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叔叔阿姨,我就走了,這幾天打擾你們了。”

包子極有禮貌的向薑姨和老周鞠躬道別,雖然這幾天她幾乎都在楠哥家裏。

特意從公司趕回來吃小年飯的老周走上前去,平靜的打量著這個姑娘,不由發自內心的喜愛,他就喜歡這種乖巧聽話的晚輩,不過喜怒不形於色是他保持家長威嚴的秘訣,所以他並沒有過多表現出來,隻是摸出一個格外厚的紅包遞上去:

“新年快樂。”

“這……叔叔不用了……”

包子窘迫而又扭捏,連忙低下頭,臉都紅了,並趁此悄悄瞄了眼表哥——

不出所料,表哥麵無表情。

老周立刻用不容置疑的語氣說:

“過年紅包,哪興推辭!”

“那……那謝謝叔叔了。”

包子說完頓了頓,馬上又朝著薑姨鞠了一躬:

“也謝謝阿姨。”

“嗬嗬嗬不客氣……”

薑姨笑眯眯的,並對老周點了點頭:“這孩子真是乖巧有禮貌。”

老周點點頭表示讚同。

他不由想起了自己這些天釣到小雜魚回家後的憋屈,其實受了周離的氣都還不算什麽,主要是他還沒法反駁,在這種情況下,為了不影響到自己的家長權威,他隻得在每次受了氣的時候假裝沒有聽到、沒有聽懂,這樣一來,就更難受了。

於是老周輕飄飄的瞄了眼站在旁邊的周離,對薑姨說:“要是我們家某個孩子有這麽禮貌就好了……”

說得很隨意不在乎的樣子,試圖尋求薑姨的認同。

薑姨笑眯眯說:“我們家孩子也很好。”

“嗯……”

老周扭開了頭,隻當做沒有聽到,也不去看周離的表情。

不用看也知道,這小子肯定很得意。

吱呀一聲,門打開了。

風呼呼的灌了進來。

聽到行李箱拖動的聲音,老周扭頭瞄了一眼,隻見周離正幫小表妹將行李箱拉出門,表情平靜而淡然,完全沒有一丁點得意。

嗯?

是已經完全習慣了麽?還是讓我吃癟對你來說已經是家常便飯了?或者說你內心就是這樣深深認為的,認為自己很有禮貌?還是說你隻是故意裝作若無其事的樣子,為了讓我更生氣?

老周皺著眉頭,內心閃過很多念頭。

這時周離已來到了門外,和楠哥站在一起,對他們說道:“那我們就送包子去高鐵站了。”

“路上小心。”

“嗯。”

周離關上了房門,看向小表妹。

小表妹低垂著頭瞄向另一邊,不好意思與他的目光對視。

周離見狀笑了:

“走吧。”

今年寒假來雁城遊玩,和去年暑假一樣,包子也是收獲滿滿呢。

臘月二十七,祝冰來到了雁城。

自去年許多城市和省份解禁煙花以來,今年有更多的城市和省份加入了解禁行列,更多的地方可以放煙花了,在這片土地上,最古老的浪漫和源自傳統的年味兒正在逐漸複興——燃放煙花會造成一定的安全隱患和一些汙染,但同時它也會帶來一些東西,禁止掉它的話確實會少很多麻煩,相應的,也會丟失掉它帶來的這些東西。凡是都有兩麵,孰輕孰重需要權衡,這個趨勢說明了越來越多的人認識到了一昧的一刀切是懶政做法,人們所重視的也開始越來越向傳統和精神方麵傾斜。

這事一個好事。

吃飽了飯,才有精力想其它的,自身強大了,才有自信解決麻煩。

可惜這個行列裏不包括雁城。

雁城城區仍然是不能放煙花的,不過周離幾乎每天都會買一些煙花,帶著弟弟妹妹們去城郊燃放。

因為榆王殿下很喜歡煙花,知道周離要放煙花,她每天白天帶著團子大人出去玩,晚飯前後就準時回來了,在薑姨他們眼中,就是團子大人每天早出晚歸,也不知道該說她太野了還是太乖巧,有些矛盾,但很惹人喜歡。

眨眼間就到了除夕。

周離買了更多的煙花,一早就出去買了,生怕到了下午、晚上再去買,好看的煙花會被別人買完。

下午拉著一車煙花去了小山村山腳的村子裏,讓奶牛馬和清和將煙花帶了回去,給小鄭姑娘和星回季白道旻大人燃放觀賞,還剩下一半則是他們今晚的快樂。

天慢慢黑下來了。

雁城郊區。

周離看見祝雙舉著一個大火箭,而榆王殿下張開雙手雙腳、牢牢的抱住了火箭。

團子大人站在地上,也高高仰起頭,一眨不眨的盯著她的殿下。

“喵?”

榆王殿下轉頭對周離說:“可以叫你弟弟點火了。”

周離緊抿著嘴。

說實話,對此他內心充滿了迷惑,隻是一方麵礙於祝雙祝冰在,他不好將迷惑表達出來,另一方麵則得益於楠哥尋常的表現,對於這樣令人迷惑的行為他已經有了不小的抵抗力。

瞄了眼楠哥——

果然!

楠哥目光灼灼的盯著火箭上的榆王殿下,似乎恨不得自己也能變得這麽小,好跟著她一起坐火箭上天。

收回目光,周離歎息著對祝雙說:

“點吧。”

祝雙重重點了點頭,把打火機打燃,湊近了引線。

“噓……”

引線燃得很快。

祝雙在火星迸發出的那一刻,就飛快的收回手並扭過了頭,握著木杆的手幾乎沒用力,以免火箭飛不出去。

榆王殿下則調整了下環抱火箭的姿勢,以抱得更緊。

“咻!!”

火箭驟然衝上天空,尖銳刺耳的聲音幾乎蓋過了榆王殿下那聲嗚呼。

“嘭!”

泛著深藍的夜空炸開一朵燦爛明亮的焰花。

團子的小腦袋幾乎垂直往上仰著,眼睛睜得大大的,圓溜溜的,嘴巴微張,整隻貓都呆住了。

過了一會兒,她才略微將頭垂下來了一點,以看著周離,但限於身高和站得太近,周離的臉對她來說和天空也沒多大區別,她結結巴巴了好久才說出一句完整的話:

“殿……殿……殿下……嘭了!”

“你才炸掉了!”

一道聲音從頂上傳來。

團子大人又抬起頭,隻見一隻黑漆漆的殿下正飛快的扇動著翅膀,慢慢下落——她花了一點時間才把殿下找到。

楠哥出聲問道:“怎麽樣?”

“好玩!

“刺激!”

殿下連用了兩個詞,並補充道:“比我想象中的還好,我本來以為隻會一般般,結果變小變弱之後,這個速度對我來說好快,那嘭的一下也把我炸了一個結實,在天上看煙花好大,嗯,看來當初選擇變成一個小妖怪果然是個正確的決定!”

祝雙則以為楠哥是在問煙花怎麽樣,覺得久久沒人回答她,不由有些奇怪的瞄了眼哥哥。

周離接收到了,抿了抿嘴說道:

“看起來也不錯。”

一個兩者皆可的答案。

但祝雙還是害怕楠哥不高興,於是又補了一句:“就是有點貴,而且一個隻能放一下,一下就沒了,相比起來,我還是更喜歡那種能在地上燃放很久的,還有加特林也好玩。”

“我來玩加特林!”

楠哥提起了一個由很多小棍子綁起來的煙花,從兜裏摸出了打火機,咧嘴笑著。

周離則拿起了手機。

周離:你們放煙花了嗎?

小鄭:還沒。

小鄭:輕和說天還沒有完全黑下來,要等一會兒再放,星回大人他們已經來了,坐在院子裏喝茶。

周離:你眼睛怎麽樣了

小鄭:今天已經開始治療了,道旻大人說比他想象中要順利很多。幾乎沒有遇到阻礙。說大概半個月就可以治好,你們這月十五來過大年的話我的眼睛可能就已經好了。

小鄭:可能。

周離見狀露出了笑意。

小鄭姑娘還是習慣用語音打字,不習慣直接發語音,但這樣就很容易出錯誤。

比如清和變成輕和。

比如雁城人習慣將正月讀成“遮月”,但是語音識別不了,就變成了這月,而這個月乃至今年,今天都已經是最後一天了。

除了錯誤以外,她的句子後麵還總會有個句號,有時候是感歎號或問號,有些人發消息是有這個習慣的,但周離沒有。有時候她的語音識別不是那麽準確,標點符號會有點亂。

不過周離都能看懂。

周離:治療過程順利嗎

周離:痛不痛

小鄭:不痛。

小鄭:就是要躺在椅子上半天不能動,好枯燥呀!

周離:這樣啊

看來是小鄭姑娘礙於道旻大人就在旁邊,所以才說不痛,前兩天槐序騎著摩托車去了山上,複古車又被他當成了KTM來造,回來說治療過程中眼睛會很冰,冰得刺痛,像是冬天把手伸進冰水裏的感覺,結束之後又會很脹。

周離:我和楠哥決定初十就來,一直到你的眼睛治好,然後我們收拾東西,一起去春明

小鄭:啊?

周離:怎麽了?

小鄭:沒什麽。

小鄭:好的

周離放下了手機,繼續看起了煙花。

煙花實在太浪漫了。

這是一年中的最後一天,也是一年中最重要的一個節日,理應用這種方式來祭慶和收尾,若非如此,若沒有了這些儀式,這個節日就和一年中的其它節日沒有區別了。

盡管這些儀式看起來可有可無,盡管周離以前也覺得它可有可無,可現在不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