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乎是第一眼, 溫望舒就確定,那人是季清河。

他穿著一成不變的黑色羽絨服,修建的幹幹淨淨的頭發, 隻能看見一個完美的側臉和白皙的耳朵, 有很多的人,可是溫望舒還是第一眼就看出了他。

季清河轉身, 看見了頗有氣勢的一家人,他眼中浮現出一絲羨慕,隨即快步走到他們麵前。先是用眼神安撫了一下溫望舒,然後走到長輩麵前問好。

溫媽媽看見季清河就笑了, “清河,沒想到你出來買年貨啊。”

季清河不好意思的一笑, “今年想要試一試。”兩家的關係畢竟不錯,溫媽媽以前也叫過季母一起出來, 可是季母不喜歡, 她後來也就不叫了。

記得那時候孩子們都還小,季母不願意帶他們出來買年貨,都是溫媽媽帶著兩家的孩子一起出來, 清河的性子安靜,不喜歡四處跑, 所以隻有他一個人乖乖的跟在自己身後, 牢牢的牽著沒有一點反應的望舒, 其餘的孩子早就跑沒影了。

今天在商場看見他, 溫媽媽又想起了以前,忍不住笑著說, “我還記得清河小時候牽著望舒就怕她被人販子給拐跑了。”

她這麽一說, 其他的人也跟著笑起來, 大家都有印象。

溫望遠笑著,“我還記得那時候我們都不想帶望舒,還是清河乖乖的牽著望舒,哪個人來都狠狠的瞪他一眼。”

一人一句,很快就把那時候的趣事補充完整。什麽都不知道的溫望舒眼中冒著驚異的光,時不時的看看季清河。

她從來沒有看見過這樣的季清河,是一種在她麵前沒有過的溫柔,看著媽媽的眼睛讓她想起了從她身邊曾經路過的小羊。

小羊會用它清澈的如同琉璃的眼睛,泛著奇異的光輝,認真的追逐著羊媽媽。

她莫名有點心疼,走到季清河麵前自然的拉上他的手,眾人被她的動作一驚,季清河下意識的想要甩手,沒成想溫望舒用了大力氣,他沒有成功。

溫望舒晃晃兩人的手,認真的看著溫媽媽,問,“清河哥哥小時候就是這樣牽著我的嗎?”

溫媽媽樂嗬嗬的說,“是啊,隻是可比你用力細心多了。”

有季清河一起出來,溫媽媽是最放心的,他是一個非常細致的孩子,絕對不會讓望舒離開他的視線,從頭到尾,哪怕手心都洇出了汗,也不會鬆開望舒的手。

溫望舒悄悄的捏捏他的手,抬眸看他,“是這樣牽著我的手嗎?”

她的目光坦然又大方,所有人都隻覺得她隻是好奇小時候的事情。可是隻有被握住的季清河,才知道她手心的越發炙熱的溫度,以及不會被人發現的小動作。

“是啊,那時候的你聽話多了。”他暗暗的動動手指,示意溫望舒鬆手。

誰知道溫望舒反而加大力氣,笑著問,“那你喜歡那時候的我還是現在的我?”

季清河:“……”

即使明明知道身體是自己的,可是一想到不能看見小時候的季清河,她就覺得很遺憾。而且,她好羨慕自己的身體!

季清河清楚,在某些時候溫望舒固執的可怕,如果他現在不回答問題,隻怕她會拉著自己的手直到天荒地老。他的指尖輕輕的在她手心滑了一下,麵上不顯,略顯嚴肅的說,“現在的你。”

溫望舒鬆開了手,四指彎曲在剛剛季清河滑過的地方慢慢的摩挲,臉上笑意愈來愈盛,“我也喜歡。”

溫媽媽一點都沒有多想,她很為兩個孩子高興。

“清河,你是和家人一起來的還是自己來的?”

季清河:“我和大哥一起帶著瑤瑤。”

溫母點點頭,“不錯,是應該帶著孩子多出來逛逛。”

溫望舒看了一圈,沒有看見其餘兩人的影子。隻怕是瑤瑤已經跑去其他的地方玩了,不然清河哥哥也不會一個人留在這裏。

“清河哥哥,要不你和我們一起吧,都看不見另外兩個人的影子了。”

經她這麽一說,大家才發現哪裏有瑤瑤和季山城的影子。

溫媽媽讚同的點頭,“望舒說的不錯,你就和我們一起,正好可以讓望舒再體會一下當年有人牽著逛商場的感覺。”

溫望舒晃晃手,“那我是不是應該牽清河哥哥的手?”

溫媽媽嗤笑了一聲,在她額頭上輕輕一點,“你想的還挺美!也不看看現在都多大了,還以為自己是小孩子。”

溫望舒似模似樣的歎了一口氣,雙手一攤,“好吧,大人沒有人權的”,然後衝季清河擺出一個遺憾又無可奈何的表情。

父母輩的兩人看的十分開心,其餘的幾個人就覺得不太對勁了。前麵大家還沒有發現什麽,可是兩人之間若有若無的氛圍流動,讓大家的神經都敏銳起來。

溫望好的腦中莫名其妙的出現當時送季清河回家時的場景,那時候的望舒對他就有點不一樣。隻是她並沒有多想,畢竟兩個人似乎沒有多少交集,隻是從今天的情況來看,她覺得自己是想的太少了!

溫媽媽很久沒有和季清河這樣好好的聊聊天,所以看準機會溫望好就把一直在兩人麵前晃來晃去的溫望舒拉到身邊,默不作聲的走到最後麵。

“溫望舒,你給我好好的說說,你和季清河什麽時候在一起的?!”

溫望舒:“……”

溫望好見她裝死,急忙眼神示意,“到底什麽時候?不說我就和媽媽說了!”

溫望舒見她不像是開玩笑,隻好拉住她,“一會兒回去和你說。”

溫望好當場愣住。

“……怎麽不走了?”

溫望好的眼神中夾雜著震驚可怕不可置信,嘴唇顫動,極慢的吐出兩個字。

“……臥槽!”

居然真的有!這個套話的方法還是從紀臨哪裏得來的,直接問什麽時候在一起,而不是問有沒有在一起,很多時候都會掉進這樣的語言陷阱。她隻是想要試一試,可是沒想到!居然真的被她套出來了!

兩個人居然瞞著所有人在一起了!這簡直比她知道大哥有小寶寶了還要震驚!

季清河是誰?簡直就是她們這個圈子裏麵的一個異類,聰明的不像話,長得也不像話,除了是一個beta某些人覺得有點“安慰”,幾乎可以說沒有缺點!

可是不久前這個唯一的“缺點”也沒有了。

自己妹妹呢?雖說在她眼裏望舒千好萬好,可是從其他人的角度來看,兩人是哪哪兒都不配。

以前她都可以坦誠的開兩個人的玩笑,就是知道絕對不可能,所以才可以肆無忌憚啊!

現在呢?

真的在一起了!

溫望舒也意識到自己被擺了一道,“……”又被坑了!

溫望好有種掌握了絕世秘密的激動,如果不是不允許,她真的很想晃著紀臨的肩膀大聲告訴她,她出息了!

溫望舒對於她的過激反應有那麽一點點不理解,她忍不住低聲問:“你以前不是還說清河哥哥很好嗎?我們在一起難道你不高興嗎?”

溫望好看她的眼神充滿複雜和佩服,“這就和我和你說月亮很好,但是你會去把月亮摘下來嗎?”

比喻略微有點誇張,可是事實就是如此殘酷。她比溫望舒更清楚季清河的優秀,他在數學領域的優秀是罕見的,假以時日,在國際上也會有他的一席之地。

她拍拍望舒的肩膀,安慰她,“沒事,姐姐支持你們,雖然有點差距,可是我覺得你們非常的般配!”

溫望舒落在她後麵,輕聲的說了一句除了自己誰也沒有聽清楚的話,“可是,我已經把月亮摘下來了啊。”

溫爸爸早在前一天晚上就寫好了購物清單,大家各自分了一點,各去買各的。

溫望舒自然和季清河走到一起,其中還多虧了溫望好的幫忙。

兩人的約會地點一般都是在學校或是在家裏,這樣人多的地方倒是很少。

兩人中間足足有一步的距離,溫望舒無措的動動手指,小聲說,“……剛剛,我和姐姐說我們在一起的事情了。”

季清河沒有多少意外,他輕輕的嗯了一聲,“望好從小就很聰明,沒事,說了就說了吧。”

溫望舒驚喜抬頭,“……我以為,你會不願意讓他們知道。”

季清河輕笑,輕輕的揉了揉她的頭,“傻瓜,我怎麽會不願意,我隻是還沒有找到一個合適的方式。你是被望好套路了吧,她從小就八卦。”

溫望舒憤憤的點頭,從頭到尾的把溫望好的“邪惡用心”說了一遍,最後還不忘來個總結,“以後我不會上當了!”

“這個方法應該是從紀臨哪裏學來的。”

“紀臨?”溫望舒低頭想了想,“可是他不像啊。”

季清河:“因為紀臨用這個方法套路望好,她學會了就來套路你了。”

溫望舒:“……”竟然這樣,果然是親姐姐嗎?坑妹妹一點都不手軟。

“清河哥哥,過年以後你可不可以第一個;來我家過年?”

“嗯?”

溫望舒輕輕一笑,“我想在新年的第一天就看見你。”

季清河突然停留在原地,眼神帶著些許的灼熱,他看著站在他前方不足一步的溫望舒,輕輕的問,“你想要在新年第一天看見我嗎?”

“是啊,新的一年是新的開始,難道裏麵有什麽規矩嗎?”她問的有點小心,在家裏的這幾天她已經直接或間接的知道許多關於過年的規矩,而且她猜測還有許多她還沒有了解的。人在某些特殊的時間點會有忌諱,她怕自己是不是又破壞了什麽潛規則。

季清河眼尾輕輕的揚了一下,走到她麵前自然的淺著她的手,“我記得,小時候我就是這樣拉著你的。你那時候很聽話,長得很可愛,幾乎每一個看見你的大人都想要逗一逗你。尤其是那些小孩子,想和你玩,見你沒反應,有喜歡捉弄你……”

“然後你是不是就會揮起拳頭凶他們?!”說著她握拳在麵前虛無的空氣麵前狠狠的揮舞兩下。

季清河輕笑,“沒有,那時候我要麽叫大人,要麽就帶著你跑。”

溫望舒:“……哦。”這和她想的不太一樣,她以為小清河會像救世主一樣出現在她麵前,然後把那些不懷好意的人全部趕走。

季清河撇了一眼她失望的表情,帶著笑音解釋道,“那時候我的身體不算好,在同齡人裏也不高,更別提和他們打架了。聰明的人從來不用拳頭解決問題。”

溫望舒對這個話題很感興趣,“那告訴大人就是明智的方法嗎?”

季清河想了一下,忍不住在她的手指上點起來,“這個要分不同的情況,至少我沒有做錯過,那些孩子後來就不敢招惹我了。”

“因為爸爸媽媽嗎?”

季清河指指自己的大腦,“因為我的腦袋很珍貴,打壞了他們賠不起。”

那時候凡是有欺負季清河和溫望舒的,不僅要承受來自“好學生”的天性壓製,還有來自他們的父母“愛的教育”,大多數的家長絕對不會允許自己的孩子去欺負小孩,尤其是一個聰明的可怕的小孩。

至於溫望舒,純粹是因為溫爸爸太凶了,誰要是敢動手打她一下,溫爸爸絕對會擼起袖子給孩子的爸爸狠狠來一下。

成處於憤怒的成年alpha的戰鬥力絕對不簡單,溫爸爸沒有望舒之前,也是一個熱愛生活的富N代,有了她以後就進化成了鋼鐵**溫爸爸!

季清河現在才發現,以為記憶裏早就忘記的東西,一點點的重新出現。那些模糊的臉和情緒也變得清晰起來。

自己和望舒的關係,似乎也並不像自己所想的那樣,隻是幾麵之緣,如果要確切的下一個關係,那至少也夠得上“共患難”了。

溫望舒偏頭看他,他回憶起從前的時候眼中泛著淡淡的笑意,還有似有似無的微光,天上的星星似乎竄到了他的眼裏。

她低頭看著兩人相握的手,他的手包裹著自己的手,達成一個奇異的和諧。

小時候,小清河也是這樣拉著小望舒嗎?

她暗自高興起來,饒有興致的看著光滑地磚上兩人隱隱約約的影子,似乎漸漸的和小時候的自己慢慢重合。

季清河看著她臉上越來越盛的笑意,忍不住問,“你在笑什麽?”

溫望舒看著兩人影子,抬頭看著她,不勝喜悅,“我隻是在高興,現在不用羨慕別人了。”

小望舒得到的東西,她現在也得到了。

又是自己聽不懂的話,不過季清河已經十分習慣望舒偶爾的前言不搭後語,似乎那些話裏藏著隻有她自己明白的小喜悅。

她常常會因為路邊的一朵小花,天邊的一朵雲驚訝,世人已經看厭煩的東西在她的眼裏新奇又美好,和她在一起,季清河總有一種自己在重新認識世界的感覺。

這樣的望舒,讓他看著就覺得很滿足。

溫望舒想了想,掙脫了季清河的手,然後把他的手窩在手心,“小時候都是小清河拉著小望舒,現在,應該是大望舒拉著大清河了。”

她想,那時候若是自己在,一定是想要這樣拉著小清河,在遇到壞人的時候,拉著他遠遠的跑開,即使跑不掉,也會把他護在身後。

“為什麽突然拉著我?”季清河晃晃兩人的手,不明白其中有什麽奧妙。

“因為現在,應該是我來保護你了。”

所以要像牽手一樣,她的手保護著季清河的手,就像她會保護季清河。

季清河眼眶有點發熱,他現在好想親親她,哪怕就在這裏。

他在周圍看了一圈,終於找到了衛生間的方向,他領著望舒有些急切的往那邊走去。

過年的商場,哪裏人都多,就連衛生間也不除外。

這裏不僅有小孩,還有大人,場麵一度有點混亂。季清河突然冷靜下來,低頭輕輕的笑起來,他真的是!

難道真的是回憶多了從前也想變成一個小孩子不成?

溫望舒拉著他往另一個方向走去,推開了一扇厚重的門,隨著門的關閉,外麵的熱鬧和喧囂似乎完全隔絕。寂靜的樓梯間,大紅的福字貼在雪白的牆上,就連這裏,也沒有被人遺忘。

“清河哥哥……唔。”

她幾乎是被季清河強硬的推到了門上,因為穿著厚實的衣服,發出的聲音又悶又低。她還沒有反應過來季清河為何這麽做,一抹冰冷的柔軟就落在了唇上。她的雙手被緊緊的按壓在門板上,季清河細長白皙的手指近乎凶狠的扣在她手腕的內側,牢牢的禁錮著。

他的一條腿蠻橫的叉到中間,幾乎相當於把溫望舒整個人都貼在了牆上。溫望舒看不清他的表情,隻注意到他身體微微的顫抖以及不停扇動的睫羽。

在她反應過來以後立刻反客為主,看似被緊固的手輕而易舉的反手握住季清河皓白的手腕,她幾乎把季清河整個人都揚起來,一條手臂放在門前,季清河的身體在接觸門板之前先觸碰到的是溫望舒的身體,極大的緩衝,他幾乎沒有任何被撞擊的感覺。

在拽過他的同時,溫望舒的一隻腿往前一頂,膝蓋緊緊的抵在門板上,季清河直接坐在了她的大腿上。

整個過程隻用了不到五秒,快的季清河腦子依舊是懵的。

準確的說,從他開始試圖把溫望舒控製在門邊的時候腦子就有點不清楚了。

還不等他說話,溫望舒的一隻手就扶住了他的後腦勺,他不得不被動的抬頭。

兩人不管是平時還是發熱期,都非常的守規矩,從來沒有做多餘的一步,平時做過最親密的事情無非就是拉拉小手,摸摸頭發。

所以導致了一個非常重要的曆史遺留問題,溫望舒在某些方麵下了很大的功夫。因為偶爾會碰碰嘴,所以她幾乎把所有的聰明都用來想怎麽讓下一次的體驗更好一些。

就像趙嬸做的菜,做的一道比一道好吃,她才對下一道菜抱有非常大的興趣和期待,接吻就像做菜,隻有給對方帶來快樂和歡愉,他才會繼續期待下一次接吻的到來。所以溫望舒一直覺得,自己是有做菜的天賦的。

看論壇的時候也不明白,為什麽一些alpha會抱怨Omega隻是在發熱期熱情,平時親一下就會被狠狠的收拾。

一看就知道他們是對自己的技術太自信了,像她,完全不一樣,一直在追求高技術的路上孜孜不倦。

季清河覺得自己像一條無處躲藏的小魚,對方就像是一頭巨大的藍鯨,無論他躲在那裏,跑了多遠,都會被嗷嗚的巨口一口吞下去,無處遁形。

偏偏藍鯨溫柔的很,捉到以後並不會把他吞下肚,而是會讓他在大嘴巴裏開開心心的玩耍,然後會慢慢的朝著太陽的方向遊動,帶著活在深海從來沒有見過陽光的小遊魚到海麵上,張開嘴讓他也感受一下被陽光照射的感覺。

溫暖且美好。

寒冷又寂靜的樓梯間裏,藏了兩顆炙熱的心。

沒人知道過去了多久,溫望舒慢慢的放過小遊魚,溫柔的送他回海底,並且約定好下次一起看陽光的日子。

季清河無力的後仰在門板上,雙眼無神,視線落在了虛空處。他的唇本就薄,現在紅的很明顯,還有一些微微的腫。溫望舒看的有一點心虛,指腹溫柔的擦過他濕潤的下巴,在上麵憐愛的啄了一下,甚至連胸前的羽絨服都有一點奇怪的痕跡。

似乎玩的有點大了。

她近乎小心翼翼的替他整理淩亂的發絲和褶皺的衣服,又從包裏拿出紙巾,給他擦幹眼角的淚珠,一臉愧疚的抱起他,有些無措的坐在樓梯上。

她看著對麵的“福”,那些筆畫似乎動起來,然後嘲笑她。

再也不能和小魚一起看太陽了嘎嘎嘎!

溫望舒一個激靈,把季清河抱的更緊了,下次,她一定會溫柔一點。

季清河動了動,慢吞吞的站起來,看了一眼樓梯,忍不住皺起眉。

溫望舒默默的縮了一下。

季清河把手伸到她麵前,有些心疼,啞著聲音,“站起來,地上多涼。”

作者有話說:

嗚嗚嗚先還一章,在寫了在寫了嗚嗚嗚