而起,聽得此話,麵上不由地多了幾分凝重之色。其餘眾人也紛紛握緊了手中的武器,暗自將警惕提到了最高,望著那地宮的出口位置。

正當此時,一陣劇烈的震動傳來,殷逸麵色一變,也管不得顧今息願不願意,就向著她的方向搶了過去。

這陣震動,與當日他在迷陣中所察覺到的如出一轍!

相比於殷逸的神色大變,顧今息卻是眉眼沉穩如舊,甚至是多了一份喜色。

這個動靜,定然是下麵的布置成了!

此念一過,眾人便聽到一聲怒吼從地宮入口處傳來:“該死的!顧今息!”

最後的名字,真正的咬牙切齒,輕易就能聽出對這人的憤恨之情。

相對於那聲音中的咬牙切齒,顧今息卻是神色一喜,抵在袖口處的手指微微波動,早已藏在袖中的信號彈頓時飛射而出,映照著這方天空。

殷逸見此,眉眼一動,原本正要搶上前的動作微微一變,身形穩健而迅速地在顧今息身側落下。

顧今息此刻已然顧不得殷逸的動靜,心知他不會在這個時候對自己出手,也就沒有多加防範,任由他跟隨在自己身後。

方才她的信號一出,此時四方雖然明麵上還沒有什麽明顯的動作,但暗中已然是風聲緊張了起來。

顧今息身後,殷逸孑然長立於落後半步之處。這是最佳的防守位置,凡是有人想要對顧今息動手,他都能第一時間出手攔截。

此時,殷逸眼眸微微眯起,掃過四周,便將這明裏暗裏的動靜盡收眼底。

除了明裏的天機衛人手,暗中的無數暗衛已然就位,就等著那地下之人一露頭,必定是要他們有來無回!

殷逸的眸光收回,無視周遭的一切緊張氛圍,盡數聚焦在身前的這個少女身上,幾分無奈,幾分與有榮焉。

她是聰慧的,這一點天下皆知,毋庸置疑。顧今息製定的殺局,即使是他,也不過是窺得其中冰山一角的奧妙,但僅僅是這一點,便足以讓他為之驕傲自豪。

可同樣讓他無奈的是,她唯獨沒有算上的,就是她自己。

這整個局中,他雖然還不能窺得全貌,但就是這冰山一角已然讓他猜到,她是在以自己為引,**暗中之人出手。

雖然他還不清楚顧今息在地宮裏暗中做了什麽小動作,但單單從方才耶律城的怒吼中,便可見絕非小手筆。一旦耶律城一行人衝出地宮,怒火於胸,徑自迎上站在地宮門口的顧今息,若是不趁此良機對她出手,都當不起血性男兒這幾個字了!

而若是他猜測得不錯,顧今息明知如此,必定是布好了陷阱,一旦他們出手,必定會從兩翼包抄,將耶律城一行,生生困死在此地!

這個計劃,與戰場上的“鶴翼陣”有異曲同工之妙。如今顧今息這裏的人手,明裏暗裏加起來,足以將耶律城包了餃子,若是在戰場上,當真可稱得上是不二的良計。

可這陣勢,即使是他也不敢隨意運用,隻因為存在一個致命的弱點——唯獨對主將的要求極高!

主將既是“誘餌”,又是所有人的核心,主將一旦出現任何的危險,那麽整個陣勢自然是不攻自破,還有何勝算?

但是如今……

殷逸嘴角牽起一抹溫柔的笑意,她這是連自己都給算計上了呢!

有他和曉春護著顧今息,她絕對會是這裏最安全的人,他們哪裏會讓她遇到絲毫的危險?

顧今息……竟然如此信任他嗎?

殷逸眸光微顫,正欲靠上前去說些什麽,卻見地麵陡然一震,比之方才那一陣晃動更加劇烈幾分,而地底那逼近而來的腳步聲也越來越近。

這般動靜之下,殷逸神色陡然一沉,顧不得原本要出口的話,當即凝眸望向地道出口之處。

方才殷逸思慮的時間,說來長久,其實也就不過是半盞茶的功夫,地下的耶律城一反應過來不妙,一聲怒吼之後,顧不得發泄胸腔中的熊熊怒火——整個地宮坍塌在即,沒那麽多時間給他耽擱了!

耶律城一聲令下,潛藏在地宮各處的戎狄之人紛紛隨在他的身後全力向外衝去。

生死存亡時刻,人的潛能往往會被完全激發出來,更何況能夠被耶律城在這個時候帶出來的,無疑不是個中高手,如此一來,這一行人逃命的速度竟然快得出奇,氣勢更是被鮮血渲染得彪悍至極,儼然是一副“神擋殺神佛擋殺佛”的架勢,不顧地宮內的重重陷阱,直奔地宮出口。

依著顧今息原本的打算,耶律城帶來的這上百人,最少有一半要生生被埋葬在這地宮之下,可等到他們真正衝出地宮的時候,顧今息卻是高高地挑起了眉頭。

一眼瞥過去,竟然還是烏壓壓的一片人,雖然包括耶律城在內,個個身上或多或少都掛了彩,一副狼狽不堪的架勢,但是真正被留在地宮之下的,卻少之又少。

戎狄人,果真彪悍!

顧今息見此,也不慌亂,暗中打了個手勢,四周隱隱有些**的天機衛瞬息之間便按捺了下來,恍若不曾存在一般。

一個手勢打下,顧今息微微吸了一口氣,趁著耶律城還未緩過氣來,當即冷笑一聲,出言道:“耶律將軍,你我久別重逢,心中欣喜自是應當,隻是您這個迎接的架勢嘛……”

顧今息挑眉,上上下下“認真”地打量了耶律城一行幾眼,頗為嫌棄地搖了搖頭,唇開合,吐出氣死人不償命的話:“還真是夠‘隆重’啊!”

耶律城好不容易衝出地宮,這一口氣還沒等鬆下來,就聽到顧今息毫不掩飾的諷刺,當即胸腔一陣湧動,險些被氣得內傷。

“顧!今!息!”

若說方才是咬牙切齒,那這一聲,已然是噬其骨,食其肉都不足以解恨了。

耶律城雙眼通紅,已然呈現出幾分癲狂神態,眸中凶光畢露,不管不顧地向著顧今息就衝了過來。

可顧今息既然早有防備,又怎會被瘋狂的耶律城傷到?

耶律城一句怒吼落下之時,顧今息已然向後疾退幾步,原本落後她半步的殷逸似是心有靈犀一般,當即上前。

這一進一退之間,兩人的站位瞬間變化,顧今息整個地被殷逸護在身後,等到耶律城攻到身前,對上的,正是顧今息身前的殷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