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日之後便從昆龍脊傳來一個驚天消息,九王爺出人意料地答應了歐陽玉的停戰條約,照理說這不可思議的條約簡直對北溯無一利,對南陵無一害,怎會如此輕易談和?

但是無人思考這匪夷所思的問題,南陵舉國上下為邊界五年來不斷受到北溯大軍滋擾,終於得以真正的修身養息而歡呼不已,聖上亦頒下舉國歡慶三日。

南陵皇宮盛況空前的熱鬧,每一處宮殿,每一個角落都充滿歡聲笑語,除了萬年冰冷,無人問津的玄月閣。

玄月閣並非冷宮,也並非地位卑賤之人所居,而是玄月閣的主人個性迥異,不喜與人交往,再加上地位在南陵可謂首屈一指,除了太子陛下以及聖上,無人敢踏步玄月閣。

歐陽玉在踏入玄月閣之前,輕輕眯眼,將侍從手上的美酒取下,揮了揮手示意他們退下,自己獨自走進玄月閣。

剛剛踏入玄月閣便有一股非人的寒意迎麵而來,歐陽玉輕歎了口氣,他還真是老樣子,一有陌生人侵入他的領地,必定警惕無比,即使是他歐陽玉也一樣。

“是我,歐陽玉。”

語音剛落,啪嗒寒意的結界自動消失了,歐陽玉邁著長腿走上二層閣樓,閣樓轉角擺滿淡淡異香的紫蘇,散發著一種千百年來不為人知的孤寂。

二層閣樓盡頭一背影端坐著琴前,自得其樂,曲高和寡,瘦頎的身軀裹在略顯寬大的青綠色長衫內,烏黑亮麗的長發順滑的垂在背後,用一條淡橙色的發帶草草地係著,整個人透出雲淡風輕的味道。

聽著高深莫測,仿佛操縱天下的琴音,歐陽玉蹙了蹙俊眉,若是這世上還有一個他懼怕的人存在,那個人隻會是他——

蒼瀾玄月。

砰地驀然琴音戛然而止,蒼瀾玄月回過頭,他的眉形很漂亮,隻是眉色偏淡,趁得肌膚愈見雪白,長而外卷的睫羽,輕闔著遮擋丹鳳眸。

薄唇輕輕一抿,便有一絲淺笑逸開:“歐陽玉你來了,不知今又有何事找我?”

歐陽玉長腿邁過去,將手中美酒放置下來,一挑俊眉,“本太子特意來感謝國師為南陵所做的一切,北溯停戰,國師功不可沒。”

蒼瀾玄月意味深長地瞥了歐陽玉一眼,唇邊的笑深了些:“那要恭喜太子為南陵立下大功,其中並未有我的功勞,即便是上次前往昆龍脊也未阻擋住北溯大軍,還狼狽受傷回來,何功之有?”

歐陽玉坐下來打開了美酒,聞了聞那陳年幽香,為兩人均倒了杯酒,優雅地淺嚐了下美酒,不深不淺地輕笑:“若不是你的攝魂轉生術,一切又怎會這麽順利?”

聽罷,蒼瀾玄月不禁觸碰了下胸口那個剛剛愈合的傷口,玩味淺笑:“我不過是為了報複她的一劍之仇,並非純著心思幫你,歐陽月與她的靈魂真是出乎意料的契合呢。”

歐陽玉心下有絲陰寒閃過,唇邊的美酒也停了下來,頓了頓,驀然狹眸微眯:“國師上次跟本太子說過,隻要攝魂轉生術一施展在某兩人身上,就絕不可能再換回來,是真的麽?”

“也不盡然。”蒼瀾玄月不慍不火的聲音,卻恰到好處的讓人脊背發寒,“除非兩人死亡之後,便可換回來。”

歐陽玉俊顏一愣,眼神似乎有些異樣,也就是說真的不可能換回來了,那麽說月這輩子都是九王妃的容顏,而九王妃這輩子注定都是那副十三歲的模樣了麽。

蒼瀾玄月淺嚐著歐陽玉倒給他的美酒,悠然而笑,“這樣豈不是很好,隻要九王妃的模樣永遠是南陵公主歐陽月,那麽嫁於九王爺為妾,北溯便永遠不能出兵南陵,等同於永久保障。”

豈料歐陽玉卻提唇反問:“那我皇妹歐陽月豈不是永遠也回不來,更有可能被——”

更有可能被九王爺殺了,因為一旦確定真正的九王妃是歐陽月後,那麽沒有價值的九王妃被殺一點都不奇怪。

蒼瀾玄月譏諷一笑:“你不是早就料到了麽,否則,也不會同意我施用在歐陽月身上,不是嗎?”

歐陽玉沉靜地闔上雙眸,他現在無法為自己辯駁,說不定他的潛意識真的是如此想的,他說過他有殘忍的一麵,即使是他至親之人,隻要妨礙到他的帝王之路,他都可以毫不猶豫地利用,包括歐陽月。

沉靜了一會兒,歐陽玉睜開雙眸靜靜問道:“國師,攝魂轉生術會不會對……歐陽月有傷害?”

“你問的是哪個歐陽月?”蒼瀾玄月笑容意味深長,隨即,自問自答道:“我猜猜,真正的歐陽月即便有傷害你也不應該關心,因為她的生死已經不在你手上了,而假的歐陽月麽,你有什麽理由擔心呢?”

歐陽玉最恨的就是自作聰明的人,但如果這人是蒼瀾玄月,他卻無可奈何,隨即微微一笑,扯起嘴角:“是又如何?”

蒼瀾玄月笑容更加深遠,一瞬不瞬地盯住歐陽玉,最後釋然淺笑:“是的話,我可以告訴你。歐陽玉,你動心了。”

歐陽玉微微一怔,他不是會透露半點情緒在臉上的人,即便有也是偽裝,此刻有那麽一小會,因為蒼瀾玄月的話,心中微微的,微微的,動了一下。

隨即歐陽玉將美酒一口飲盡,嘴角勾起一抹淡笑,眉目間更見沉靜:“你知道就算是,我也不會讓一個女人成為我的弱點。”

蒼瀾玄月空靈的眸中似乎知盡一切,倏爾仿佛有絲憐憫,“所以你以為把她送走了,你的心就不會動搖了,歐陽玉?”

歐陽玉眸中某種情緒微動,隨即不動聲色地眯眼:“至少已經把她送走了……”

至少不會在她麵前影響他的決斷,影響他爭霸四國的雄心,女人自始自終,不是他想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