靜靜地端坐在酒樓裏，飛揚打量了一下四周，簡潔中透著淡雅，眉頭微微舒緩了一下，看著自從走進酒樓就沒有說話的舞雲菱。
淡淡的日光緩緩地照在這個不大的地方，卻突然讓飛揚感到了一抹溫馨，此時此刻，突然有一種感覺，其實，舞雲菱並不是很討厭，除去了身上的蠻橫，她也就是一個普通的女子罷了。
從江陵隨著她的娘親來到鳳城，其實他們在丞相府過的並不好吧，鳳城即使再好，畢竟對於江陵，她應該是有眷戀的。
“你……”
“我……”
兩人同時開口，隨即又不覺對視一笑，飛揚的手指向前坐了一個請的姿勢，“你先。”
舞雲菱也沒有和飛揚客氣，嘴角動了動，半天卻隻吐出了三個字：“謝謝你。”
鬆了鬆肩，飛揚知道她是在說殤容顏解藥的事情，“你沒事就好了。”
“但是我也想說，我恨你！”突然有些歇斯底裏的話，讓飛揚猛地頓了一下，不會吧，她又什麽地方得罪她了？
說完這句話，舞雲菱仿佛吐出了所有的恨意一般，坐回到椅子上，深深地望著飛揚，眼神裏有著迷離：“我知道你明白毒是我讓你身邊的丫鬟下的，但是沒有毒到你我很意外，隨後的一天，當我睜開眼的時候，看到那張非人是鬼的臉時，你知道我有多麽的驚恐。
我以為是你讓下的，當時我有多麽的恨你，恨到了骨髓，然而，毀容的這幾天，卻讓我突然想通了很多道理，你知道嗎？毀容的這些天，所有的人都像是躲鬼一樣的躲著我，臉上的幸災樂禍，眼神裏的嘲諷，讓我的心也接著冷了下去。
就在我即將絕望的時候，你卻又送來了解藥，當容貌恢複的一霎那，我仿佛感覺我又重活了一次一般，所以，今天我站到了你的麵前，我想告訴你，我恨你！但是……也謝謝你……既然你會送來解藥，我知道毒不是你下的……我隻想知道，你……為什麽要救我？我如何？似乎並不管你的事，而且，我還曾經想要毒害你？”
鬆了鬆肩，聽到舞雲菱說完，飛揚的眸子裏也有些迷離，為什麽要救她？“隻是不想你死罷了。我知道像你這樣驕傲的人，毀了容，你一定活不下去。還有就是，你……畢竟是爹爹的女兒，如果你死了，爹爹他……一定會傷心。”
肯定的語氣，讓舞雲菱的眸子呆愣在那裏，“爹爹……他還活著？”
“你說呢？”斜睨著舞雲萱，“放心吧，爹爹一定會長命百歲的。”
“對不起，當年娘親說爹爹和你都不在了，我以為是真的。”低垂著頭，舞雲菱低低的歎了一口氣，眼神裏的疲憊，讓飛揚有一絲難過，“你也不用想這麽多了，過去的事情就讓它過去好了。你要看到的是你的未來，你還有好長的路要走。”
“是啊。一切還不是太遲。”幽幽的說著，舞雲菱鄭重的看著飛揚純粹到沒有一絲雜質，“你知道嗎？我一直都很羨慕你，從小時候就很羨慕你，但是正如你所說的，那些都已經成為了過往……就讓過去的，如煙雲一般飄散吧。我今日來找你，就是要告訴你，我過兩天就要回江陵了。”
“那也好。換一個環境，重新開始，我相信，你一定可以幸福的。祝你好運。”真誠的說著，飛揚向舞雲菱伸出了手。
看著飛揚伸出的手，舞雲菱有一絲的呆愣，看著她這樣的表情，飛揚訕訕的笑了笑，忘了解釋了，這樣貿然的伸出去，不當她是神經病，已經很好了，輕輕地咳了一下，打破了尷尬，“那什麽，握握手，我們就算是冰釋前嫌了。”
聽到飛揚這麽說，舞雲菱了然的一笑，輕輕地握住了飛揚軟軟的手掌，“嗯。妹妹，也祝你幸福。”
妹妹？琉璃眸微微頓了一下，飛揚呆呆的看著舞雲菱，過了好久，才緩過神，握緊了舞雲菱的手，低沉的聲音裏帶著低啞：“嗯。”
相視一笑，飛揚看著舞雲菱，突然覺得，這樣的感覺還真的不錯，想到舞雲菱要回江陵，腦袋一熱，看著對麵的舞雲菱，拿起茶杯，輕輕地啜了一口，隨意的說著：“等你回到江陵後，告訴奶娘和小菊，就說我過一段時間，就會去看她們。”
奶娘？小菊？細細的思索著，突然舞雲菱的臉色刷的一下白了，嘴唇微微顫了顫，看著一旁半垂著眸子，品著茶的飛揚，手指緊緊地攥在一起，“那個，你其實……不用去看她們了……”
“額？”眉挑了挑，飛揚不解的看著舞雲菱，什麽叫做不用？琉璃眸瞥見舞雲菱有些不正常的臉色，突然一個想法襲上腦海，手裏的茶杯，砰的一聲滑落手心，掉在地上，碎成千片，飛揚猛地探向舞雲菱，手指緊緊地撫著桌子的邊緣，“奶娘她……是不是……是不是……”
飛揚的嘴唇抿了抿，終究沒有說出那個字？
看著飛揚變了的臉色，舞雲菱的心微微酸了一下，小心翼翼的點了點頭：“那年你去世的消息一傳出來，她沒過兩天……就去了……”
一滴淚順著飛揚的眼角緩緩地滴落了下來，來到這個時空第一個對她好的人，竟然就這麽去了，而她該死的到現在才知道……到現在才知道……
腦海裏閃過一張布滿皺紋卻慈祥的臉，飛揚的心不僅揪在了一起，奶娘終究還是因為她？她如何對得起她……苦澀一點點的蔓延到心間，苦的飛揚有些喘不過氣……
看著這樣的飛揚，舞雲菱張了張嘴，卻還是說出了更加殘忍的話，“萱兒，你聽我說，雖然奶娘和小菊都不在了，但是舞家的一切還都保留著，你若是想家了，還是可以回去的……”
回去？回去？奶娘和小菊都已經不在了，她還有什麽好回去的？突然，飛揚的眸子猝然一縮，奶娘？小菊？低吼出聲：“什麽叫做奶娘和小菊都不在了？小菊怎麽會也不在？怎麽會？”
一抹愧疚襲上眸子，舞雲萱躲避著飛揚的逼視，不自在的握著手掌，“萱兒，我……我對不起你……小菊是……是跳湖自盡的……”
“自盡？自盡？！她怎麽會自盡？”重重的呆坐在椅子上，飛揚有些不知所措的看著她，一連得到兩個人的噩耗，讓她的心，頓時涼到了極點。
“……在奶娘死後，小菊她……不相信萱兒你已經不在的消息，因為一直沒有見到你的屍首，她就天天跪在娘親的房門前，問你的屍體在哪？當時……”一點點的敘述著，舞雲菱有一絲猶豫，低歎了一聲，還是緩緩地道來：“……打她、罵她，她都不離開，最後，娘親實在是受不來，就……就騙她說……你無意間掉到了舞家的那個湖裏……沒有打撈上來……
她聽完後，呆愣了一會兒，然後站起身，就……就跳到了那個湖裏……再也沒有上來……萱兒，當時娘親隻是不想讓她再纏著她們，我們都沒有想到她會跳湖的……娘親也很後悔，隨後就派人封了那個湖，然後……我們就來了鳳城……”
舞雲菱聲音越說越低，到最後全都化作一聲低喃，當時的她，也因為這件事，嚇呆了好久，現在再提起，竟然如發生在昨天一般……
靜靜地聽完，飛揚的心如同跌入了冰窖一般，小菊……小菊……你這是想為我打撈屍身嗎？但是你怎麽會就這樣相信了……
腦海裏閃過曾經的點點滴滴，那個看到玉靛青就會臉紅的小菊，那個在她麵前沒大沒小的小菊，那個喜歡捏她臉的小菊……已經不在了嗎？
“萱兒，你沒事吧？”有些擔憂的看著飛揚，舞雲菱有些不知所措。
無力的擺了擺手，飛揚低垂著頭，舞雲菱一時看不清她的表情，“我沒事。你先走吧。讓我靜一靜。”
“但是……”看著飛揚疲憊的身影，舞雲菱最終沒有說什麽？低低的說了一句：“對不起……”悵然的走出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