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8章歿血崖

那血色凶虎從遠天邊躍來,虎音嘯天,空間碎裂,恐怖無邊。

血氣殷紅,染紅天宇。

我瞥來凶虎橫空飛躍而來,金烏啼鳴,俯衝而去,迸發璀璨的金光,那些光束中暗藏殺機,蘊含劍氣。

宛如金鵬翱翔,羽毛如劍,漫天飛舞。

這是鶴雙鳴傳給我的以神禦劍之法,我略有感悟。

那無盡的劍氣削弱了凶虎的力量,使得它的速度一頓,在半空中停滯,凶虎血氣爆發,虎目綻放血焰,仰天長嘯,嗷的一聲,巨大的聲音,震撼天地。

不過,凶虎與我們之間的距離到底拉開了,它傷害不到我們。

趙義霆麵容駭然,有些後怕,說道:“差點被追上來了。”

“崩山從千裏之外搬運身體過來,已經重傷了,剛才不過是強弩之末,猶如此恐怖。現在我們躲開了他致命的攻擊,已經無須害怕了,隻要我們躲在歿血崖便可。”鶴雙鳴沉靜的說道,顯得非常的冷靜。

趙義霆挑著眉頭,道:“歿血崖上廣袤無邊確實能躲避崩山的追殺,但是王極賢也容易藏身此處。”

鶴雙鳴冷笑道:“他逃不出歿血崖,巫族必然會封鎖這裏。”

“那倒也是,不過對我們也是麻煩事。”趙義霆歎道。

我凜然一笑,“先殺了此獠再說吧,此人陰險狡猾,老謀深算,實在太過可怕。”

趙義霆手指緊緊地攥著煞王印,指甲傷口擴大,流出鮮血,厲聲道:“必要誅殺了此賊!”

“快到歿血崖了!”鶴雙鳴目光深邃地看著眼前的大山。

那裏的天空是暗紅色的,透著凝重的荒古之氣,遠處的大山巍峨無邊,寸草不生,到處是巫人的骨骸和破敗的兵器,像是無情的訴說著遠古戰場的慘烈。

有幾隻眼睛血紅色的烏鴉在大山上起伏,發出孤獨的叫聲,呱——呱——森然的聲音彌漫在大山之間。

趙義霆睜開大眼,驚訝的道:“這就是歿血崖嗎?遠古巫人的戰場?”

“傳說,妖族統治天庭,共工氏不滿妖族法令,怒撞不周山,引發巫人與妖族大戰,這歿血崖就是遠古戰場之一,因此血流成河,染紅大山,成為巫族的禁地。”鶴雙鳴說道。

“我聽說這共工怒撞不周山不是那麽簡單,也有傳言稱這妖巫大戰是人族的陰謀,結果巫妖諸神隕落,人族崛起。傳說這個幕後黑手一直暗中布局!”趙義霆又補充了句。

“誰知道,反正那些久遠的事情。”鶴雙鳴歎道。

這時,夜明鳥從血雲間掠過,飛了過來,發出呱呱的聲音,“老大,俺在這裏啊!”

趙義霆嘿嘿笑道:“總算是遇到他們了。”

“噗!”

鶴雙鳴猛地咳血,臉色煞白,像是塗了一層白漆,白的可怕。

同時,銀霜神劍的速度停滯下來,他整個人向著山下墜落下去。

我一把抓住了鶴雙鳴,驚問道:“鶴兄,你沒事吧。”

鶴雙鳴奄奄一息,氣息微弱,低聲道:“我元氣大傷,需要休整一番。”

“那就好,我們先找塊地方休整一下。”我道。

趙義霆逮住夜明鳥,一屁股坐在了夜明鳥的身上,笑道:“傻鳥,他們人在哪裏呢?”

“放開俺,死趙義霆,俺跟你沒完。”夜明鳥氣得不行,扭動屁股,在虛空中閃轉騰挪,但是甩不掉趙義霆。

我皺著眉頭,道:“別鬧了,快帶我們去找蘇媛他們。”

夜明鳥輕哼了聲,帶著我們落在歿血崖的一處山穀上,兩山之間到處散落著巫人的骸骨,還有妖族的屍骨,以及一些殘破的兵器,鏽跡斑斑。

這山穀上零星分布著一些殷紅色的花朵,宛如彼岸花一般,紅如絳火,形狀卻如刀劍狀,而且非常銳利,像是金屬一般,很容易割破肌膚。

我身上的黑色道袍都被這奇怪的血花割開了幾道口子。

見我們過來,嚴德明、蘇媛、王君音等跑了過來,見我們沒事,原本擔憂的臉龐堆起了笑容。

王君音稚氣未脫的臉龐漾著純潔幹淨的笑容,甜絲絲的說道:“高哥哥,你終於回來了!人家擔心死你了!”

“小丫頭,哥哥沒事!”我愛憐的摸了摸王君音的小腦袋瓜子,這丫頭真是太可愛了。

嚴德明笑道:“高公子,趙公子,我們剛才聽到了圍巫山那邊的動靜,簡直可怕,見到你們沒事,總算放心了。”

趙義霆從夜明鳥的身上落下,嘿嘿一笑,道:“你趙大爺能有什麽事?不過……”

隨即他目光黯淡,視線挪動,落在了昏迷不醒的鶴雙鳴身上,道:“不過,老鶴他就沒那麽好了。”

嚴德明又問道:“事情辦的如何了?”

聞言,趙義霆咬牙怒喝道:“蚩尤古屍還是被王極賢等人給奪走了,而且還誣賴我等是他的同黨,老子趙義霆還從來沒有吃過這麽大的暗虧!”

嚴德明低頭沉思,想了會,說道:“這歿血崖除了東麵是黃天海外,其他三麵還在圍巫山地界之內,這王極賢等人也是極難走脫。”

夜明鳥拍著翅膀,呱呱叫道:“俺知道他們在哪裏。俺剛才在歿血崖的外麵,看見他們往東的方向飛去了。”

“難道他們要渡黃天海?”嚴德明麵露驚訝。

“暫時應該不會,那王極賢也受傷了,而且很嚴重,這黃天海中的水妖也不是等閑之輩。”趙義霆神情凝重,摸了摸有些胡渣的下巴,然後搖了搖頭。

“先不要管那麽多了,我先給鶴兄運氣療傷。”我說道。

要不是這鶴雙鳴的話,怕是我和趙義霆都死在圍巫山之上,雖然那崩山大巫搬運身體,瞬移千裏,元氣大傷,但是畢竟是第六境的強人,血氣浩瀚,又有無數巫人陰兵和大巫助陣,我們十死無生,好在鶴雙鳴有銀霜神劍護身,使得我們逃離圍巫山。

我們在山穀間找了個山洞,然後我盤腿坐下,雙手按在了鶴雙鳴的背後,用兵轉鬥訣轉化太陰真氣灌入鶴雙鳴的體內。

鶴雙鳴的傷勢還在於元氣大傷,暗傷元神,受傷不是很嚴重,但是要不及時的治療,境界必然倒退。

我幫鶴雙鳴療傷的時候,眾人紛紛的睡下,趙義霆睡得很沉,在圍巫山上經曆的這場戰鬥,讓他又氣又累,仰頭倒地,轉眼間就打鼾了。

夜明鳥、嚴德明、蘇媛也是在擔心受怕中渡過,人的情緒一旦由緊張轉入鬆懈,很容易疲憊,感覺犯困。

雖說夜明鳥是陰鳥,嚴德明是鬼差,但是他們畢竟靈魂俱全。

隻是王君音沒睡,蜷縮著身體,抱著雙膝,坐在我的旁邊,強撐著,耷拉著腦袋,不住地點頭,眼皮像在打架一樣,昏昏欲睡,花瓣般嫩唇流淌著晶瑩的口水,像是絲線一般下垂。

洞穴內橘紅色的火光映照在小丫頭青稚的俏臉上,顯得憨態可掬,宛如桃花映紅。

那天,我曾想過王君音是玄女所化,畢竟玄女之前化身為江嫣月,她可是有過前科的,老是喜歡扮成別人接近我,但是眼前這可愛的模樣又打消我的顧慮,讓我弄不清楚了。

畢竟真實的玄女性情很冷的,而且很高傲,像是女王,又像是白天鵝,很淡漠。

不過,之前她化身的江嫣月也讓我看不出來有任何的破綻,是沒有任何一絲一毫的破綻,我從來都沒有懷疑過。

所以,我非常迷茫,她到底是不是玄女呢?

“丫頭,夜深了,快去睡吧。”我開口說道,實在不忍心她強撐著身體陪著我,怕我孤獨。

其實,我早就習慣了孤獨,習慣了獨自一人。

一個人打坐、修煉、上香、讀書、捉鬼等等,我人生的大部分生活軌跡都在做這些東西,日複一日,年複一年。

獨守寂寞,俯仰天地。

“啊?我差點睡著了。我不要,我要陪著高哥哥。”王君音驚醒了過來,連忙擦掉嘴角的水漬,睜開了明亮的大眼睛,閃閃動人。

“算了,我陪你聊聊天吧,你很快就睡著了。”我笑著道,雙手離開了鶴雙鳴的背後,經過大半夜的輸入真氣,鶴雙鳴的內傷已經穩定下來,已無大礙。

“好啊,我最喜歡聽高哥哥講故事了!”王君音托著香腮,巧笑嫣然。

我抬頭看了眼洞外,外麵天色略顯黯淡,天空呈現橘紅色,說道:“去外麵,別驚擾他們了。”

“喔。”王君音跳了起來,纖細的雙手抓住我的胳膊。

洞外,一片死寂,沒有半點聲音,偶爾從遠處傳來一聲烏鴉不甘寂寞的聒噪聲。

呱——

我和王君音在山間的一塊石頭坐下,王君音媚眼如月,笑著說道:“我喜歡聽哥哥說捉鬼的故事了?”

“你這小丫頭不也是鬼嗎?不怕我把你給捉了啊!”我手指蹭了蹭王君音挺翹的瓊鼻,她身上浮出一股芍藥的味道,淡淡的,帶著體溫。

“我不怕啊!”王君音笑著道,黑曜石般的眸子撲閃撲閃的,使得人沉淪。

“其實鬼並不可怕,可怕的是人心。”我叼著一片葉子,抬頭仰望暗紅的天空。

“人心有那麽可怕嗎?”王君音眨巴著純真的眼睛問道。

“可怕!很可怕!為了活命,有些人連自己身邊最親近的家人都殺了。”我歎道,隨後給王君音講了一個剝皮鬼的故事。

剝皮鬼的事情發生在第一次鬼皇大劫亂之後,當時我師父已歿,師叔前往東瀛,下落未明。

我安葬完師父後,為了躲避龍虎山向我索要司命職籙,就去了粵東那邊,暫避風頭。

當時,老苟和葉韻神為了這件事替我周旋、奔波,所以也顧不上我。

我可謂身處困境,窮困潦倒,身無分文,而且身邊連一個朋友也沒有。

我流落在一個小鎮上,在街邊支起了一個算命的攤子,維持生計。

我卦衍和相術本領不算是很高,算是很普通,但是比一般的騙子要強太多了。

鎮上,中藥鋪的許老頭對我很推崇,隔三差五的就來我這裏,這一來二去我們就認識,還交上了朋友。

這許老頭為人還不錯,除了經常照顧我生意,還邀請我去他家喝酒。

但是沒多久,這許老頭就死了。

他有段時間沒來,我感覺有些不對勁,然後占卜推算他的命格,發現他的命格為空亡之兆。

我發現這事情非常的蹊蹺,那許老頭的命格很好,屬壽終正寢,怎麽會突然而歿呢。

當時,我就去了許老頭的家裏,發現他們家已經人去樓空,老婆孩子都不知所蹤,而且中藥鋪也被別人接手了。

我沒多想,去了墓園,打算為許老頭上柱香,聊表謝意,不枉認識一場。

那天也是巧了,我遇到了許老頭的侄子。

他看到我之後,痛哭流涕,說許老頭是被人給害死的,而且死狀極慘,是被人給剝掉了頭皮。

我當時問他,這個幕後黑手是誰?

他告訴我說,是許老頭以前得罪了一個術士,那人煉成惡鬼,把許老頭全家都殺光了。但是警方找不到任何的證據,也無能為之,隻能把許老頭的案子當疑案處理。

我當時一聽,非常憤怒,在他侄子的帶領找到了那名術士。

我現在還記得術士,是一個白白淨淨,戴著眼睛的男子,麵容清秀,像是大學教授,確實會有鬼術,但不是很厲害,被我三下五除二就殺掉了。

可是,我後來發現這件事遠不是那麽簡單。

我回家後,左思右想,感覺那裏不對勁,就用銅錢占卜,發現了一件蹊蹺的事情,發現許老頭侄子的命格也是空亡之兆,就是說他也已經死了。

那天晚上,我就去了侄子家,發現他全家都死掉了,滿屋子都是鮮血,臭氣熏天,腦袋上的皮全部被剝掉,屍體腐爛多時,黏在地上,屍液橫流。

我明悟,白天碰到的侄子應該不是本人,而是有人用侄子臉上的皮假扮,並且瞞過了我的眼睛。

這人算計我,引我殺掉了那名白臉男子。

但是,這人海茫茫去哪裏找這個幕後黑手呢。

幾天之後,我遇到同行,這人也是捉鬼師父,他對此事很感興趣,我們就一起調查這事。

在調查的過程中,我遭到這名捉鬼師父的暗算,被偷襲,被打暈了。

等我醒來,發現自己被五花大綁的捆住了,眼前的捉鬼師父他見我被擒,便告知我全部真相。

其實,他就是許老頭本人。

原來,許老頭跟那名術士也是朋友,在他那裏得到了一種剝皮延生術,通過剝皮可以把別人的生機移植到自己身體之上的邪術。

當時,許老頭身染肺病,感覺時日不多,為了延續生命,他殺親祭天,剝皮續命,但是治標不治本,畢竟生機也不能驅除他的疾病。

他知道那名術士對自己留有一手,給他的隻是上卷,下卷中記載著轉移身體的邪術。

為了得到下卷,他殺了侄子一家,扮成他侄子,引我入局,想借我的手除掉那名術士,得到下卷邪術,同時想占據我的身體。

說到這裏,王君音張了張粉嫩的櫻桃小嘴,訝然道:“高哥哥,當時應該很危險吧。那許老頭也太歹毒了,簡直是十惡不赦的大惡人,居然把全家都殺了。”

“善惡皆在人心,可善亦可惡,但是一旦惡起來,那比鬼可是恐怖多了。不過有句話是對的,天道有輪回,善惡終有報。可笑那許老頭想要害我,我隻是用了一道招魂咒就解決了他。我雖然困住,然後依然可施展咒語,招魂出他的妻兒、侄子,他被怨鬼分屍而死。”

我淡淡的說道,聲音很平靜,但是當時的場景曆曆在目。

許老頭自食惡果,被親人化成的怨鬼開膛破肚,吸幹鮮血,血肉糜爛,最後隻剩下一股血紅色的骷髏架子。

隨後,我在他家的地窖裏發現了他一家人的屍體,連幾歲大的孫女也被殺了,小手緊緊地抓著媽媽衣角,成拳頭狀,拿不開,最後我一把火全部燒掉了。

這人心為惡,比鬼更厲,所以我對此事記憶猶新。

“高哥哥,我好怕!”王君音抱著我的胳膊,抱得很緊,一股輕柔的溫度傳導過來。

“怕什麽,此心光明,俯仰天地,天地必不愧於心。若愧,必有神靈為惡!”我笑道。

“人家不懂啦,你總是講一些大道理哦。”王君音眯著杏眼,淺淺一笑,露出白皙如貝殼的牙齒。

她雖然有十六七歲的模樣,身姿曼妙,容貌絕美,但是言談舉止卻像是一個十一二歲未涉世事的小丫頭。

“咦,陰間向來少雨,怎麽要下雨了。”我抬頭看了眼天色,發現血雲烏黑,帶著陰寒,有鐵豆般的雨點落下,在地麵上凝成花朵狀的冰棱。

王君音輕輕的皺著眉頭,嘟著翹唇,說道:“怕是不妙,人家常說歿血崖不能有雨,若是有雨,必有血妖出沒。”

“血妖?”我皺起了眉頭。

“嗯,由血氣凝成的,一旦下雨,陰氣沉凝,它們就會從地下鑽出。這也是歿血崖成為巫族人禁地的原因。”王君音答道,愁容滿臉。

越來越大的雨點落在我的身上,冰涼刺骨,我麵容肅然,沉吟道:“這雨莫不是巫人搞的鬼?怎麽無緣無故的下了大雨。”

“很有可能是啊!”王君音點頭說道。

嗷!

這時,不遠處傳來了凶獸的嘶吼聲,聲音淒厲而凶殘,彌漫在整個山穀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