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廚房裏淨是油煙味,點香是為了淨化一下空氣。”辛桐的媽媽聽到蘇薇薇的話之後,猛地把身子轉了回來,臉上現出一種莫名的慌亂之色,將身子擋在了廚房的門口說,“不用不用,我一個人就行了。”

辛桐媽媽的反應,讓蘇薇薇覺得有些奇怪。她一時覺得自己似乎是在哪個地方做得不對,才導致辛桐媽媽的緊張,於是她說道:“阿姨,對不起,我是不是嚇著你了。”

“沒有沒有。”辛桐媽媽把蘇薇薇推出了廚房,“你先在屋子裏隨便看看,廚房裏油煙大,別熏著你。”辛桐媽媽說完,從裏麵把廚房門關上了。

看著辛桐媽媽關上了房門,蘇薇薇笑著搖了搖頭,便在房間裏看了起來。

當她踱到另外一間屋子的門口時,正對著門的牆上掛的一個鏡框引起了蘇薇薇的注意。

鏡框的底襯是黑絲絨的,上麵參差的固定著數張照片。這種流行於六七十年代的展示照片的方式,如今早已被裝飾考究的各種豪華相框所取代了。

蘇薇薇猶豫了一下,但還是忍不住好奇,不由自主地走進了房間。當她站在鏡框前,抬起頭看裏麵的照片時,禁不住愣在了那裏。

那些照片裏的人,蘇薇薇一個都不認識。但有一張照片,卻把蘇薇薇強烈地吸引了。在這張隻有幾寸大的照片裏,站著一個身穿綠色軍便服的男孩,男孩的年齡大約在十四五歲。

看著這個似曾相識的男孩,蘇薇薇的記憶一下子又被拉回到在小樓裏的那一幕。那些場景,包括杜雨辰彈的那首“秋日私語”鋼琴曲,至今仍縈繞在她的耳際。

“當時坐我的三輪車去那棟小樓的乘客,我現在還記得很清楚呢。他是一個十四五歲的男孩子,瘦瘦的,上身穿著綠色的軍便服,下身穿著藍褲子,很精神的樣子。”

蘇薇薇又想起了之前的那個出租車司機對自己講的那番話。把這些事情前後連貫起來,蘇薇薇此時基本上可以認為,自己在出現幻覺時見到的那個男孩,和出租車司機曾拉過的那個身穿軍便服的男孩,還有此時此刻在自己麵前的這張照片裏的男孩,應該就是同一個人。

而這個男孩究竟是誰呢?蘇薇薇站在照片前一邊看著,心裏一邊琢磨著,這時,她看到在男孩的左前胸上別著一枚校徽。

雖然蘇薇薇的臉已經離照片很近了,但她依然無法看清校徽上寫的那一行模糊的小字。

蘇薇薇從房間裏退出來,向廚房的方向看了一眼,決定等辛桐媽媽出來之後問個究竟。

3

蘇薇薇重新坐回沙發,等著辛桐媽媽從廚房走出來。

約莫過了有十幾分鍾,辛桐媽媽走出了廚房,坐到了蘇薇薇的對麵。

“阿姨。”蘇薇薇看了一眼辛桐媽媽問,“我想問一下,剛才我在那個房間裏,看到一個鏡框,鏡框裏有很多照片,那個穿綠色軍便服小男孩是誰呀?”

“嗬嗬,你說那個小男孩呀。”辛桐媽媽樂了,她站起身,拉著蘇薇薇的手說,“來,我告訴你他是誰。”

辛桐媽媽拉著蘇薇薇走進了房間,兩個人站在鏡框前,辛桐媽媽用手撫摸了一下鏡框上的玻璃,有些動情地說:“這個男孩呀,就是你的老師辛桐在十五歲的那年照的,你是不是覺得他很土呀?”

“不、沒有。”蘇薇薇急忙說,“那個時候的孩子,基本上都是穿這樣的衣服。”

“嗬嗬,說的也是。”辛桐媽媽看著照片說,“那時候家裏窮,也買不起什麽好衣服,辛桐小時候很懂事,也從來不胡亂要東西。”

辛桐媽媽說完,重新拉起蘇薇薇的手,向門口走去。當她回轉身的時候,蘇薇薇看到她的眼眶有些濕潤。

蘇薇薇在辛桐家,再次品嚐到了辛桐媽媽親手做的臘肉。

“阿姨,我想問一下,剛才我在那個臥室裏,看到了一張女孩的照片,那是不是辛老師的女朋友呀。”在吃飯的當兒,蘇薇薇問道。

辛桐媽媽看了蘇薇薇一眼,放下筷子說,“是的,她是桐桐以前的女朋友,叫藍雪青。”

“以前的?她和辛老師分手了嗎?”

“怎麽說呢?”辛桐媽媽的目光閃爍不定,想了一會兒才慢慢說,“大概在七年前的一天,藍雪青的公司讓她出差,桐桐把她送到了機場,從那之後,就再也沒有了雪青的消息。”

“您的意思是說,她再也沒有回來是嗎?”

“是的。”

“那你們就沒有找找嗎?”蘇薇薇好奇地問,“您剛才說,她不是去出差嗎,可以到她公司問問呀。”

“據她公司的人說,她根本沒有去出差的那家單位。”

“那她會去哪兒呢?”

“不知道。”辛桐媽媽說,“當時他們兩個人已經開始商量結婚的事情了,但沒想到藍雪青突然就不見了,仿佛人間蒸發了一樣。”

“當時沒有報警嗎?或者在報紙上登個尋人啟事什麽的。”蘇薇薇問,“好好的,一個大活人就不見了,她的家人難道也不知道她去了哪裏嗎?”

“雪青的父母在她很小的時候就去世了,她唯一的一個親人,就是她的爺爺。”辛桐媽媽輕輕歎了口氣,“這孩子命苦,當她和桐桐談戀愛的時候,我就像親閨女一樣待她,可沒想到,就要結婚了,人卻突然不見了。桐桐那段時間就像丟了魂似的,整日裏唉聲歎氣的,唉!”

辛桐媽媽擦了擦眼角的淚水,頓了一下接著說:“起初我們都以為雪青可能去了其他什麽地方,但一直等了好幾天,都沒見她回來,而且也跟她聯係不上。最後我們不得不報了警,而且也在報紙上登了尋人啟事,可七年過去了,仍沒有雪青的任何消息。”

“真是太奇怪了。”蘇薇薇搖了搖頭,隨即吸了口冷氣說,“阿姨,雪青該不會是被壞人害了吧。”

聽了蘇薇薇的話,辛桐媽媽愣了一下,然後搖了搖頭說:“所有的可能當時都想到了,但活不見人,死不見屍,誰也沒辦法知道究竟是怎麽回事。”

這頓飯吃了一個多小時,蘇薇薇一想起昨晚的遭遇,心裏就很不幹淨。所以當吃完飯後,辛桐媽媽要留她再坐一會兒時,蘇薇薇借口還有著急的事要辦,在說了一大堆感謝的話,換了衣服之後,便匆匆地告辭了。

4

走出辛桐家,蘇薇薇便給辛桐打了個電話,謝謝他對自己的幫助,還誇讚了一番辛桐媽媽的廚藝。

“蘇薇薇,作為老師和朋友,我想我有必要提醒你。”辛桐的口氣委婉中帶著嚴厲,“目前京蘭市的治安並不是很好,而且那個連環殺人案的凶手也還沒有抓住。所以,我希望你以後最好不要在晚上一個人單獨外出。還有就是平康路148號的那棟小樓,我想你肯定也聽說了那裏曾發生過的事情。作為一個大學裏的老師,我當然不相信那些關於凶宅的說法,但是,無論那棟小樓有沒有問題,我都不希望你再去那裏,能答應我嗎?”

“我……”蘇薇薇猶豫了一下,“好的,辛老師,我答應你,以後絕不再去那棟小樓。”

“那就好。”辛桐在電話裏似乎長出了口氣,“那好吧,你趕快回學校吧,我這邊有點事,不然我就去接你了。”

“不麻煩了辛老師,我自己打車回去就行了。”蘇薇薇掛了電話,站在路邊想了一會兒,然後攔住了一輛駛過來的出租車。

“師傅,麻煩去市公安局。”

出租車停在了京蘭市公安局對麵的路邊,蘇薇薇付完錢下車,抬頭看了一眼懸掛在市局大樓高大的門頭上的莊嚴的國徽,咬了咬嘴唇,向對麵走去。

站在市公安局的大門口,蘇薇薇從兜裏掏出了手機。當她按照李皓給她的名片,把電話號碼鍵在手機上時,心裏驀然湧起一股酸楚。

“對不起,小雨,我本不想這麽做的,但你卻一而再、再而三的欺騙我,我真的不知道你那天早上對我說的那些,是否是你的心裏話,但這都不重要了。因為我看到了魚缸裏的那些眼珠,我不得不認為,那些眼珠,就是你殺害馬娟、吳萌萌和曼曼之後,殘忍的從她們眼眶中取出的。你是個魔鬼,是個隱藏在漂亮外表下的魔鬼,我……我永遠都不想再見到你!”蘇薇薇衝著前方,默默的在心裏重複著這些話,然後她突然睜開眼,摁下了通話鍵。

過了一會,蘇薇薇看到李皓從大樓裏走了出來。

“我聽李婧說,你昨天晚上一夜沒有回學校是吧?”李皓看了看一臉頹廢的蘇薇薇。

“我……”

“好了,有什麽話到我的辦公室裏說。”李皓領著蘇薇薇走進了大樓。

坐在李皓的辦公室裏,蘇薇薇把昨晚自己所遇到的一切,對李皓講述了一遍。

“辛桐怎麽知道你去了那棟小樓?”聽完蘇薇薇的話,李皓低著頭想了想問,“你之前曾告訴過他嗎?”

“我曾在那棟小樓附近,兩次遇到過辛老師。”蘇薇薇說,“一次是我自己,另一次,就是我和李婧去那裏找陶紫,正好遇到辛老師,或許是他想到我可能會去那裏吧,所以才去找我的。”

“嗯。”李皓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你先在這裏坐一會兒,我出去一趟,等會兒你跟我們一塊去平康路148號的那棟小樓。”

不一會兒,李皓從外麵走了進來。

“來吧,我們現在就出發。”李皓說完,領著蘇薇薇走出了辦公室。

兩輛地方牌照的黑色“帕薩特”,包括蘇薇薇在內,一共六個人,向平康路148號疾馳而去。

5

汽車行駛到距小樓還有十幾米的地方,李皓命人下車,一行人徒步向小樓走去。

李皓站在小院的門口,摁了一下門鈴。大約五分鍾之後,蘇薇薇看到杜雨辰戴著墨鏡出現在了小樓的門口。

“我們是公安局的。”李皓掏出了警官證,然後又從包裏拿出搜查令在前來開門的杜雨辰的眼前晃了一下。

“公安局的?”杜雨辰疑惑地看著李皓,“你們來這裏幹什麽?”

“我們接到舉報,懷疑你和前段時間發生在京蘭市的一樁連環殺人案有關,我們奉上級指示,要將你帶回調查,並搜查你的這棟房子。”

“簡直是笑話。”杜雨辰冷笑了一聲,“你們有什麽證據懷疑我殺了人?這棟房子目前歸屬於外籍華人李漢橋所有,你們要是沒有真憑實據,我勸你們還是調查清楚之後再說,以免造成不好的影響。”

“要證據是嗎?”李皓從身後拉過蘇薇薇,“她就是證據,怎麽樣,這證據充分嗎?”李皓說完,衝著後麵的人揮了揮手,“把這個人帶回去,其餘的人進去搜查。”

杜雨辰把臉轉向蘇薇薇,嘴角動了動,但並沒有說什麽。蘇薇薇偷眼看了看杜雨辰。由於杜雨辰戴著墨鏡,她看不到他的眼睛,但從他略微**的嘴角,又似乎有什麽話要對自己說。

“對不起,小雨。”蘇薇薇有些局促的小聲對杜雨辰說,“我也不想這樣的,可昨晚你讓我來這裏,說要告訴我一些事情,我來了,卻沒有見到你,反而見到了一些不可思議的事情,我一直相信你不是那個凶手,但當我看到你家魚缸裏的那些眼珠時,我無法讓自己再相信你了。”

聽了蘇薇薇的話,杜雨辰剛想說什麽,這時,過來兩名警官,將杜雨辰拉倒了一邊,其中一個警官說道:“杜雨辰,有什麽話,等到了公安局再說吧。”

杜雨辰看了蘇薇薇一眼,跟著兩名警官向汽車的方向走去。

看著杜雨辰離去的背影,蘇薇薇心裏泛起一股酸酸的味道。

蘇薇薇隨著李皓等人來到了小樓裏。

“蘇薇薇,你說昨晚你是在三樓見到的那些眼珠是嗎?”李皓環顧了一下客廳。

“是的,就在那上麵。”蘇薇薇用手指了指樓上。

“這裏怎麽這麽暗?大白天的還拉著窗簾。”李皓扭頭往窗戶的方向看了看,對一個警官說道,“去把窗簾打開。”

厚厚的窗簾被拉開了,一道刺眼的陽光從窗外射了進來,將客廳照得異常明亮。

“走吧,領著我上去看看那個魚缸。”李皓向樓上看了一眼。

蘇薇薇領著李皓向樓上走去。可當她剛剛登上三樓時,卻發現那個魚缸黑糊糊的,根看不清裏麵的狀況。而且,整個三樓陰暗無比,所有的一切都顯得很朦朧,與外麵的陽光明媚形成鮮明的對比,簡直像是另一個世界。

“這兒怎麽也這麽黑呀。”李皓嘟噥了一句,扭頭衝後麵的一個警官說,“去,把窗簾拉開。”

警官從後麵上來,在客廳裏轉了一圈兒,然後衝李皓道:“隊長,這樓上沒有窗戶。”

“沒窗戶?”李皓來回看了看,“真他媽邪門了,蓋房子竟然不留個窗戶,去看看開關在哪兒,把燈打開。”

那個警官在牆邊摸索了一會兒,終於找到了開關。三樓客廳的燈亮了,雖然光線不是太強,但足夠看清室內的一切了。

“就在那個魚缸裏。”蘇薇薇站在了離魚缸很遠的地方,用手指了指對李皓說,“一共六個,你自己去看吧。”

李皓走近魚缸,趴在上麵看了一會兒,然後回頭看著蘇薇薇:“我沒看到什麽眼珠,甚至連一條魚都沒有。”

“這、這怎麽可能呢?”蘇薇薇吃了一驚。

“你自己過來看看吧。”李皓衝蘇薇薇招了招手。

蘇薇薇躊躇了一下,身子並沒有動。

“別害怕,裏麵的確沒有你說的眼珠。”李皓表情嚴肅。

看著李皓那張有些不悅的娃娃臉,蘇薇薇知道對方不像是在撒謊,於是,向魚缸走去。

蘇薇薇走近魚缸看到,昨晚的那些死去的小魚已經不見了,黑色的水草沙平正地鋪在魚缸的底部,那一株株鮮綠的水草,也靜靜地林立於清澈的水中。

“這、這怎麽回事呀?”看著清亮靜謐的魚缸,蘇薇薇禁不住迷惑起來。

“你確定你昨晚看到了那些眼珠嗎?”

“千真萬確。”蘇薇薇用力地點了點頭,“而且,我可以向你保證,那絕不是我的幻覺。”

“這就奇怪了。”李皓往樓梯口看了一眼,對身邊的一個警官說,“把樓下的幾個叫上來,把魚缸的水放了,沙子都倒出來。”

經過一番折騰,李皓他們一無所獲,既沒有找到蘇薇薇所說的眼珠,也沒有找到任何跟凶殺案有關的線索。

“樓上樓下都仔細檢查過了嗎?”來到一樓客廳,李皓衝手下問。

“都檢查了,沒發現什麽可疑的地方。”有人回了一句。

“去院子裏看看吧。”李皓顯得有些失望,無奈地說,“但願能找到一些有價值的線索。”

蘇薇薇跟著李皓他們在院子裏轉了一圈兒,也沒找到什麽線索。最後,李皓向院子的西南角走去。

那裏是一個小型的花圃,裏麵種著一些花草和綠色植物。

“這些花叫什麽?”李皓指著一些有半米多高的綠色植物問旁邊的人。這時,一個年輕的女警官走上去仔細看了看說:“看著像是鼠尾草。”

“鼠尾草是什麽東西?”李皓看著那個警官問道。

“鼠尾草精油你聽說過嗎?”女警官反問。

“沒有。”李皓撓了一下頭。

“鼠尾草原產於地中海和南斯拉夫一帶。用這種植物所提煉的精油,有退乳、抗風濕、抗菌、抑汗、開胃、利尿、通經等功效。”女警官看了李皓一眼說,“用極少的劑量時,對神經有鎮靜效果,因為它能舒緩副交感神經,疲憊、沮喪和哀傷狀態的時候使用很有效。可加快反應,增強記憶力。而且,用鼠尾草的葉子泡茶,可以追溯到中世紀,我以前曾喝過,很香,很好喝。”

“但是……”女警官說到這裏停頓了一下。

“但是什麽?”

“這種精油有很強的刺激作用。”女警官說,“如果用法不當的話,會對中樞神經係統產生副作用,如抽搐、癲癇發作、或麻痹。即使是低劑量也可能產生毒性。還有就是,它可以使人產生幻覺。”

“你怎麽對這東西這麽了解?”李皓好奇地看著自己的下屬。

“因為我是女人嘛。”女警官笑了笑說,“我的一個女友,以前曾用鼠尾草精油退過乳,鼠尾草精油對女人的生殖方麵也有很大的益處……”

“好了好了。”李皓打斷了女警官的話,朝院子裏看了看說,“現在馬上回局裏,還有正事要幹呢。”

“那我呢?也要跟你們回去嗎?”蘇薇薇看著李皓問道。

“你先回學校吧,有什麽事我再找你。”李皓說完,帶著人離開了小樓。

因為沒有找到證據,李皓把杜雨辰帶到了自己的辦公室。

“現在這屋子裏隻有咱兩個人,我希望彼此能夠開誠布公地談談,你覺得怎麽樣?”李皓的娃娃臉上擠出一絲笑容,看著坐在自己對麵的杜雨辰。

“你究竟想知道什麽?”杜雨辰攤開手,“剛才在我家,找到你們想要的東西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